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清虛宗也識相,知道一個限度,並沒有針對軍隊直接出手。


    在李隆退出南陽郡後,果然再無異常之事發生,於是楚軍開始放心攻城略地。


    由於黨奉在章陵大敗,整個荊北人心惶惶,江夏和南郡兩地隻能各自為戰, 黨奉實在是沒有能力再支援他們了。


    八月底,江夏郡城西陵堅守半月後開城投降,全郡淪陷。


    九月中旬,偌大的南郡之地也落入李隆之手。


    正好這場戰爭打完,秋收之時尚未完全過去,李隆從荊南調來十數萬民兵協助搶收。


    這既是為了不浪費糧食, 也是未為了初步建立基層體製,荊北的地方豪強勢力可不是一般的強。


    荊州之地,以前發展起來的基石就是南渡的豪強勢力,他們為躲避北方兵災,紮根於此。


    開始他們還保持著篳路藍縷的開拓精神,和地方百姓原有勢力相處友善,後麵他們勢力漸盛就開始露出了豪強的本色。


    侵吞田畝勾結官員,設立私法壓榨平民,可以說肆意妄為。


    如今這些豪強或多或少都有子弟在各級官府做官,就算是州牧郡守想要做什麽事,都要依靠地方豪強勢力。


    李隆曾經在收服荊南之地時,曾經深受其苦,若不是他一手屠刀一手招撫,很難真正壓服。


    但荊南隻能算一般,畢竟窮,可荊北三郡卻是富庶之地,地方豪強勢力連根錯節。


    李隆給這些不配合,不服從的豪強取了個名字, 宗賊勢力,以一宗一姓為核心, 裹挾地方百姓反抗。


    而宗賊勢力中,往往又是清虛宗世俗勢力的大本營,一時半兒會兒很難甄別。


    這也導致縱使李隆已經占據了江夏郡和南郡的主要大城,卻仍然不敢說自己的統治有多穩固了。


    後續還需要各種手段調教治理,荊州的元氣很大一部分源自於豪強,不能一殺了之,需要剛柔並濟。


    烏高遠獻上了一個很好的甄別手段,城皇信仰在荊北鋪開時,哪些豪強抵製最為激烈,哪些豪強就是清虛宗的外圍世俗勢力。


    因為他們不可能拋棄心目中最粗的大樹,轉而去信仰城皇,你是真信還是假信,廟祝一眼就能分辨。


    這些豪強李隆就是鐵血鎮壓了,不僅壓服了地方的不穩因素,又能得其家產充盈國庫。


    等後續楚國的教育體係培養的人才增多,任何豪強宗賊他都不需要妥協,但目前尚需他們協助治理地方。


    為此,李隆一連收了五位南郡江夏出身的嬪妃, 就是想快速穩定荊北的統治根基。


    他已然知道阻止楚國一統荊州的最大敵人是誰, 正是超然於世的仙宗清虛宗, 也是清虛宗害死的荊州牧姬允。


    李隆倒不是擔心有城皇護佑的他會被仙人所害,他隻是擔心難道要止步於南陽郡之外?


