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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紋枰上的顏色隻有兩種――黑與白,而棋手的招法卻是變化多端。(.無彈窗廣告)有剛猛,有柔韌,有排山倒海,亦有行雲流水。嘯鋒!多麽銳利而富有衝天壯誌的名字,隻是壯誌未酬,讓流露在棋子中的情感太難駕馭。◆


    “野蠻男人?”


    方紫蝶這一句話不打緊,圍觀的人群立刻就起了哄,一雙雙閃動著怪異光芒的眼睛,仿佛眼珠都要飛出來掉到那長得牛高馬大的小夥子身上。


    她總算記了起來,去年十一月的時候,馮大虎曾到過杭州,和他的弟子們一同在當地棋院給棋迷做“多麵打”的指導棋活動。馮大虎有四大弟子,都是中國圍棋隊成績名列前茅的佼佼者,而上次跟他同去的人中間,除“四虎將”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小夥子。當時沒人知道那小夥子的名字,也不清楚他和馮大虎是何關係,因為他隻是在旁邊看,並沒有跟別的棋手一起參加活動。那次活動曾上了《弈周刊》的頭條新聞,方紫蝶正是負責新聞專欄的撰稿者,在給馮大虎拍照的時候,也把那個大個子、小眼睛的小夥子拍了進去,因此才有點印象。但是,當年的毛頭小子如今竟成了中國棋院的新六段棋手,實在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許嘯鋒聽到“野蠻男人”這個詞兒,才認出了眼前這倆姑娘,想起那個尷尬的吻,他有些不敢看珩兒的眼神。好個老天爺,昨天還祈禱過別再碰上那兩個女孩子,結果今天就又跟她們照了麵,什麽心誠則靈?通通都是騙人的!然而馮大虎站在身邊,黑框眼鏡下的眼睛圓瞪著,小夥子便知道這夥人一散去,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的“慘不忍睹”。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臨時發生了點狀況,還請大家多多諒解,我改天再邀請大家作客大虎道場,謝謝光臨!”


    馮大虎一席客套話說完,弄得周圍的人莫名其妙。隻見他一手拉著許嘯鋒,一手拉著林之韜,兩個女孩跟著就進了道場裏,接著大門“咚”的一聲便關得不留一絲縫隙。原本一個熱鬧的派對,就在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際說散就散。棋手們議論著,這種冷場的做法,著實不像馮大棋聖一貫的作風。


    “老師,您幹什麽啊?有像您這麽抓人的嗎?”


    “臭小子,少在那兒鬼喊鬼叫,你昨天到底幹了什麽好事?給我說清楚!”


    許嘯鋒被馮大虎連拉帶扯地拽到一間棋室裏,還沒掙脫他老師的“魔爪”。別看馮大虎是過了五十的人,身體裏卻藏著一股怪力,加上那可怕的大嗓門,弟子中幾乎沒有不怕他的。而許嘯鋒單單就屬於不怕他的類型,他雖然是所有弟子中年齡最小的,性情卻最倔強。大概因為這小子是重慶人的關係,骨子裏天生就帶一股火藥味,隻要他認為這是黑的,即使打死他也不會說成是白。所以,大虎道場其他的弟子沒有不喜歡這“渾小子”的,隻要他一出馬跟馮大虎抬杠,師兄師姐們就當小師弟替他們出了口惡氣,讓平日裏凶巴巴的“大嘴虎”也難堪一回。


    “你別想溜,告訴我,你是不是把人家姑娘給非禮了?要不然那邊三個人看你的眼神怎麽那麽奇怪?嘖嘖,也不瞧瞧你這副德行,才幾歲啊?毛都還沒長齊,你有那資本非禮人家嗎?要搞對象就等你成了明星之後再搞,到那時候姑娘還倒貼你,現在這小猴爪子亂動啥?動出問題了還不是要我這個做老師的給你善後。”


    “到底是誰搞不清楚狀況啊?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您那張金口就像造元寶的機器失靈了一樣,一個勁兒製造黃金,居然還動不動就說我非禮人家,怪不得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怕您了。[]依我看,您最好去主持那個啥?對了――脫口秀,保證全國人民都給您捧場!”


    許嘯鋒一點也不甘示弱,撇起嘴向馮大虎做個鬼臉,整個道場也隻有他敢對他老師做這種表情。


    “好哇,小渾球越來越目無法紀了!”


    “明明是您自己思想複雜、為老不尊!說我目無法紀?法紀在哪裏?這裏?這裏?”


    “少跟我頂嘴,快點說實話,要不然我打電話告訴你老爸,讓他明天就飛到北京來收拾你!”


