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內寂然無聲珠光搖蕩照得眾人臉上陰晴不定。拓拔野將珊瑚笛斜斜插回腰間上前扶起哥瀾椎與班照微笑道:“兩位將爺真氣極強弟是占了神器的便宜倘若沒有珊瑚笛早就丟盔棄甲了。”雖然珊瑚笛確是極厲害的神器但龍神鼓與海王編鍾也並非簡單之物。眾人眼中自是瞧得分明縱然沒有珊瑚笛子哥、班兩人要想將他擊敗也無可能。見他坦蕩謙遜語出真誠都不由心生好感。


    哥瀾椎、班照向他邀戰原是惡意但見他大獲全勝沒有絲毫傲慢驕矜之態反而為他們保全顏麵都是羞慚感激。


    龍神拍掌笑道:“勝而不驕果然是少年英豪。哥將、班將你們能與科汗淮的弟子相鬥這麽久已經了不起的很啦。下去領一斛珍珠罷。”哥瀾椎與班照聽她話語中並無責怪之意登時大為寬慰感激的望了拓拔野一眼退回席中。


    六侯爺微笑著鼓起掌來角落內零零落落響起掌聲既而掌聲越來越響連成一片。敖鬆霖等長老也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拓拔野微笑抱拳退回座中。真珠柔聲道:“拓拔城主你沒受傷罷?”眼神言語之中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龍神笑吟吟的道:“貴客光臨可不能怠慢啦。來人哪好好收拾重新設宴。”廳外眾龍兵、侍女魚貫而入。片刻之間廳內煥然一新燈光粲然寶氣珠光。


    管弦再起歌舞升平輕紗羅衣的舞女翩翩曼舞。適才音律對決肅殺之勢恍若隔世。


    龍神嫣然道:“拓拔城主此次來我龍宮除了代表斷浪刀拜會我之外還有什麽事嗎?”拓拔野微微一楞心道:“在那珊瑚島旁你不是聽我過了麽?”微笑道:“在下此行想向龍神借用龍珠……”


    話音未落管咽弦斷樂聲頓止“乒伶乓啷”之聲大作眾人手中酒盞摔落一地。龍宮群雄麵麵相覷臉上驚愕神色比之此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龍神故作訝然道:“什麽?是龍珠麽?”但她凝望拓拔野的眼睛之中笑意盎然頗有捉狹之意。拓拔野見眾人驚怒交集的瞪著他好不容易才有的融洽氣氛蕩然無存就連六侯爺也裝做沒有看見他歪著頭隻顧喝酒。心中知道此事果然不易但縱然再難也非借不可。當下頭道:“正是。”


    敖鬆霖冷冷道:“拓拔城主你雖然是科汗淮的弟子是龍宮的上賓但也該知道適可而止。你道這龍珠是饅頭包子可以隨便拿走的麽?”


    拓拔野微笑道:“倘若是饅頭包子我又何必到這龍宮中來借取?實不相瞞科大俠的獨生女兒眼下魂不附體隻有這龍珠才能起死回生救她性命。”眾人對科汗淮頗為敬重聞言盡皆失聲麵色稍霽但仍是滿臉不以為然之色。


    一個長眉齊肩的老者緩緩道:“拓拔城主科大俠是我們極為佩服的好朋友。他的女兒既有生命之威我們也情願鼎力相助。隻是這龍珠乃是東海龍宮的鎮宮之寶更是龍神權珠與元神寄體。倘若沒了這龍珠便如人無魂靈。”他望了一眼拓拔野身邊的真珠道:“這位姑娘想來是鮫人國的了?以你國國規能將鮫珠給予旁人麽?”


    真珠一顆芳心始終縈係於拓拔野身上悄悄的打量他的臉容姿態突然聽見那老者朝她問登時吃了一驚紅著臉有些慌亂。聽他完後鼓起勇氣柔聲道:“拓拔城主對我國有大恩所以我已經把鮫珠給他啦。”


    這回答出乎眾人意料之外那老者始料未及頗為尷尬咳嗽道:“這情景不同另當別論。拓拔城主倘若是其他寶物隻需你開口便隨意拿去。但這龍珠關係龍族上下、龍神權威恕難從命。”


    這老者乃是龍族第一長老、南海龍王龍櫝檉素有威信即便是龍神也要對他的敬重三分。他此言一出那幾乎便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拓拔野望向龍神她依舊嫣然的盯著他穿音入密笑道:“俊子別打姐姐的主意。早過啦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倘若你能服他們瞧在科汗淮女兒的麵子上我便將這龍珠借給你。”


    拓拔野忖道:“她兩不相幫那便是大大的幫我了。我該如何服這些長老呢?是了倘若救活纖纖關係龍族存亡他們總不能不借罷?”當下福至心靈站起身來腦中飛轉口中朗朗道:“龍長老我此行來借龍珠不但是為了解救纖纖更是為了消弭龍族眼前的千年大劫。”


    眾人雲裏霧中不明所以。敖鬆霖冷笑道:“危言聳聽。子你當我們是孩子隨意嚇唬麽?”拓拔野微微一笑道:“敖長老你見多識廣能給大家講講眼下的四海局勢麽?”敖鬆霖冷笑不語。


    拓拔野道:“當今天下神帝已死戰亂紛爭和平之勢早已蕩然無存。”一個矮的漢子嗤嗤冷笑道:“那是大荒之事與我龍族何幹?”拓拔野聽六侯爺介紹過此人知道他雖然麵目猥瑣卻是龍神軍中的三大元帥之一龜龍歸鹿山。當下微笑道:“歸帥這自然與龍族大有幹係。”


