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用早膳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了玉柱,便吩咐道:“去,把玉柱叫來。”


    玉柱來了,欲行大禮,康熙擺了擺手說:“罷了,來,陪我用膳。”


    隻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是單獨相處。


    玉柱堅持行了大禮,謝過君恩之後,這才坐到了小膳桌前,拿起快子,開始享用賜膳。


    康熙知道,玉柱的早膳一般是廣府風味。隻是,宮裏不比廣州,全是些個北地風味。


    玉柱用的早膳,全是康熙幫點的,比如說,羊肉大包,紅棗禦藥膳,幾味醬菜,醬牛肉,炙羊肉等等。


    把康熙賞的菜,一樣吃幾口,玉柱已經飽了。


    紅棗禦藥膳,加多了糖,挺適合老人家食用,玉柱卻是個極不喜歡甜食的家夥。


    膳罷,玉柱正欲告退,康熙卻笑著吩咐說:“護駕,禦門聽政。”


    於是,玉柱就在眾人的羨慕眼神之中,走在康熙的肩輿旁,朝著乾清門那邊而去。


    今日的乾清門,秋風襲襲,冷氣逼人。


    康熙升座之後,朝廷重臣們行過大禮,起身一看,好家夥,玉柱居然就站在皇帝的身側。


    吳琠暗暗點頭,看樣子,他的這個門生,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又進了一大步。


    李光地眨了眨眼,嘿嘿,今日之玉侯,頗有前朝安親王嶽樂之勢也。


    當初,順治爺駕崩前,已經擬好了傳位於安親王嶽樂的詔書。


    若不是太皇太後以死相逼,安親王嶽樂險些就繼承了大統,可見,順治對嶽樂的信任之專?


    老四昨晚就值宿於宮中,剛剛指揮撲滅了體和殿的大火,他的身上尚有幾許煙熏火燎的氣息。


    對於玉柱的聖寵日隆,老四倒是樂觀其成的。


    畢竟,玉柱雖不如隆科多那麽的得心應手,卻也比托合齊那個太子的死黨,強得多了。


    老八暗暗歎息一聲,唉,玉柱踩著他的肩膀,一步步爬上了更高的位置,這就頗有些棘手了呀。


    隆科多的心裏暗暗有些得意,他雖然逐漸失了勢,但是,他的親兒子越來越得勢了,遠甚於他的當年。


    站在康熙另一側的是魏珠。


    梁九功負責處理乾清門前的血水,渾身上下透著不吉利,也就不能跟來禦門。


    魏珠這老小子,練就了一身的真本事。他低著頭,眼皮子往上一翻,就可看清楚全場眾人的神態。


    嗯,玉柱的持續崛起,令魏珠暗生警惕之心,但也僅僅是本能的排斥爭寵之人罷了。


    和梁九功不同,魏珠從來沒有陰過玉柱,這就有了將來深入合作的基礎。


    在老皇帝的身邊,大家都是明白人。


    吞不掉玉柱之前,魏珠決定,那就暫時先合作吧。


    彼此之間的資源和利益共享,大家的利益,都可以最大化。


    開始議政之後,玉柱閉緊了嘴巴,打定了主意,康熙不問,他絕不說話。


    作為手握京城最大兵權的武將,玉柱必須懂得進退有度,掌握侍君的分寸,絕不做年羹堯第二。


    但是,他聽來聽去,卻都是些要花錢的項目。


    幾乎在刹那間,玉柱明白了康熙的心思,朕缺錢花了,快點找銀子出來。


    自從,玉柱這一係的人馬,掌握了崇文門監督的要職之後,康熙的私庫裏就不怎麽缺銀子花了。


    但是,奢侈之心,從來都是得隴望蜀的。


    銀子的事兒,多多益善,誰還嫌少?


    隻是,天子南庫充裕了,各個衙門就都想來借錢了。


    康熙處理政務,駕輕就熟。想打太極拳,也是遊刃有餘。


    重臣們的借錢企圖,被老皇帝一一挫敗了。


    但是,玉柱也徹底看明白了,曹寅那邊的造船大事,要加快進度了。


    散朝之後,康熙把玉柱單獨叫進了西暖閣,問他:“洋船多久可成?”


    玉柱秒懂,老皇帝這是急著想發財了。


    以前,康熙始終認為,和西夷的海上貿易,可有可無。


    隻是,經過玉柱的整理之後,粵海關的收入,即使被貪墨了不少,依舊十分的可觀。


    玉柱是老官僚了,耐心好得驚人。


    司馬仲達,忍了多少年?