    黨奉仍然握有南陽一郡,有人口百萬,拉出十萬大軍不成問題。


    如果不乘勝追擊,在後麵難免會有變數。


    城皇爺不主動見他,他知道自己見不到城皇爺,所以他把仙鶴觀的真人德勻請了過來。


    江陵,原本因為戰亂殘破冷清了許多的城市,又恢複了曾經作為一洲州治的繁華,街道上車水馬龍,酒肆林立。


    城頭上高高懸掛的李字大旗,還有路上巡梭的玄甲兵卒,無一不說明了這座堅城的主人。


    畢竟黨奉沒有真的破城,江陵受到的損失是能彌補回來的,九月底南郡已近基本安定了下來。


    當然不僅是行商務農等日常生活上的安定,更有江陵人心的安定,作為原本的州治,如今楚國荊北的政治核心。


    劉土對於江陵的城皇信仰傳播是極為重視的,在請示過神域感應司後,調了沅南城皇廟廟主莊紅來江陵任祭酒。


    莊紅是最早的一批廟祝,雖然因為文化素質以及言辭不善等方麵的問題,導致一直未能跟上廟祝中的第一批次。


    但她還是陳堯最為信任的廟祝之一,為此還將她安置在了沅南這個意義重大的地方。


    如今莊紅經過多年曆練,各項要求儼然已經達到了祭酒的標準,所以這次劉土就將她安排在了江陵。


    為的就是盡管安撫荊北人心,將城皇信仰徹底鋪開,劉土作為世人眼中的最近神之人,楚國城皇大祭酒,他當然察覺到了城皇神君的奇異狀態。


    閉關這麽久,不論是受傷還是處於突破瓶頸,信徒香火越多肯定幫助越大。


    當德勻踏入江陵城時,他也被江陵的信仰氛圍給震驚了,路上隨處可見討論城皇經義的信徒,還有土黃色神袍的城皇廟祝四處傳教。


    官吏士卒不僅不阻止,甚至還協助維持秩序,防止被人群圍著的廟祝受到衝擊。


    原本的大虞宗廟被改建成了城皇廟,其香火鼎盛,一觀被氤氳煙氣遮蔽雲彩的天象就知道。


    而如今的楚國宗廟,卻還在建造的過程中,位置就在城皇廟旁,且規製要低上半分。


    德勻有些咂舌,心底震驚不已,他知道城皇神君偉力無邊,堪比天師。


    但他不明白為什麽潛龍會如此,乃至於把皇權置於神權之下,人道怎麽允許的。


    潛龍心性,莫非是隱忍一時,待成就大業後再翻臉?


    這個想法還沒在德勻心中留存多久,當他路過城皇廟看見李呈等一眾貴戚虔誠祈禱時,搖了搖頭,苦笑幾下。


    也是,他一介真人都能想到的問題,神君他能想不到?


    不然為何李隆無緣無故會得到神域如此幫助,起初他親自搜尋荊南之地,也沒找到李家會出潛龍的一分可能。


    不是神君替他逆天改命,李隆也不至於有今日之景,想必這個道理,他也懂。


    德勻一步一步靠近原來的牧府,也就是如今的楚國國君駐蹕之所,南陽隨時可能有異動,他現在還需留鎮荊北。


    “什麽人?站住!”牧府外,守衛的虎豹都精銳馬上攔住了一副道人模樣的德勻。


    德勻沒有因為被凡人嗬斥而羞惱,隻是遞出了李隆邀他前來的信物。


    本來作為真人的他自然可以飛天遁地,哪怕是潛龍住所,他也能神出鬼沒,徑直去見李隆肯定不是難事。


    隻是如今仙鶴觀改投資楚國,貿然行事,可能會惡了潛龍。


    李隆這條潛龍現下可是成了幾分氣候,別看他對城皇多恭敬,可不喜仙鶴觀,封殺他們也不是多難的事。


    德勻抬頭看了一眼在牧府上空盤旋梭巡的氣運蛟龍,忌憚不已,又察覺到兩位神靈在一旁盯著他。


    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十分自然地跟著守衛去見李隆,如果是他仙鶴觀,也會安排人守著潛龍。


    姬允之死可是前車之鑒啊,不過這兩位神靈的氣息不是特別強,尚未到真人境,這讓他動了心思,是不是要增派人手給潛龍調用。


    每多一位道官,他仙鶴觀能分潤的楚國氣運就越多,至於失敗後的牽扯,德勻已經不會再考慮了。


    早在清虛宗咄咄逼人,他投靠城皇開始,就意味著未來如何不由他做主了。


    “知道真人要坐鎮山門,不能輕動,但眼下神君尚在閉關,我無人可以請教……”李隆見到德勻還是保有了應該的尊重,不僅禮數周全,還解釋了要見他的原因。


    “楚侯不必如此,我仙鶴觀既然想尋求敕封,自然要出力。你的想法我知道,但我可以直白的告訴楚侯,清虛宗非城皇神君出手不能製,我仙鶴觀最多隻能多支援一些人手。”德勻直截了當地說道。


    他氣息內斂,道袍略微有些發白,如一個普通的入世道士,渾然不似得道真人。


    李隆不想再拖下去,長期在邊境屯駐十萬大軍,對於國庫的消耗可想而知。


    如果在興平八年能一統荊州,那明年也許就能執行跨有荊益的大策,但拖下去,國庫空虛,他明年想出兵都不行。


    如今天下紛亂,各地勢力瘋狂互攻,保不住哪天就出現了良機,可你不能乘機而動該多麽遺憾。


    爭龍大世,慢一步,就永遠會慢一步。


    不說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東出的秦國,就說趙魏晉,他們在北方可沒安分下來,眼看就要一統本州了。