    他緩步走到廳中一麵搜腸刮肚的理清紛亂的思路一麵微笑道:“神帝化羽聖位高懸五族中想做神帝的人不計其數。但坐這神帝之位不僅要神功蓋世還要眾望所歸。第一條容易得緊但這第二條便難啦。”


    哥瀾椎對他頗為敬佩見眾人詰難敵意有心相助頭道:“那是自然。未來數年之內大荒上有得戰打啦。”拓拔野笑道:“哥將的不錯。但依我之見大荒的內戰隻怕還得在數年之後而烽煙最快燃起的地方卻是這荒外東海。”


    眾人更加疑惑紛紛皺眉。歸鹿山久征沙場精於兵法聽他所言與常理相悖當下冷笑不止。龍櫝檉皺眉道:“拓拔城主此話怎講?”拓拔野道:“神帝新亡倘若便急不可耐的挑起戰事以武力強行稱霸那不是成為眾矢之的千夫所指麽?眼下五族之中雖然以水妖、金族最為強大但要想以一族之力稱雄大荒也絕無可能。妄起戰事隻會引火燒身被其他各族聯合消滅。”


    龍神笑吟吟的瞧著拓拔野舌戰群雄從容不迫眼光中滿是激賞之意。


    拓拔野見眾人默然無語又道:“既不能內戰又想提高威望。倘若各位是五帝又會怎麽做呢?”他目光炯炯的掃望座中群雄一字字的道:“唯一的方法便是朝大荒之外掀起戰事逼迫外邦臣服外王而內聖!”聲音雖不大卻格外清晰有力。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聳然動容。


    拓拔野道:“大荒五族素來對大荒之外的國邦毫無興趣認為是化外之邦夷蠻之地。但水妖何以要傾盡全力覆滅蜃樓城?又何以以此為據四年之內大肆東侵接連破了東海七國?”眾人麵色凝重深以為然。


    拓拔野道:“東海七國已經全部被滅。諸位你們以為接下來水妖會向誰宣戰呢?”龍櫝檉緩緩道:“拓拔城主的意思是水妖要向龍宮宣戰了?”拓拔野斬釘截鐵道:“正是!龍族與大荒素來不兩立從前劃海為界井水不犯河水。但倘若水妖能打敗龍族納入臣邦之內豈不是鼓舞大荒、大振聲威麽?燭水妖必定成為大荒英雄兩年後的五族長老會上神帝之位還逃得出他的掌心麽?”


    拓拔野此時思路清晰腦中一片澄明滔滔不絕侃侃而談:“眼下水妖占據七國互為犄角已對龍宮成包圍之勢。水妖兵強馬壯高手眾多士氣高漲屬於顛峰狀態。以眼下情形倘若水妖突然開戰歸帥以你經驗龍宮勝算又有幾何呢?”他突然望向歸鹿山大聲問道。


    歸鹿山措手不及先前那蔑視之態早已煙消雲散皺眉半晌才低聲道:“最多三成。”眾人登時變色。歸鹿山為龍神驍將他這般自然不會有假。


    敖鬆霖道:“倘若如此大敵當前我們更不能將龍珠借與他人。”拓拔野微笑道:“是麽?數日之前我們湯穀軍在古浪嶼海域大破水妖、黑齒國聯軍水妖十戈軍被我擊沈八艘俘虜兩艘僅有兩艘得以逃脫。這等戰績諸位以為如何呢?”


    眾人大為驚異水妖十戈軍威震東海竟遭如此敗績?歸鹿山道:“倘若真是如此拓拔城主你們湯穀軍便是無可匹敵的精銳之師。”


    拓拔野笑道:“承蒙歸帥誇獎。在下與湯穀城聖法師蚩尤都是蜃樓城裏逃出來的乃是水妖的眼中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四年來我們以複城為己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擊潰水妖粉碎他們的陰謀。天道酬勤我們終於團結一心廣納群雄組成了一支不弱的勢力與水妖抗衡。但是孤掌難鳴如果龍宮與我們能並肩聯合同仇敵愾在東海之上互為援引要打敗水妖那不是輕而易舉麽?”


    眾人聽得砰然心動他們親眼目睹了這少年城主的絕世神威倘若湯穀軍當真大敗十戈軍那麽他所率領的湯穀軍確是一個極有強大的盟友。與他們結盟即使水妖果真大舉入侵也多了一道強有力的屏障。當下都暗暗頭。


    拓拔野道:“隻是前幾日科大俠之女纖纖即將登位湯穀聖女之時忽遭意外眼下魂魄遊離極為危險。倘若不能在水妖進攻之前將她救活士氣必定大受影響。湯穀軍隻怕立時要分崩離析。”他語氣低沈哀痛眾人頗受感染更增同情之心。聖女在於一族中的地位是極為重要的猶如精神旗幟一般。一旦有什麽意外實是大失士氣。


    拓拔野道:“所以我這才冒昧造訪借東海龍珠。借龍珠與否不僅關係科大俠獨女的生死也關係到湯穀軍的存亡更關係到龍族的安危。各位長老此中輕重得失還請仔細斟酌。”


    眾人交相議論麵有難色偷瞧龍神她依舊是那般淺笑吟吟不置可否。龍櫝檉沈吟道:“拓拔城主所言甚是。但是族有族規。龍珠絕不外借這是上古遺訓。我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能違背族規行事哪。”連連搖頭歎息。眾人也是默然無語。


    拓拔野瞧他們神色知道終究白費口舌心中失望沮喪無以複加不住暗暗罵道:“當真是榆木疙瘩活人豈能被死規勒死?”但族規森嚴徒呼奈何。


    忽聽龍神格格笑道:“族規之中確實規定龍珠絕不外借。但是倘若拓拔城主成了龍族之人呢?”眾人大驚紛紛起身。拓拔野心中驚喜迷茫知道事情有了轉機。


    龍神盯著拓拔野嫣然笑道:“拓拔城主我做你母親不會嫌我年紀大罷?”此言猶如春雷海嘯一時間將眾人震得盡數楞住。拓拔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半晌才明白過來驚喜若狂連忙拜倒大聲道:“兒臣叩見母王!”


