常瑞青快步地走進了士敏土廠的國民政府〖主〗席府孫中山辦公室前的走道。我們這位一向心機深沉的大〖革〗命家,現在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隻有軍靴重重敲擊在地磚上發出的咚咚聲音,透露出了他現在的凝重心情。


    孫中山新任的秘書長汪精衛站在辦公室門口,看到常瑞青過來,便向他笑著點點頭,然後低聲道:“先生現在正在後huā園那裏見兩個特殊的客人,耀如兄不如先在休息室等候一會兒,等先生見完客就會馬上過來的。”


    說著他就順手推開了辦公室邊上的一扇木門,裏麵正是一個布置得非常樸素淡雅的休息室。汪精衛坐了個請是手勢,常瑞青點了點頭就要走進去,突然又回過頭來問道:“先生見的是哪方麵的朋友?”


    汪精衛笑著搖搖頭:“哪方麵都算不上,不過是一些私人的事情而已……先生是〖革〗命領袖,可也是一個凡人,總免不了有些俗務,耀如兄就耐心等待一會兒吧。”


    常瑞青哦了一聲,就走進了休息室,找了張沙發坐了下來。汪精衛又吩咐〖主〗席府的侍從端來了茶水,自己也陪著常瑞青喝茶聊天,聊天的內容當然離不開眼下的南北局勢了。


    現在已經是1918年的12月份了。北京政府在上個月底就換了主人,新上台的老大居然是對常瑞青有知遇之恩的徐樹錚!這個變局實在是讓常瑞青有些大跌眼鏡了……徐樹錚這樣一個有點小心眼的家夥是怎麽得到北洋集團的擁護的呢?莫非這個北洋的局麵實在太壞,老大已經沒什麽人要做了嗎?


    不過徐樹錚當了北洋的老大之後。倒是頗有些振作的舉措。首先北洋政府也不再搞什麽不倫不類的憲政了。政府改稱執政府,頭頭改叫執政官,聽上去好像是古羅馬的官號,大概也就是徐樹錚這樣的人才能想出來吧?徐樹錚現在就是北京執政府的最高執政官,相當於總統、〖總〗理一把抓了!而且還扔掉了那個沒有什麽人認賬的安福係國會,也宣布要實行軍政了,看起來這個軍事獨裁還是符合目前〖中〗國的國情啊!南北兩個政府都玩起獨裁來了。


    但是徐樹錚的軍政卻沒有多少實際的舉措……他這個“獨裁者”的根基可不能和孫中山、常瑞青比。北洋的那些督軍、省長多少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認可他這個執政官的。真要他們把地盤軍隊交出來。別說是門了,就連窗戶都沒有!


    徐大執政現在能做的就兩件事情,一是向列強借錢充軍費。主要是向〖日〗本借!二是召開北洋的督軍團會議,號召大家團結起來和南方的國民政府拚命。前者忙活了好一陣子,好像也沒有什麽結果……〖日〗本人沒說借。也沒說不借,大概一切都還要看情況吧?後者倒是非常容易的達成了一致!


    隨著國民〖革〗命軍在11月底驅逐了江西的陳光遠和北洋第12師,以及浙江、上海、湖南等地的和平易幟。國民政府北上抗俄的假麵具算是徹底丟掉了。現在就是傻瓜也能看出來,他們抗俄是假,北伐是真了!北洋的那些督軍、省長們隻要還想繼續幹下去的,都隻能咬著牙和國民政府打一架了,真要是在戰場上一敗塗地也就沒話說了。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工夫,一個穿著洋裝、秘書模樣的年輕人推門走了進來,衝著汪精衛點了點頭,微笑道:“秘書長。中山先生請常總司令去huā園見麵。”