    一聽到“老爸”兩個字,許嘯鋒昂起的頭忽然飛快地縮了回去,站立的姿勢也比剛才規矩多了。珩兒在旁邊看了覺得挺有意思,所謂“一物降一物”,這“野蠻男人”雖然可以克製他的“野蠻老師”,但原來世界上也有能收服他的人,那就是他遠在千裏之外的父親。


    “馮先生,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方紫蝶欲上前敘述詳細情況,卻被珩兒攔住了。隻見珩兒緩步上前,向馮大虎深深的鞠了一躬。


    “馮伯伯,您好,初次見麵,我是葉珩兒,業餘4段,三潭棋社北京分社的主教練。真的很抱歉,昨天我和許六段發生了一點小意外,但責任並不在他。我當時隻想到我的車被撞壞,沒有更多地顧及到他受傷後的感受,相對許六段來說,我的責任更大。所以請您不要責怪他,我在這裏真誠致歉。”


    “啊?”


    許嘯鋒和馮大虎不約而同地愣住了,珩兒真誠的一番話,倒弄得師徒倆滿臉通紅,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棋室裏猛然變得安靜起來,隻聽見在場的五個人節奏不同的呼吸聲,還有透過窗戶吹進屋裏的風聲。一分鍾後,愣了半晌的師徒二人幾乎是同時掏出手帕,擦了擦鬢邊流下的汗珠。林之韜和方紫蝶跟著攤開雙手,這平日裏不愛說話的珩兒一出馬,怎麽一下子就化力氣為祥和了呢?


    馮大虎深吸一口氣,摸了摸頭,想起自己成名之後,不論男女老少,都管他叫“馮九段”、“馮老師”、“馮先生”,這女孩居然稱呼他“馮伯伯”。這種稱謂是頭一次聽到,但他並不反感,反而覺得心裏美滋滋的。他抬起頭,把珩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裏暗自念叨著。這丫頭的小模樣長得倒挺標致,但終究是個業餘的,弄個業餘4段棋手到北京分社做主教練,林之韜是不是吃錯了藥?但現在聽說不論是哪個國家,都刮著一股“美女棋手”的彩色旋風,林之韜又一向愛趕時髦,多半是故意找個漂亮姑娘給他的棋社拉生意。不過,他又轉念一想,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怎麽不來大虎道場,偏偏跟著討人厭的“獠牙韜”,豈不是太可惜了?


    做老師的在胡思亂想,許嘯鋒卻慚愧到了極點,看來昨天的確是自己的火爆脾氣闖的禍,以至於誤會了珩兒,還對人家做出了那種糗事。雖然他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非常缺德的人,表裏不一,但從珩兒那清澈的眼睛裏,他並未看到絲毫虛假。相反,他覺得站在麵前的少女是個相當不錯的人。那種誠懇的神態自然而真實,好像黎明時出現的朝霞那樣,帶著清新的秀麗。


    “對不起,昨天是我一時衝動造成誤會,還有那件事,我看我等一下就去閉門思過吧……如果你肯原諒我,就請跟我握手好不好?”


    愣頭愣腦的道歉方式,附帶著右手伸出去的那個一點也稱不上“有型”的動作,讓其餘三人都大吃一驚。珩兒卻微笑著伸出纖手,與那隻粗糙的大手握在一起,旁邊的方紫蝶嚇得差點當場暈過去。這兩個人昨天還在矛盾中,今天竟就這樣言歸於好,更不可思議的是,兩人居然如此隨便地握了手,直接接觸也太快了點兒。


    “好了,獠牙韜,現在問題解決了,我徒弟你也瞧過了啊!”


    馮大虎朝門那邊一站,右手一伸,不懷好意地笑著,很明顯是一個“此處不留客”的姿勢。


    林之韜神秘地一笑,這才打開手裏的折扇,隻見扇麵上寫著兩個漂亮的楷體大字“風雅”。許嘯鋒、珩兒和方紫蝶定睛一看,又極其自然地將目光轉向了馮大虎扇子上的“王道”二字,三人皆是強忍著笑又像是要嘔吐一番的模樣。馮大虎氣得幾乎七竅生煙,好個獠牙韜,居然留著一手諷刺他的筆法粗魯,還當著晚輩的麵不給他台階下,真是狠毒!


    “我的大師兄,你也是人家的老師,盡風雅的待客之道,才能給徒弟做出好榜樣,不是嗎?再說,我看嘯鋒這孩子挺有靈氣的,所以我相信你也不會介意我跟他下一盤棋,對不對?”


    “老師,就讓我跟師叔下一盤吧,您不是說過能得到世界冠軍親自指點,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對我參加國際大賽鐵定有幫助嗎?”


    聽林之韜提起下棋的事,小夥子心裏可癢癢,竟自然而然地接了師叔的話。


    “臭小子!”


    馮大虎看著孩子一臉渴望的表情,心裏越發惱火,這小子搞不好就是拐個彎在奚落他這個做老師的沒得過世界冠軍。但他確實清楚林之韜的高超棋藝絕對不是瞎蓋的,他們師兄弟二人,棋風一剛一柔,曾被並稱為中國棋壇“雙絕”。如果許嘯鋒能和他師叔下盤棋,作為在三菱杯世界錦標賽之前的熱身,確有大大的好處,看來為了愛徒的發展,隻能暫時忍忍那個討厭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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