    ※※※


    這一語既出不僅眾人驚詫震駭便是龍神自己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在那東海之上瞧見拓拔野俊逸風流談笑之間輕伏巡海夜叉龍神已是莫名的喜歡。覺得與這陌生少年之間不出的親切仿佛早就認識一般。瞥見他腰間的珊瑚笛登時大為震撼立時猜到他與科汗淮之間定有非同尋常的關係。四年前傳聞科汗淮戰死蜃樓城之時她極是傷心難過偵騎四出一無所獲。隻是得知一個少年帶著科汗淮的獨女逃離生天此後音信全無。稍加推斷便可料知拓拔野當是那神秘少年無疑。


    驚喜之下便想上前相問豈料這少年胃口極大竟是為了龍珠而來。虛實未定她自然不能輕易相信更不能將龍珠率意相托。是以索性借六侯爺之手加以試探。不料這少年一路凱歌高奏無所阻擋輕而易舉便進了龍宮之中。大廳之上笛聲孤峭飄飄若仙神采飛揚舉手投足大有科汗淮出塵灑落之態令她著迷鍾愛。再見他思路開闊口若懸河隻言片語便直入人心智勇兼備更是大為激賞。


    但這鍾愛歡喜絕不同於當日對科汗淮的癡迷倒是莫名之間觸動了她的母性情弦。


    聽聞他借取龍珠乃是為了救活科汗淮之女她早已猶疑心動隻是龍珠事關重大若不能服眾長老而一意孤行也決非君王之道是以隱忍不。眼下既然群雄畢服隻是礙於族規之囿自然該是她出手相助之時了。龍珠乃是龍族聖物非龍神及太子不能使用。唯一的方法便是認他為子。這個想法閃過腦海之時連她自己也頗為驚異。但是刹那之間她便打定主意脫口而出。


    群臣震駭木立當場張大了嘴合不攏來。龍神卻是大為輕鬆心中隱隱有些得意:“我的心思豈能讓你們猜了去。”聽見拓拔野驚喜拜倒遙呼“母王”歡喜之餘又有些遺憾──轉眼之間便從姐姐成了母王。韶華老去莫以此為快。但想到這可愛迷人的少年忽然便成自己的兒子又有些靦腆害羞雙頰微燙格格笑道:“起來罷。”


    兩人這一番做作眾人瞧在眼中豈有不心知肚明之理?麵麵相覷不出話來。但外族陌生少年忽然成了太子無論如何終究是大大的不妥。那龍櫝檉沈聲道:“陛下拓拔城主雖然少年英雄但終究並非本族中人。突然之間立為太子隻怕也與族規不符。此事關係重大還請陛下三思。”龍族群雄紛紛道:“請陛下三思。”隻有六侯爺、哥瀾椎等人頗有喜色。


    龍神蹙眉冷冷道:“我收誰為兒子立誰為太子又和族規有什麽抵觸了?”她的語音突轉冰冷春花般的笑臉刹那冰凍。龍神脾性瞬息萬變歡喜時溫柔似水暴怒時海嘯山崩。眾人登時噤若寒蟬不敢多言。隻有龍櫝檉不顧群臣眼色道:“陛下要納子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陛下要立太子卻是要參照族規依法而行。”


    龍神見他執拗雖然心中惱怒但念及他的身份也無可奈何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龍櫝檉道:“依照族規龍族太子需由本族之內貴族子裔選出德智勇缺一不可。以目前拓拔城主來他既是陛下之子自是貴族子裔。智勇雙全謙恭禮讓那也合適的很。隻是……”龍神道:“隻是什麽?”


    龍櫝檉道:“隻是族規之中寫得分明想成為龍神太子必須得收服東海之上最為凶猛的靈獸。以此作為獻給全族的重禮。”龍神皺眉不語當年她便是降伏九頭巨齒獸威鎮四海才被立為太子。倘若拓拔野越過此節縱然強登太子之位也難伏人心必有後患。她眼波一轉朝拓拔野望去。


    拓拔野頭微笑道:“龍長老不知當今海上最為凶烈的靈獸是什麽?”龍櫝檉緩緩道:“距此三千裏流波山夔牛獸。”聽得夔牛二字廳中眾人突然麵色大變。


    白雲飛揚碧海波蕩。長翼鷗群啼鳴清脆逐浪掠影。飛魚破浪而出乘風滑翔。遠處白鯨吐浪青鯊遊弋。


    突然波濤洶湧海麵上驀地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巨浪衝天一輛六駕海龍車昂然躍出。龍車上一個金冠男子依紅偎翠與一個英氣勃的俊秀少年語笑晏然。十餘騎海龍騎兵破浪踏波兩翼奔襲。為一個大漢恭聲道:“太子殿下六侯爺此處已是風雷海再往前二百裏便是流波山。”


    那俊秀少年笑道:“哥將眼下稱我太子可有些太早啦等我降伏了夔牛再罷。”那大漢哥瀾椎應聲退後。六侯爺哈哈笑道:“拓拔也不知你有什麽魅力竟能讓素來誰也不服的哥瀾椎對你這般敬佩。嘿嘿就連陛下見了你也這般神魂顛倒居然收你作了兒子厲害厲害。”拓拔野笑道:“侯爺莫非吃醋嗎?”