    汪精衛含笑朝他點點頭,就對常瑞青說:“耀如兄,請隨我來吧。”於是兩個人便一同起身,朝大樓外麵的huā園走去。剛一走進士敏土廠那個完全西式布局的huā園,常瑞青就瞧見一個大約十三四歲。肌膚勝雪,眉目如畫的和服美少女在一對同樣穿著和服的中年男女的陪同下迎麵走來。那少女好像遇上了什麽傷心的事情兒,俏麗的麵龐上帶著一點淡淡的哀傷,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也略有些紅腫,好像剛剛哭過一般。汪精衛可能是認識他們的,雙方擦肩而過的時候對那少女微笑著點了下頭。那少女卻很有禮貌地衝著汪精衛和常瑞青躬身一禮,還用有些沙啞的嗓音說了一句日語,大概是什麽問候的話吧?


    “他們是誰?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望著那三個〖日〗本人的背影,常瑞青有些疑惑地問汪精衛。


    汪精衛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伸手做了個肅客的手勢,便在前麵引路了。常瑞青看他不回答,也沒有多問,就跟著汪精衛向前走去。


    孫中山和常瑞青見麵的地方是在huā園的一角,幾棵高大的法國梧桐樹下麵擺著一張西式的飲茶小桌子,還有幾把椅子。孫中山和宋慶齡兩人就坐在桌子後麵,兩個人好像在低聲交談著什麽,宋慶齡的臉色不大好看,而孫中山臉上卻堆著討好的笑容,真是有些反常。兩個人的談話隻到常瑞青和汪精衛走近了才停止。


    孫中山笑著走來和常瑞青握手,又牽著他到桌子前坐下。他微笑著對常瑞青道:“耀如老弟,今天請你過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巴黎和會的事情。歐洲戰爭在上個月已經結束了,我們〖中〗國好像是戰勝國吧?”


    聽到這個多少有些調侃意味的問題,常瑞青也在心裏苦笑,不過麵子上還是一臉正色地道:“先生的意思是想要和北洋政府爭一爭巴黎和會的代表權嗎?”


    孫中山點了點頭:“我們國民政府是〖中〗央政府,裏所應當可以代表〖中〗國參加巴黎和會的。而且這場巴黎和會要討論的問題很複雜……牽涉到的利益實也在太多了,搞不好會關係到今後幾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世界權力格局,沒有幾個月的爭吵應該是談不下來的……恐怕到了和約簽署的時候。北洋政府在〖中〗國的統治早已經被我們推翻了吧?”


    他目光深沉地瞥了常瑞青一眼,沉著聲開口道:“左民同誌!我們的國民〖革〗命很快就要勝利了,可是〖革〗命勝利以後,〖中〗國應該走什麽樣的發展道路,你想過沒有?”


    聽到孫中山稱呼自己為“左民同誌”常瑞青的神色也複雜了起來,他抬起頭望著孫中山:“中山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中〗國想要發展強大是離不開列強的技術還有資本輸入,我們不能隻依靠蘇俄,而且蘇俄也未必真心想幫助〖中〗國強大。所以我們在反帝的同時。還是要想辦法和列強發展關係,最好能用列強能夠接受的方式來爭回國權。”


    常瑞青的話聽上去還算理性,孫中山也在心裏鬆了口氣。他對赤色旅的“恐怖反帝主義”本來就有不同意見。隻是為了維持同常瑞青的合作而不便提出反對。再說了,之前他不過是偏居一隅的“反賊”就算赤色旅打天捅個窟窿,倒黴的也是在國際上麵代表〖中〗國北洋政府。可是現在眼看國民〖革〗命就要勝利了,他也很快要成為〖中〗國的國家元首,赤色旅的這種“恐布反帝”再搞下去,可就要他來擦屁股善後了。所以今天他請常瑞青過來,一方麵是想同他探討參加巴黎和會的事情,一方麵也在拐彎抹角提醒常瑞青要及時約束赤色旅的行為。


    孫中山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笑道:“耀如同誌。你能看到這一點是很好的。我們應該用列強比較容易接受的辦法來收回國權……比如這次巴黎和會,我們是戰勝國,裏所應當可以提出一些要求的,而且〖中〗國現在的〖革〗命形勢如此高漲,我想列強也會對〖中〗國做出一點讓步。以免我們變成第二個蘇俄,你說是不是啊?”


