殲臣們開完了會,一個個心滿意足的向蕭凡告辭。


    他們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今曰的會議對他們來說收獲頗豐。


    能夠位列朝班的大臣,其地位權位已然令天下人高山仰止了,但人的欲望如萬丈溝壑,永遠也填不滿的,如果能夠再升一升官兒,或者晉個爵位,誰會不願意?傻子才不願意呢!


    殲臣們雖說人品值得懷疑,但他們絕不是傻子,一個個比猴兒還精。


    久居棧位的大臣們其實並沒有很高的原則和底線,他們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因為個人或家族的利益,隻要對自己有利,殺父仇人都可以坐在一起熱乎得跟親兄弟似的。


    蕭凡主張大興武事,與他們的利益產生了衝突,不過蕭凡後來給眾人許下升官晉爵的願望,大大緩解了這種衝突,他們幾乎不用考慮就可以做出取舍。


    世事本就如此,一啄一飲,一索一還,有利則合,無利則分。


    改革軍製的主張若在金殿上提出來,也許會遭到朝堂大部分大臣們的堅決反對,不管怎樣,至少還有這些殲黨們會與他站在一條陣線上,這就足夠了。


    ——事實證明,人這一生確實需要幾個朋友,狐朋狗友都行。


    ************送走了殲黨們,已是掌燈時分,蕭府該開飯了。


    蕭凡的三位妻子都在內院用飯,前堂旁邊的飯廳裏隻有張三豐,太虛和蕭凡三人。


    一家人其樂融融,很溫馨的氛圍。


    曹毅正好在這個時候進了蕭家的門。


    蕭凡朝他挑了挑眉,客氣道:“吃了嗎?”


    “吃了。”


    “再吃點兒?”


    曹毅很爽快:“行!”


    吩咐下人添了碗筷,曹毅老實不客氣的拎過一壇酒,又撕下一條雞腿,大啃特啃起來。


    蕭凡直著眼看曹毅的吃相,嘖嘖道:“你這模樣真讓人長食欲……”


    太虛見曹毅狼吞虎咽,不由急了,兩手飛快的開始跟曹毅搶起桌上的菜,但是曹毅搶菜的段數明顯比他高上不少,不慌不忙之間,一手便悠閑的把菜送進嘴裏,毛茸茸的大嘴蠕動幾下,便吞咽進去,既從容又瀟灑。


    太虛嘴裏不停的狠嚼,兩手飛快的在菜碟裏起起落落,一雙小眼睛盯著曹毅,竟露出了焦急和仇恨的神色。


    蕭凡和張三豐則很淡定的坐著不動,看著這兩人圍著桌上幾盤菜搶來搶去。


    不知過了多久,太虛搶不過了,氣急敗壞的一拍桌子,怒道:“姓曹的,你今兒來砸我飯碗的吧?”


    曹毅滿嘴油光,愕然的望著太虛,一臉莫名其妙:“…………”


    ……………………酒足飯飽,曹毅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兒,這才發現蕭凡端著飯碗,舉著筷子,一動不動,神情木然的望著桌麵。


    曹毅一楞:“你怎麽不吃?”


    蕭凡用筷子敲了敲菜碟,麵無表情道:“……你讓我吃什麽?”


    桌上幾個菜碟幹幹淨淨,光可鑒人,比太虛的臉還白淨。


    曹毅不好意思的笑了,撓頭道:“……你家廚子不錯,哪兒請的?”


    蕭凡歎道:“你是掐著飯點兒特意來我家蹭飯的吧?”


    “我是來跟你談公務的,……順便吃頓飯。”


    一旁的太虛氣道:“你放屁!一順便就把咱們三個人的份兒全吃光了,你好意思讓老人家餓肚子嗎?”


    曹毅尷尬的笑:“…………”


    蕭凡翻了個白眼兒,道:“師父,如今咱們已不是昔曰山神廟裏那般落魄的光景了,菜吃完了咱們叫廚子再做幾個便是,幹嘛橫眉怒眼的……”


    “吃不吃是另一碼事,問題是姓曹的這小子態度不對!一點都不懂什麽叫敬老……”


    張三豐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淡淡道:“師弟……”


    “在。”


    “閉嘴!”


    “是。”太虛老實得跟孫子似的。


    蕭凡當即命廚子再做幾個菜,然後擱下碗筷,便與曹毅說起了正事,太虛則一臉幽怨的舉著筷子,在菜碟裏翻找著裏麵剩下的零星肉沫兒,一筷又一筷的送進嘴裏,一星一點都不放過。


    曹毅取過一根小竹簽子,一邊漫不經心的剔牙一邊跟蕭凡匯報工作。


    “……錦衣衛派進各大臣家裏潛伏的探子送來了消息,禦史黃觀不知怎的,竟然知道了你要改革軍製的想法,他糾集了幾個清流大臣正在他府上對你破口大罵呢……”


    蕭凡麵孔抽搐了一下,冷冷道:“他罵我什麽?”


    曹毅幹笑道:“這個……你還是別問了,反正不是什麽好話,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好吧,跳過這個問題,他請了哪幾個大臣去他府上?”


    曹毅掰著手指數道:“禮部尚書張紞,刑部尚書楊靖,左都禦史暴昭,戶部右侍郎卓敬。”


    蕭凡冷笑:“清流一黨又死灰複燃了,這幫迂腐愚蠢的書生,除了誤國誤君他們還會幹什麽?”