    六侯爺哈哈大笑道:“我是陛下的侄子一向頗得寵幸不過你子一來就將我的風頭搶得精光吃醋那是難免的啦。”周遭四個美女格格嬌笑媚眼橫飛道:“能讓侯爺吃醋這倒當真了不得。”六侯爺拍拍拓拔野的肩膀不懷好意的笑道:“其實陛下的醋那隻是老醋不吃也罷。但那美人魚的醋倒當真讓我難受的緊。拓拔兄弟未來太子殿下咱們一見如故你便將她當作見麵禮送給我罷。”


    拓拔野揚眉笑道:“侯爺瞧你也是花叢老手了怎地出這般不入流的話?美人豈能隨便贈與?有本事便贏得她的芳心。”想到適才分別之時真珠那依依難舍的溫柔姿態他也不禁有些砰然。若非此行險惡他還真難以拒絕。六侯爺歎道:“女人心海底針。偏偏你又象磁石一般。要想大海撈針容易從你這裏搶過來就難嘍。”眾美女瞟著拓拔野吃吃而笑。倒真象鐵針遇石想要依附而上。


    正談笑間忽然平空響起一聲驚雷眾女花容失色尖叫連連。六隻海龍昂驚嘶撲翼不前。萬裏晴空何處響驚雷?哥瀾椎沈聲道:“太子殿下六侯爺這便是夔牛的吼聲了。”雖然拓拔野尚非太子他卻絲毫不顧徑自呼之。


    拓拔野心道:“難怪這夔牛被稱為‘荒外第一凶獸’。這一聲吼叫便遠勝於龍神鼓與海王鍾。”一路上六侯爺對於夔牛凶暴的介紹此時才有初步的理悟。


    眾龍騎兵勒韁不前待命而。六侯爺那玩世不恭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道:“閉耳潛行。”眾人領命紛紛以海蠶絲塞住耳朵並互相封穴脈暫時失聰。便連那海龍獸也蒙上黑色頭套塞住雙耳。拓拔野也學六侯爺將雙耳塞上。眾人之間保持六尺內的間隔互以傳音如密交談。


    準備完畢之後一行人方才潛入海中朝著流波山方向勻行進。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拓拔野等人已到流波山島附近海域之內當下緩緩上升。方甫露出水麵便聞得狂雷霹靂般的吼聲雖然雙耳塞住封閉穴脈仍是震耳欲聾。


    海麵波濤激蕩狂風卷舞。雖是烈日晴空但水汽迷蒙一時間也瞧不真切。過了片刻才看清前方十餘裏處一座孤島桀然聳立山勢險峻陡峭兀石嶙峋光禿禿的石崖上隻有一株青鬆傲然挺拔。


    那陣陣風雷巨響便是從那山中傳出。


    側耳傾聽四周遠處也傳來巨響之聲。群雄環四顧險些叫出聲來。隻見三十裏外百餘艘船艦橫海環繞將流波山圍鎖其中!船上旌旗招展鼓舞盡是“玄水”二字。隱隱可以望見人頭攢動刀戈林立。一艘最大的戰艦上主旗獵獵船舷百杆戰旗上金字眩然“水娘子”三字曆曆分明登時令龍族群雄為之色變。


    六侯爺抓起千裏鏡緩移掃望傳音如密道:“果然是水妖!他們來此處作甚?”哥瀾椎皺眉道:“難道他們算準了我們的行程到這裏截擊嗎?”眾人盡皆駭然。拓拔野心中一動恍然道:“是了!他們定然也是衝著這夔牛來的!倘若用這夔牛皮作成戰鼓不知是否強過龍神鼓?”眾人大駭六侯爺微微變色頭道:“不錯。看來水妖果然蓄意已久多方準備想向我們開戰。”哥瀾椎冷笑道:“來的正好看看誰能搶得夔牛去。”


    拓拔野接過千裏鏡凝神眺望。隻見那主艦指揮台上一男一女巍然而坐。那男的是一個白老者仙風道骨須眉飄飄手中一個青銅鏡滴溜溜的在指間旋轉。那女子也正以千裏鏡眺望他們緩緩的放下筒鏡水彎彎的月牙眼秋波蕩漾豔若桃李的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微笑。


    六侯爺微笑道:“拓拔磁石這根針還是不要吸的為妙。這可是一根劇毒的母王蜂針哪。這女人芳名姬淚垂外號水娘子。據多情的很隻要她的姘頭死了一定要落淚不已。隻可惜她的姘頭都是被她殺死的。嘿嘿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拓拔野忍俊不禁道:“她倒和侯爺是絕配。”六侯爺苦著臉道:“最難消受美人恩還是免了罷。”


    他顏色一整沈聲道:“你可千萬別看她。她的艦隊可是水族六大精銳水師之一。六年前歸鹿山的水軍就曾被她殺得大敗。”拓拔野頭道:“那個老頭又是誰?”六侯爺眯起眼道:“此人更為厲害。叫做‘萬獸無韁’百裏春秋。是水妖十大幻法師之一妖法厲害的緊。最為擅長的便是馴服天下靈獸所以才有這麽一個外號。單就馴獸而論他可以和水妖龍女雨師妾、火族祝融並稱天下第一。”