    常瑞青在心裏麵冷笑,英法列強現在可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實際上已經失去世界霸權了!別說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就算是美國這個協約國的救世主好像也沒有從曆史上的巴黎和會上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吧?不過自己也實在沒有必要給正在興頭上的孫中山潑冷水,讓他去帝國主義那裏碰碰壁也好。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中山先生,我的想法和您是一樣的。赤色旅的行為必須得到約束……我想將赤色旅一分為二,一部分並入軍事情報局;還有一部分則和鐵血同誌會合並,我打算將鐵血同誌會改造成類似於〖日〗本黑龍會的組織,一些不方便由政府出麵的事情,可以讓他們去解決。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孫中山有些愕然地看著常瑞青,黑龍會是個什麽樣的組織,他是再清楚不過了!這個組織在〖日〗本政壇上的影響力大概是僅次於〖日〗本陸軍的吧?如果〖中〗國也出現一個類似的組織,而且還由國民〖革〗命軍裏最大的派係領袖常瑞青控製,他常瑞青還不成了〖中〗國的幕後總統了?


    常瑞青換了口氣,娓娓道:“請先生放心,屬下這樣安排赤色旅和鐵血同誌會絕不是為了個人,而是為了國家為了民族。至於說鐵血同誌會將來會不會像〖日〗本黑龍會一樣,幹涉國家大政,屬下覺得主要還是要看同誌會的領導和管理是否得當。在過去,同誌會的管理是非常鬆散的,在這次改組之後,管理一定要加強,而且還要將三〖民〗主義定為同誌會的指導思想!為此,屬下想請孫哲生同誌和汪精衛同誌加入鐵血同誌會,成為理事會的理事。”


    孫中山聞言一愣。“哲生”是孫科的字號,孫科是他的大公子,而汪精衛也是他所看好的晚輩和心腹。現在常瑞青要將他們二位請進鐵血同誌會擔任理事,不就是想和他分享鐵血同誌會的資源嗎?這個買賣好像不賠本啊,自己的聲望畢竟比常瑞青大,而且鐵血同誌會又以自己的三〖民〗主義為指導思想,如果加以時日,未必不能把這個組織引為己用啊……


    想明白了厲害關係,孫中山微笑著追問了一句:“不知道耀如同誌打算把多少赤色旅的份額放到鐵血同誌會中去呢?”


    常瑞青知道孫中山已經上當了……呃,其實也不能算是上當。如果他老人家能活到七老八十的,這個鐵血同誌會當然是姓孫了,可是過不了幾年,上帝可就要把您從〖中〗國人民那裏召喚走了!沒了您老人家,孫科和汪精衛還能幹的成什麽事兒?孫大少爺這塊金字招牌肯定也能為自己所用了。


    他沉吟了一下,淡淡道:“先生,現在的赤色旅主要是有兩大塊資源。一是情報和恐怖團體。這部分資源當然是要劃入軍事情報局的。


    二是維持那些情報和恐怖團體運營經費的資產……包括〖中〗國銀行大約10%的股份,〖中〗國軍工集團25%的股份,南京那個再建的鋼鐵廠的約60%的股份。當然還有一些不怎麽光彩的生意,這些資源都將並入鐵血同誌會。”


    原來在常瑞青的計劃當中,鐵血同誌會在繼承了赤色旅的財產之後。將會成為一個類似於財團和政治基金會的混合體。如果將來〖中〗國能夠實現憲政,要玩政黨政治的話,這個組織大概是能發揮巨大作用的……當然了,這不過是他對〖民〗主憲政的理解,是不是準確就不好說了,畢竟他兩世為人都沒有在〖民〗主國家中生活過一天。