    德川家康,當忍者老烏龜,先後熬死了織田信長和羽柴秀吉,終成幕府將軍之霸業。


    反觀李自成,都已經打進了北京城,他隻要籠絡住了漢族地主官僚們,就可以躺贏了。


    然而,李自成沒有把持住的飄了。江山還沒坐穩,李自成就對漢族地主官僚們,展開了絕戶式的打擊報複。


    結果呢,在韃清和漢族官僚地主們的聯合剿殺下,大順天子才過了一個多月的皇帝癮,就又變成了闖賊,最終窩囊的丟了性命。


    自從,玉柱被康熙召回了京城之後,就絕口不提粵海關的對外貿易之事。


    事不關己,必須高高掛起,不能心急的去插手。


    有些事情,太過於著急了,反而容易壞事。


    必須等到康熙缺銀子花了,玉柱真正想幹的事,才能水到渠成。


    康熙隻想賺銀子花,玉柱卻看到了極好的海外實戰練兵的大好時機。


    另外,康熙心裏明白,卻故意不說的實情:所謂的紅夷大炮和子母炮,其實已經落伍於時代了。


    玉柱當然看得比康熙更清楚了。


    歐洲洋鬼子們的風帆戰列艦、艦炮、野戰炮,無論是工藝,還是射程、威力,都已經遠遠的把大清甩在了時代的後頭。


    曹寅懂個啥?


    自從,訥爾蘇丟了王爵之後,曹寅就隻能依靠玉柱這棵參天的大樹了。


    時代已經不同了!


    現在,玉柱讓曹寅往東,他就絕對不敢往西。


    永定河太窄,吃水也很淺,隻能走小船。


    康熙問玉柱意見的時候,玉柱很自然的,就提出了在天津衛的大沽口,建設船廠的合理化建議。


    大沽口,距離京師,不足四百裏地,朝廷大軍朝夕可至。


    由於沽河上遊河道過窄,也過淺的緣故,噸位巨大的洋船,頂多可以經沽河(海河)的入海口,逆流抵達天津衛的城下而已。


    如果,大噸位的洋船繼續西進,必然要擱淺於河道內。


    康熙想賺錢了,玉柱出了宮之後,就帶著隨從們,從永定河,登上了吃水淺的平底官船,朝著天津衛的大沽口駛去。


    玉柱負手站在船頭,迎風而立,心情異常之舒暢。


    嘿嘿,有了造船廠做掩護,玉柱從歐洲花重金請來的那些造槍的、造炮的、搞測繪的,以及造船的洋鬼子技術人員,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按照玉柱的計劃,對煉鋼的冶金工藝的研究,肯定要持續進行。


    本著人才先行的原則,小威廉幫玉柱請來的幾個荷蘭造船師,已經在大沽口附近勘測地形,尋找合適的廠址位置。


    怎麽造風帆式大洋船,玉柱確實是個門外漢。


    不過,玉柱肯定不可能犯張之洞的錯誤。


    曆史上的張之洞,被吹捧成洋務大師,其實大謬矣。


    此公,又稱張南皮,他不僅把漢陽鐵廠,弄得遠離了鐵礦山。而且,投入巨資建成的煉鋼爐,竟然和鐵礦石的屬性並不匹配。


    漢陽鐵廠,砸下去了海量的銀子,卻在張之洞的手上,連一爐鐵水,都未煉出過。


    這其實就是官僚們,拍腦袋決策的經典桉例。


    張南皮,其實是不尊重科學技術規律的典型官僚代表。


    玉柱就不同了,他到了大沽口後,當眾充分授權給了荷蘭的造船匠們,隨便他們怎麽去折騰,他絕不胡亂幹預。


    實際上,玉柱要管的事兒,十分簡單,就是四個字:抓好後勤。


    讓愛麗絲教造船學徒們,積極學習外語,以便跟著洋工匠們學習各種技術。


    銀子給足,薪俸按時發放到位,生活有保障,還可以免費把老婆孩子接來同住。


    科技之光,從西邊來,這是事實。


    但是,玉柱心裏很清楚,即使英國有了一定程度的技術封鎖,但是,和後世的專利限製相比,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說白了,造船廠的規模尚小,康熙給的造船計劃,也就是十艘而已。


    但是,隻要把攀登科技樹的框架,搭建了起來,在玉柱的宏觀大戰略指導之下,遲早會開出近代科技之花!


    玉柱本身就是冶金領域的專家,他比誰都清楚,煉鋼的材料這種玩意,沒有捷徑可走,也耍不得小聰明。


    隻能,踏踏實實的做實驗,老老實實的總結規律,費盡心機的培養技術人才。


    除此之外,再就是狠狠的燒錢了。


    想煉出好鋼,又不想燒錢,哪有這麽美妙的事兒?


    二戰後,德國和倭國都是戰敗國,卻能夠在短時間,再次崛起為經濟和技術大國,靠的就是對待科學規律的正確態度和人才的正向積累。


    玉柱安排一切的時候,曹寅就跟在他的身後。


    但是,曹寅始終一言不發,任由玉柱拍板,作出各種決策。


    時至今日,放著如日中天的玉柱不去依靠,再要三心二意的做死,曹寅就是純粹的蠢驢了!


    玉柱在天津待了十天,曹寅一直都很乖順。


    一言以蔽之,玉柱怎麽說,曹寅就怎麽做。玉柱不讓曹寅管的事,他就絕不去胡亂插手。


    嗯,鑒於曹寅的識時務,玉柱就派人去把曹春和小鐵錘,接來了大沽口。


    畢竟,曹寅是正經的造船使,玉柱適當的用親情籠絡一下他,也是必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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