    拓拔野聽見雨師妾三字登時心潮激蕩心道:“一別四年不知她怎樣了。”六侯爺見他悵然若失隻道他在苦思良策便住口不語。


    當是時水妖戰鼓咚咚號角長吹緩緩向流波山與龍族群雄逼近。


    ※※※


    陽光燦爛兵刃眩舞光芒耀眼。水妖船艦破浪疾駛全航行。轉瞬間便隻相距十裏之遙。眾龍騎兵紛紛拔出長刀回頭望向六侯爺與拓拔野隻要他們一聲令下便要策龍飛翔拚死廝殺。


    拓拔野微笑道:“大家且慢。他們是衝著這夔牛而來的隻要我們不阻止必定顧不上與我們相鬥。我們倒不如先放鬆放鬆坐山觀虎鬥。”六侯爺笑道:“這等好戲豈能錯過。大夥兒把刀子收好。今天侯爺請你們喝好酒。”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十幾個酒杯一一擲到眾人手中。美女醇酒一時春意融融。


    數裏之外水妖主艦指揮台上百裏春秋放下千裏鏡皺眉道:“那不是龍族六侯爺麽?他到此處幹什麽?”那水娘子姬淚垂若有若無的笑道:“我瞧多半也是為了夔牛而來。”百裏春秋莞爾道:“就憑這十幾個人?那可真是笑話啦。嘿嘿六侯爺這個人雖然荒唐還不至於如此罷?”姬淚垂冷笑不語。但心中也不相信這十幾人便敢來此降伏夔牛多半是巡海遊弋至此。


    百裏春秋沈吟道:“眼下咱們還沒與龍族翻臉姑且不必理會他們。否則打草驚蛇得不償失。”姬淚垂素來對自己的水師極為自傲絲毫未將十餘龍族騎兵放在眼裏當下冷冷道:“那是自然。螻蟻之輩理他作甚。”心中卻想:“待到降伏了夔牛再將那色鬼活擒一並帶回北海。”


    姬淚垂令旗翻轉船行更快眼看再行三裏便是流波山。突然之間號角悠揚百餘艘戰艦上齊齊射出無數火箭在碧空上拖過千萬道紅線呼嘯破風接連不斷的射到島上。頃刻之間島上火光衝天石山灌木盡皆陷於火海之中。


    火焰跳躍蔓延隨風卷席青煙滾滾映得藍天碧海赤紅如霞。百裏春秋迎風昂立手中春秋鏡閃閃擺動一道刺眼的金光電射而出照在流波山上所映射之處火勢突增烈焰滔天。


    龍族群雄出神凝望一時連酒也忘了喝了。六侯爺歎道:“春秋鏡果然是第一等的寶物隻可惜被百裏老妖拿來虐畜當真是大材用。可惜可惜。”


    那火海之中驀地傳出驚天動地的狂吼聲猶如百聲春雷同時在耳邊奏響。眾人頭痛欲裂搖擺踉蹌。幾十個真氣稍弱的水妖慘呼著從船頭落下。猛然間一道黑影從火光中高高躍起劃過一道圓弧在半空中突然頓住。眾人脫口驚呼:“夔牛!夔牛出來了!”


    黑影背光瞧不仔細隻看見巨大的黑色輪廓橫空掠過突然周身閃起刺眼的光芒。刹那之間狂風大作閃電陡然劈落。滾雷聲聲在天際響起。天地突暗烏雲滾滾冷意森森。


    那夔牛在空中昂怒吼海上登時炸起六七丈高的巨浪將一艘水妖戰艦掀翻。狂風呼呼肆虐浪花如雨般密集灑落徹骨清寒驚濤駭浪。


    驀地又是一陣瘋也似的驚雷槌打海天萬裏。空中烏雲沈甸甸的壓將下來仿佛就在頭觸手可及。閃電雪亮照得分明那夔牛長約三丈通體青灰形如野牛而無角隻有一隻粗壯的後腿如擎天巨柱巍然不動。眼珠血紅光芒四射似乎憤怒已極。周身上下時而出太陽般的耀眼白光照得眾人睜不開眼來。


    那夔牛在空中停頓了片刻又是一聲裂石崩雲的怒吼單腿擺舞急電般飛躍。雷聲轟隆天昏地暗暴雨嘩啦啦的傾瀉而下。流波山上的火光逐漸熄滅。


    夔牛怒吼聲中猛然躍入洶湧波濤之中。漩渦激轉海水如沸騰的鍋水立時四下炸將開來十餘丈高的波浪瞬息翻湧如道道巨牆以閃電般的度朝四周推進。水妖戰船跌宕搖擺眼看便要被巨浪吞沒。


    姬淚垂嬌叱一聲:“定海神珠!”手指彈舞一道白芒劃過漆黑的天幕電光石火沒入怒浪狂濤之中。突然之間隱隱有白光衝天而起那十餘丈高的水牆登時崩塌回落。


    拓拔野奇道:“那是什麽?”六侯爺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嘿然笑道:“北海水族神器定海珠。可以將海水吸納隨時釋放。倘若沒有定海珠他們怎敢來收伏夔牛?”話音未落那道白光又衝天飛起呼呼旋轉回到姬淚垂手中。