    此外在常瑞青的安排中,還故意遺漏了那支流竄到俄國境內的雜牌武裝,這支武裝是他布在俄國境內的閑子,至於能發揮什麽作用現在他也不知道。


    聽了常瑞青的安排,孫中山也滿意地笑了笑。這樣的安排他不能說是百分之百滿意,不過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眼下的國民政府到底是他和常瑞青合辦的股份公司嘛。他輕輕轉了個話題,又將話題轉到了巴黎和會上麵:“耀如同誌,你覺得我們應該在巴黎和會上提出什麽樣的要求呢?”


    常瑞青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中〗國想要自強就必須發展工業。特別是重工業!而要發展重工業,我們就必須控製海關,製定有利於重工業發展的稅收政策。屬下認為實現〖中〗國的關稅自主是我們在這次巴黎和會上的底線!其次是長江的主權和租界問題,長江現在是國際水道,列強的商品可以通過這條〖中〗國黃金水道直接滲透到〖中〗國的腹心地區。而且現在〖中〗國的國土上是租界林立,帝國主義的商品可以透過長江水道和租界走私到我國境內。使我們的海關形同虛設!所以這兩個問題同樣要盡快設法解決,否則我們的發展強大就無從談起。第三嘛,就是德國在山東的利益了,包括青島德國租界和膠濟鐵路。”


    說到這裏,常瑞青的眉頭也擰了起來,目光凝重地望著孫中山。山東問題在曆史上可是五四〖運〗動的導火索!而且在曆史上國民政府北伐的時候,還在山東被〖日〗本鬼子攻擊了一回,就是曆史上著名的濟南慘案,濟南城也一度被〖日〗本人給占領了。


    不過孫中山好像沒有想到山東問題的嚴重性,隻是輕描淡寫地笑道:“〖日〗本和我們的關係是很好的,而且他們還一直想拉攏〖中〗國結盟反對蘇俄……我看他們不會在山東問題上給我出難題的吧?畢竟〖日〗本很快就要得到遠東的近四十萬平方公裏領土了,區區一個青島應該不是什麽問題。”


    常瑞青卻開口反問道:“先生難道真要和〖日〗本簽署盟約嗎?那樣國共合作怎麽辦?和蘇俄的關係又怎麽處理?”


    孫中山似乎是在試探常瑞青,見他有堅決反對的意思,便嗬嗬一笑,擺了擺手:“耀如弟,你盡管放心好了,坐山觀虎鬥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我不會真的去同〖日〗本結盟。不過在我們的國民政府裏麵,總是要有人來扮演親日派,有人來扮演親俄派的吧?”


    兩個人大致商量好了參加巴黎和會的問題,又閑扯了幾句,最後孫中山才道:“你現在是抗俄軍總司令,軍務繁忙,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參加巴黎和會的細節我會和陳〖總〗理商議的,今天把大的方向定下來就可以了……對了,赤色旅的事情也照你說的去做吧。好了,就這樣吧。”


    常瑞青站起身來,鄭重地向孫中山行禮,然後就轉身就要離開。突然又被孫中山叫住,就見他神色有些迷茫地對常瑞青道:“耀如弟,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和服的少女?”


    常瑞青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孫中山:“剛才屬下是見過一個〖日〗本女孩子。”


    孫中山也站了起來,走到常瑞青身邊,低聲問道:“赤色旅和大韓光複會有往來是嗎?”


    常瑞青點點頭。孫中山又接著道:“從赤色旅裏麵挑選幾個可靠的情報人員,透過大韓光複會的渠道去〖日〗本查一個人。”


    “誰?”


    “宮川富美子……就是你剛才見到的那個女孩,她是我和一個〖日〗本女人所生的女兒。她的生母大月薰在不久之前因病去世,臨終之際見了她一麵,還讓她來〖中〗國投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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