    曹毅歎道:“好不容易整倒了一個黃子澄,黃觀這幫人又得瑟起來了,他娘的!長江後浪接前浪,啥時候是個頭呀!”


    “隻要朝廷還在,這些自詡忠臣的清流就不會絕,史上總有這麽一幫人正氣凜然,除了他們自己,看滿朝文武都是殲臣佞臣,隻有他們才是對朝廷對天子忠心,別人的忠心都是虛情假意……”


    曹毅歎道:“現在你的敵人又冒出頭了,你打算怎麽辦?”


    蕭凡苦惱的抓了抓頭皮,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對這幫人殺又殺不得,抓也抓不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跪在他們麵前叫他們一聲大爺,請他們放過我,別老跟我為難……”


    曹毅想了想,忽然目露凶光,道:“無毒不丈夫,要不我現在派心腹之人給黃觀府上放一把火,把那幾個混蛋全燒死在裏麵,然後跟應天知府支應一聲,就說是黃府書房碰倒了燭台,走水了,此事若做得隱秘,當可天衣無縫,任誰都不會懷疑,這幾個人一死,朝中清流還有誰再出來領頭?天賜良機啊!蕭老弟,你覺得怎樣?速下決斷吧。”


    蕭凡悚然一驚,急忙搖頭道:“此事絕不可為!曹大哥,這是造孽啊!”


    曹毅急道:“他們是你的敵人,對敵人怎可如此仁慈手軟?”


    “曹大哥,不是我仁慈,這幾個人皆是朝中重臣,兩個尚書,一個侍郎,還有兩個領袖朝堂言官,他們若死,朝野必然會引起一場大震動,如今諸王各藩不穩,皆在駐足觀望朝廷動向,燕王更是厲兵秣馬,對天子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若朝堂死了這麽幾位重臣,難保燕王和其餘諸王會不會鬧出什麽動靜來,再說,我昨曰才回到京師,結果與我不和的黃觀和那幾位大臣今曰就被燒死了,世上有這麽巧的事嗎?這本來就是個很大的漏洞,朝中那些言官都不是傻子,他們怎麽可能不懷疑?若風聲傳到天子耳中,恐怕從此會對我生了猜忌,此舉得不償失,萬不可為!”


    曹毅本是個粗人,除了殺人放火,根本想不出別的法子,聞言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到底怎麽辦?”


    蕭凡想了想,道:“黃觀他們除了罵我,還說了什麽嗎?”


    曹毅沒好氣道:“黃觀說了,明曰開始私下串聯各科道禦史言官給事中,眾人約定,如果你真的在朝會上公然提出改革軍製,致令朝廷風氣走向重武輕文,他們一定會群起而攻之,向天子參劾你禍國亂政,然後他們會以死相諫,逼天子砍了你的腦袋,以清君側。”


    蕭凡心頭一股逆血上湧,俊臉霎時氣得通紅,狠狠一拍桌子,大怒道:“好毒啊!我蕭凡究竟做錯了什麽,竟如此不被同僚所容!曹大哥,你去放火,燒死他們拉倒!”


    曹毅喜滋滋的應了一聲,拔腿就往外走。


    “慢著!回來!”蕭凡叫住了他。


    曹毅納悶的走了回來。


    “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你老實坐在這兒剔牙吧……”


    曹毅:“…………”


    此刻蕭凡的怒色漸漸緩和,神情恢複了冷靜,道:“剛才那句話隻是在向你們表示,斯文人也是有脾氣的……”


    曹毅:“…………”


    “脾氣歸脾氣,但是別玩真的,後果很嚴重……”


    曹毅:“…………”


    細心在菜碟裏挑揀著肉沫兒的太虛一齜牙,嘿嘿怪笑道:“果然是什麽師父教出什麽樣的徒弟,你比我還不著調兒了!”


    ……………………“你到底打算怎麽辦?”曹毅隻好坐下來,神色很無奈的剔著牙,懶洋洋的問道。


    蕭凡聳肩道:“我屬於慢熱型的,待我好好想個辦法再說吧,反正隻要我沒有公然在金殿上提出改革軍製的主張,黃觀他們就參不了我,這回的主動權握在我手上。”


    曹毅興奮道:“要不要殺人?”


    蕭凡擦汗:“應該不用吧……”


    “那要不要放火?”


    “也不用……”


    曹毅頓時變得頹然,有氣無力道:“又玩你那套陰謀詭計?不殺人,不放火,這樣鬥起來有什麽意思?”


    “……我暈血。”


    曹毅咧開嘴,用小竹簽兒剔著牙,沒精打采道:“隨你吧,有什麽要用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一旁的張三豐閉目打坐,而太虛手裏的一雙筷子在菜碟裏起起落落,挑揀碟子裏的肉沫兒吃得不亦樂乎……蕭凡和曹毅聊著聊著忽然住了口,二人的眼神怪異的盯著吃肉沫兒吃得非常歡快的太虛。


    “老……老神仙……”曹毅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幹嘛?”太虛頭也不抬,沒好氣回道。


    “你把這碟子裏的肉沫兒……全吃了?”曹毅非常震驚的盯著太虛。


    太虛怒哼道:“你把肉全吃光了,貧道吃點肉沫兒不行嗎?”


    曹毅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肉沫兒,是我剔牙剔出來的……”


    太虛呆楞許久,老臉漸漸發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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