    水妖見萬頃巨浪瞬息平滅登時士氣大振戰鼓狂擂號角長吹。


    烏雲湧動暴雨傾盆。海天茫茫雷聲隱隱。那夔牛入海之後再不出來水妖戰船層層推進。幾艘戰艦從龍族群雄身邊駛過仰頭上望眾水妖鐵盔罩耳全身勁裝彎弓搭箭隻待夔牛出現。


    拓拔野與六侯爺忽覺戰車搖晃突然被掀了起來海龍嘶鳴眾騎兵也是失聲驚呼。眾人轉身四顧這才覺自己已在一個巨大的漁網之中。漁網堅韌閃閃亮乃是以北海冰蠶絲所織。冰蠶絲上也不知塗了什麽物事極是黏粘海龍被纏住再也掙脫不開嘶聲悲鳴狀極痛苦。定睛一看冰蠶絲上盡是細的銀色蟲迅蠕動。群雄驚駭有人叫道:“海木蠶蟲!”那海木蠶蟲乃是北海深處的蟲子隻要依附到魚蝦身上立時分泌極為黏粘之物溶入其體內食血吸髓極為可怖。冰蠶網的稍端係在諸戰船的船尾回輪上正不斷的拉攏收起。


    敢情百餘艘戰船撒開巨網將夔牛趕入海中之後便逐步收縮、拉攏。這方法雖然簡單卻是極為有效。


    拓拔野等人惟有棄海龍、戰車躍出漁網跳入海水之中。忽聽一聲狂吼海浪激濺夔牛衝天躍起。閃電中眾人看得清晰它的獨腿上已被冰蠶絲纏住無數的海木蠶蟲吸附在它的腳上無法甩脫。水妖齊聲歡呼紛紛收網。


    那夔牛躍到半空被冰蠶絲拖曳筆直落下登時又掀起狂風巨浪。船艦縮圍大網一收起。夔牛怒吼跳躍突然如箭一般竄向最近的一艘戰艦。


    “碰”的轟然巨響那戰艦登時被撞得粉碎驚濤怒浪將片片船板卷得漫天散落。眾水妖慘呼掉落。夔牛嘶聲怒吼狂風暴舞巨浪奔騰頃刻間又有兩艘戰艦掀翻。但那定海神珠立時呼嘯飛出將洶湧澎湃的海勢平定下來。


    如此拉鋸反複水妖又沈了近十艘戰艦方才將夔牛緊緊纏住。戰鼓聲中萬千箭矢疾射夔牛都集中射往頭部、背脊蓋因腹部皮革需留存作鼓。但那夔牛皮質極為堅韌雖然水妖箭矢俱是以玄冰鐵所製卻不能傷之分毫。反倒激起它的狂怒。震天雷吼穿透眾人頭盔登時將震百餘水妖震得肝膽盡裂。


    狂風暴雨之中一人騎著鳳尾龍橫空掠過手中青銅鏡高舉過頭亮起一道眩目的金光照在夔牛的頭上。夔牛火紅的雙目在金光中交織著憤怒、悲傷、恐懼、無助、彷徨仰頭狂嘯吼聲淒厲。


    拓拔野瞧見夔牛的眼神心中大震。不知為何刹那間他竟宛如讀懂了夔牛的心情。無辜受戮絕境彷徨。他突然想起了當日蜃樓城裏無辜受難的百姓那橫亙的屍體焚毀的家園。一股悲鬱、憤怒的火焰瞬息從丹田升起隨著沸騰的熱血燒遍全身。


    百裏春秋在鳳尾龍上閉目念訣嘴露微笑。他的這麵春秋鏡中已不知收納了多少凶靈猛獸今日又要將這荒外第一凶獸攝魂納魄封印其中。意念如潮滔滔不絕順著那道金光直破夔牛魂靈深處。


    那夔牛果然極為凶猛頑抗不休魂靈掙紮跳躍衝撞攻擊在他的意念力下殊死戰鬥。百裏春秋號稱“萬獸無韁”以訓獸稱絕大荒在水族中念力之強穩居前十。是以此次才被委以重任與水娘子一道偷襲流波降伏夔牛。此次圍捕也是由他策劃布局調虎離山層層圍堵穩紮穩打一舉收伏。


    但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便是這夔牛太過狂野凶暴被定海神珠鎮壓、冰蠶絲纏住之後竟還能殺傷如許多人在他春秋鏡的念光之下居然撲剪跳躍虎虎生風。當下意氣相生凝神封印以至剛至強的念力朝夔牛出猛攻。


    突然一道銀光一閃沒入夔牛肩胛之中。那夔牛痛極狂吼驚雷駭浪氣勢滔滔。諸多水妖狂落水。百裏春秋雖被那聲浪震得難受卻乘著夔牛精神分散之機破隙而入刹那間將其控製猛然向春秋鏡內吸去。夔牛悲吼聲中一一的被那金光吸起緩緩移動。


    百裏春秋見勝券在握舒了一口氣回頭望去隻見姬淚垂倚立船頭手持霹靂弓朝他淡然一笑。知道是她以玄冰箭破入夔牛體內亂其心誌。心中有微微有些不悅。


    水妖歡呼鼓舞號角破雲。突聽一人冷冷道:“對一隻野獸也這般卑劣奸詐、不折手段難道你們就沒有一羞恥之心嗎?”那聲音低沈憤怒字字清晰在暴雨雷鳴中傳來隱隱夾帶雷霆之威。


    眾水妖倏然變色叫罵不已。百裏春秋循聲望去一個青衣少年踏波破浪禦風而來。俊秀挺拔衣袂飄飛宛如海上仙人。但那眉目之間卻是不出的憤怒殺氣迎風凜冽逼人。


    ※※※


    姬淚垂站立船頭臨風破浪凝望這少年。適才在千裏鏡中瞧見他與龍族群雄之時便有一個奇怪的感覺。這個少年絕對不同凡響。他與那號稱海外第一風流人物的六侯爺並肩而立神采風姿竟有過之而無不及。秀木於林過目難忘。眼下相距仍有百丈就可感覺到他那凜冽浩然的真氣仿佛這海上狂風呼嘯卷席。