    如果有哪國能占據中原幾州,最後攜大勢南下,他楚國可能就要退往長江以南苟延殘喘。


    以南伐北,古往今來能有幾次,哪一次不是國力遠超北國才能成功。


    他楚國想要成功,隻能在北方一統前統一南方,再以整個南方之力逐步蠶食紛亂的北方諸國。


    一番交談後,李隆算是明白了清虛宗的厲害,原來清虛宗有仙界背景,宗主乃是當世頂尖的天師。


    仙鶴觀最高境界也就是真人,還隻有他德勻一位,如何能協助大軍一統荊州。


    德勻不出手還好,一旦出手,就會給清虛子介入潛龍爭鋒的借口。


    之前害死州牧,是因為姬允不是潛龍,大虞的殘存龍氣反噬清虛子能夠承擔。


    再就是製造天象地勢的阻礙,是因為清虛宗的山門就在南陽郡,雖然有些犯忌諱,但總歸師出有名,人道衰弱不至於為這點直接針對他。


    可要是德勻出手了,清虛子出手就會少許多阻力,直接一法破萬軍也未嚐不可,畢竟清虛宗也是扶的潛龍。


    “時機啊,時機!”李隆歎息,他每日瀏覽天下各地的情報,一直讓他有些時不我待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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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國內部局勢漸穩,大虞帝位禪讓的日子已經確定;益州姬鄢也宣布建國,國號為蜀;就連交州黃虎也穩固了根基,建國南海,甚至邀請了楚國使者見禮。


    “楚侯莫慌,清虛子雖強,但強不過神君,依我看您隻要全力協助辦好神君的法會,神君自會為你除掉難關。”德勻看了一眼神色沉重的李隆,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


    聽到這話,李隆的眉眼肉眼可見的舒展許多,他說道:“這我也知道,他老人家曾托夢於我,凡間的歸凡間,超凡的歸超凡。可法會日期未定,神君隨時可能顯聖,這要是神君一直不出關該如何?”


    這就是問題的核心所在了,李隆不是對城皇神沒信心,隻是他知道神靈的時間觀念和他們肯定不同,萬一神諭說的“將”是一年半載就完了。


    要不然他也不會想著讓仙鶴觀開路,對抗清虛宗,從而使楚軍能進擊南陽。


    對於李隆的顧慮,德勻無話可說,畢竟事實擺在這裏。


    他一介真人壽命不過三百,有時閉關都是數年,不會注意凡間的諸事紛亂,更何況壽命更為悠久的神靈。


    可真人的本能直覺告訴他,這一天不會遙遠,靈潮再一次掀起的日子也就是明年,神君的法會肯定會在這之前,他隱約知道仙人下界對於神域諸神來說可不是好事。


    南陽郡某處連綿叢山之中,這裏高山林立,古木參天,珍奇異獸棲息打鬧,隨處可見幾百年以上的草藥寶材。


    如果是采藥人見到此情此景,可能都不敢去采,隻覺自己是不是被鬼迷了,見到這種怪異景象。


    當然,一般的采藥人也到不了這裏,因為此處是清虛宗山門,外圍有大陣遮蔽,非本宗弟子不入門徑。


    最高峰,宗門禁地靈脈核心,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獨坐其上,拂秋風,賞日月天地至景。


    休,破空聲響起,虹光飛來,正是聖女駱凝。


    她一襲雲紋羅鳳仙裙,身上是淺青薄氅,雲鬢別致,一雙美目顧盼生神,朱顏皓齒,誰人見之不道一句仙子。


    但就是這般麵容,也不會讓老人有任何優待,仍然是一句冷冰冰地質問:“事情辦得如何了?”


    老人正是清虛子,清虛宗當代宗主,他和聖女的關係本該是師徒,不說親如父女,也不至於眼下這般冷漠。


    其間奧妙,無人知曉,清虛宗其他人也對此諱莫如深。


    “稟宗主,各處外圍暗子皆已啟動,但收效甚微。李隆早早地就派人潛入了荊北監視,此子殺人如麻,這次發動我宗暗子十亭去了八停。”駱凝對清虛子的態度不以為意,反而更加恭敬地回道。


    “那城皇神的法會有什麽蹊蹺調查出來嗎?”清虛子對外圍暗子的損失沒有任何表示,隻是接著問道。


    “詳細情報無從查探,隻是說城皇似乎要顯聖降臨凡間,講道說經,我們要派人阻止嗎?”駱凝小聲回道,她實在查不出什麽東西。


    “不用,看好南陽即可,隨這神攪風攪雨,等明年祖師下界翻手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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