    龍族之中究竟有哪個少年俊彥有如此風範?突然想起不日前丁蟹慘敗於蚩尤、拓拔野烏合之眾下心裏驀地升起一種強烈而寒冷的不祥預感。


    百裏春秋與夔牛的念力之戰已到關鍵時刻隻需再凝聚意念一盞茶內便可將其收伏。當下對姬淚垂使了個眼色閉目聚意心無旁騖將夔牛吸向春秋鏡中。姬淚垂令旗飛舞登時箭如雨下石如飛蝗朝拓拔野射去。


    閃電雷鳴拓拔野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充滿了嘲諷與輕蔑。衣裳鼓舞隱隱青光旋舞其中。雨水未觸及他的衣服立即便飛花碎玉般的四濺開去。第一枝箭矢射到他身上時突然青光爆綻宛如一朵巨大的花瞬間怒放。那箭矢鏗然飛起直破雲層而去。頃刻間萬千箭矢觸光彈射仿佛雨絲倒竄銀蛇亂舞。


    拓拔野飄飄若仙在風雷雨浪之中踏步穿行箭矢辟易雷電失色。


    姬淚垂的心驀地劇烈跳動起來這少年憤怒的眼神、冷淡的微笑、宛若天人的凜凜神威忽然之間比這電閃雷鳴比這夔牛怒吼還要深刻強烈直破她的心中。她手扶船舷一股麻癢的熱浪從丹田輾轉全身妖豔的臉上泛起奇異的緋紅。她微笑著咬緊銀牙突然好想將這少年勒在懷中咬得粉碎。這個念頭方甫閃起便令她興奮得渾身戰抖猛然挽弓搭箭“嗖”的一聲朝拓拔野狂飆電射。口中喝道:“殺了他!”


    玄冰箭嗚嗚作響在風中旋轉飛行挾起一道淩厲已極的氣旋閃電般射到。眾多水妖紛紛從船上躍下駕駛船呐喊呼嘯朝拓拔野蜂擁而去。


    龍族群雄麵色微變陡然揪心都暗暗為拓拔野捏了一把汗。這妖女素以“水帶冰箭定海珠”稱絕天下氣旋玄冰箭威力極為驚人以夔牛之悍勇亦被它乘隙射傷。不知拓拔野要如何避開?


    拓拔野哈哈大笑:“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不退反進身形更快如狂風般迎進。手指一彈一道碧光激射而出。碰然厲響光芒爆舞那氣旋玄冰箭突然一頓由箭簇朝後裂開瞬息間變為八瓣彈入風中轉眼不知西東。


    眾人紛紛色變姬淚垂隻覺那股既麻且癢的熱浪直衝頭心中狂躁不能自抑猛地將那定海神珠含入口中清涼遍體欲念全消。但那嘴角的莫測笑意卻越來越深。


    那夔牛悲吼之聲越近低沈在金光中輾轉掙?


    ?眼看便要被納入春秋鏡裏。


    拓拔野凝神湧泉真氣旋舞於腳底閃電般朝百裏春秋衝去。快船縱橫無數水妖乘浪阻住去路。箭矢迎麵激射長矛戈刀四麵八方圍攻而來。這支“水娘軍”乃是水族六大水師之一訓練有素驍勇善戰。若論勇悍可列大荒十大精兵。且兵多將廣萬餘之眾同心協力可沈山傾海。


    以拓拔野一人之勢能否披靡所向將夔牛從百裏春秋手上奪回?龍族群雄擔憂焦慮隻待六侯爺一聲令下緊隨相護。但六侯爺卻乜斜眾人一眼悠然笑道:“你們擔心什麽?倘若這本事都沒有怎地做龍神太子?”


    卻見拓拔野光芒卷舞真氣縱橫“嗆然”一聲斷劍出鞘一道白光閃電般劈入萬傾波濤。濤聲轟隆浪花沿著白光兩翼激卷而起。慘呼聲中兩艘快船被劍氣倏然斬斷血霧噴灑。


    拓拔野斷劍揮舞光芒縱橫瞬息粉碎七艘船穿越三十餘丈破浪而去。水妖紛紛落入海中被冰蠶絲卷住海木蠶蟲吸膚入骨慘叫淒厲目不忍睹。


    海水衝天激湧暴雨如注。水妖殺聲如雷前赴後繼。拓拔野眼見夔牛困獸之鬥危在旦夕那憤鬱怒火越燃越熾忖道:“倘若再這般手下留情不能震懾這群亡命之徒。”心如鋼鐵猛然大喝道:“擋我者死!”聲如雷霆震撼千裏刹那間連那風雷狂浪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衝在最前的十餘水妖被這一聲大喝震破肝膽慘呼落水。


    斷劍“碰”的一聲暴長光芒拓拔野默誦潮汐訣體內真氣瞬息爆湧。雙臂握劍疾如閃電斜劈入海。“轟隆”巨響遠遠望去仿佛那海麵也被刹那劈為兩半。數十艘船或被劍氣粉碎或被巨浪掀翻悲聲慘呼不絕於耳。


    拓拔野隻覺那真氣如長虹貫日破體而去這一刹那仿佛自己也不能控製身不由己隨著那斷劍淩空飛起。借勢空中踏步狂飆掠進。心中又驚又喜知道自己已初步達到“劍氣互禦”的境界。


    濤聲悲奏雷電似鼓。


    眼見與百裏春秋隻有七丈之遙拓拔野長嘯聲中手腕一抖斷劍脫手飛出萬鈞雷霆狂風卷舞。那斷劍突然光芒四射一聲怒吼一隻似龍似鹿的怪獸從劍中飛出在空中昂奮蹄朝百裏春秋撲去。


    百裏春秋與夔牛苦苦糾纏即將大功告成卻感覺到那股淩厲的殺氣急挺進森森寒意直令全身雞皮疙瘩泛起。心中驚怒不知那姬淚垂緣何遲遲不動手。突覺殺意凜冽吹得自己須眉亂舞怪叫聲中某物疾撲而來。心中驚駭意念為之稍潰那夔牛立時怒吼著朝後退了幾尺。


    百裏春秋立刻凝神聚意意念如繩將夔牛周身縛住。左手屈指微彈真氣勁射。白龍鹿被那真氣擊中痛吼一聲高高躍起。但那斷劍卻如急電般從後射到劍氣破風“嗤”的將百裏春秋的衣袖洞穿一個孔。


    百裏春秋大駭張開雙眼見那斷劍青光舞動徑刺自己眉心。立時右手微移春秋鏡金光若電猛地擊在斷劍劍鋒。鏗然龍吟光芒四濺那斷劍衝天飛起在空中盤旋。


    春秋鏡既已移開夔牛乘勢逃脫狂吼聲中落入滔滔怒浪。


    拓拔野正要禦使斷劍淩空進擊忽然看見四周海水飛濺千萬顆水珠筆直跳起宛如無數珍珠倏然串在一處回旋流舞變成一道熒光閃動的水帶猛地卷了上來。措手不及之下拓拔野雙掌翻飛真氣如風狂舞將那水帶吹成萬千水珠。


    但那千萬顆水珠在黑暗中粲然生光驀地又聚合為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拓拔野周身緊緊纏住。忽聽右側船頭傳來清脆如泉的笑聲:“管你是龍是蝦到了我這網裏還想出得去麽?”那笑聲雖然甜美卻不出的冰寒陰冷又隱隱帶著不出的黑暗的喜悅。循聲望去眼如月眉豔若桃李正是水娘子姬淚垂。


    她適才隱忍不便是等待最佳時機務求一擊中的。拓拔野奔襲突圍直至傾力擲出斷劍難免真氣有些續接不上。她便乘隙施放水帶將其束縛。姬淚垂的水帶是其稱雄大荒的三**寶之一歸根結底仍是借助沈於體內的定海神珠釋放玄水魔法以神器、真氣禦使水珠為帶聚散無形分合隨心與海少爺的春水劍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有定海神珠相輔威力自當強於那春水劍。


    拓拔野隻覺那水帶纏繞奔轉不息刹那之間便將自己全身緊縛。當下意如明月真氣如潮瞬間怒放想要將那水帶崩散。豈料那水帶柔韌無匹縱被真氣迸裂立時複合凝聚緊箍之意更盛於前。一時之間被那水帶箍得動彈不得。


    百裏春秋功虧一簣惱羞成怒對這少年又驚又懼決意先將其收伏再傾力對付夔牛。冷冷道:“子既然你想代這禽獸受過那我便成全你吧。”春秋鏡金光眩然筆直的照在拓拔野的臉上。


    拓拔野隻覺得光芒耀眼劇痛攻心仿佛一把利刃當頭劈入直至心骨登時眼前一片混沌。恍惚之間瞧見無數的凶狂猛獸從那金光之中狂奔而出咆哮嘶吼巨口獠牙交替咬下。那疼痛爆漲欲裂意念仿佛被無數獠牙、無數利爪撕扯得粉碎。又有一股極強的渦旋吸力將自己連根拔起朝那春秋鏡中吸去。


    龍族群雄驚怒失色隻見拓拔野全身動彈不得滿臉痛苦被那束金光硬生生拔起一寸一寸的朝鏡中移去。那白龍鹿怒嘶長鳴旋風般撞向百裏春秋卻被水娘子玄冰箭倏然射穿肋腹悲鳴著掉入海中被冰蠶絲纏住。海木蠶蟲瞬息附上身去。


    六侯爺也再忍耐不住低聲道:“動手罷。”忽見海水迸湧光芒四射夔牛狂吼著一躍而出也朝那百裏春秋猛撞而去。巨口開處一道雪亮的閃電陡然劈出!


    百裏春秋罵道:“畜生敢耳!”卻不敢直攫其鋒衣衫飄舞霍然避開。水娘子接連三箭又射中夔牛。那夔牛悲聲怒吼卻再不退卻忽然轉身撲入那金光之中。“轟”然巨響金光陡然被夔牛切斷拓拔野立時朝下墜落。


    迷迷蒙蒙之中拓拔野瞧見夔牛悲鳴著被那金光朝鏡中吸去那雙火眼始終望著自己瀅光眩然又是感激又是憤怒又是哀傷。海風呼嘯雷聲喧囂。他突然記起了當日南際山龍牙岩上神農所的那句話:“伏獸的根本之道在於與它心智相通”。在這刹那之間他似乎與夔牛靈意相通能夠感覺到它的呼吸、它的憤怒和那驕傲狂野、勇猛不羈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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