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七刻(九點差一刻),玉柱才悠閑的步入了養心殿內。


    小太監秦定,早早的沏好了茶。


    見玉柱來了,他趕緊捧著茶盤,過來敬了茶。


    玉柱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嗯,正經的西湖龍井,大善也。


    昨晚是劉太清侍寢。


    哎,這女人呐,一旦到了歲數之後,便如虎狼一般,應付得很吃力啊!


    玉柱確實比較辛苦,體力也消耗巨大。


    正好今天不需要參加禦門聽政,他索性睡飽了之後,才晃晃悠悠的進宮。


    到了玉柱如今的地位,他隻要不主動去攬權,老皇帝百事皆可包容。


    這不,玉柱喝的西湖龍井,全是乾清宮裏的禦用貢品。


    如今的養心殿造辦處內,屬於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狀態。


    在玉柱之下,有郎中和員外郎各兩名,主事、庫掌和筆帖式若幹。


    除此之外,各個作坊皆設有催長、副催長、司匠和委署司匠等官吏。


    另有首領太監兩名,太監二十幾名。這些沒根的人,專門負責帶領住在宮外的工匠們,進出宮門的等事務。


    玉柱剛喝了半盞茶的工夫,郎中花丹在門外求見。


    “卑職花丹,請中堂大安。”花丹畢恭畢敬的行了禮。


    玉柱澹澹一笑,說:“罷了,坐吧。”


    “謝中堂賞座。”花丹斜簽著身子,隻坐了半邊屁股。


    “稟中堂,金玉作的催長臨時出了缺,卑職想請中堂您示下,補缺的章程為何?”花丹的說法,很有些取巧。


    按照常理,造辦處內自有相應的補缺章程。


    可是,花丹絲毫沒有提及原來的章程,卻問玉柱有無章程。


    玉柱那可是老官僚了,他一聽這話就知道了,其中必有貓膩。


    眾所周知,金玉作和玻璃作,乃是整個造辦處內最肥的缺兒。


    不誇張的說,隻要是和內務府沾點邊的八旗子弟們,都惦記著金玉作內,肥得流水的各類肥缺。


    催長,其職權範圍,類似於造辦處的車間主任。


    坊間早有傳聞,金玉作的催長,給個戶部郎中都不換。


    這是因為,宮裏的飾物,多用金和玉。金子熔化之後,就有不小的損耗。


    而且,打磨金器的時候,遺留下來的金粉,積累下來就是一大筆橫財。


    反正吧,玉柱當過內務府的總管,他比誰都清楚,內務府裏頭的人,貪得無厭的程度,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了。


    不過,江山是老皇帝的,老皇帝想怎麽花,就怎麽花,玉柱才懶得去管呢。


    出乎花丹的意料之外,玉柱並沒有說什麽章程,而是反問他:“說吧,你都答應了哪些人?”


    玉柱的不按照牌理出牌,徹底把花丹整傻了眼。


    竟然有此等搞法麽?


    花丹有些摸不著頭腦,卻又知道玉柱的厲害,不敢得罪了他,便陪著笑臉說:“中堂,您說笑了,您不發話,豈有卑職胡亂插手的道理?”


    “哦,既然你沒有章程,那我就請旨安排了啊?”玉柱才不會讓花丹的花槍耍成功呢。


    人在官場,頭等大事便是人事權,玉柱必須說了算。


    常言說得好,不管烏紗的官兒,都是花架子的老爺。


    金玉作的催長,不管花丹他們私下裏怎麽運作的,絕對繞不開玉柱的點頭。


    花丹被玉柱拿話頂住了腰眼子,進不得,退也難,急得直冒冷汗。


    說白了,作為金玉作內的資深郎中,若是玉柱不發話,花丹最有發言權。


    玉柱又是新官上任,他的夾袋內,肯定沒有太合適的人選。


    花丹正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獅子大張嘴的開出了價碼,並收足了銀子。


    這年頭的大清朝,官員們收灰錢也是有講究,有手段的。


    花丹一共收了五個人的錢,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事兒辦成了,他自然是笑納了送來的銀子。


    若是辦不成,花丹再通過中間的掮客,將銀子如數奉還即可。


    雖然事兒沒有辦成,塞錢的人畢竟沒有損失,即使不滿意,也是勉強可以接受的。


    以前,曾經出過幾次收了錢,錢被花光了,事兒卻沒辦成的屁事兒。


    結果,鬧得滿城風雨,雞飛狗跳,皇帝震怒。


    所以,如今的京城裏,權貴們也都學乖了。收錢,就要辦事,辦不成包退!


    就在花丹以為,已經落了袋的銀子,要飛走了之時,玉柱忽然問他:“我聽說,槍炮作的柳催長,以前當過金玉作的催長?”


    花丹微微一愣,仔細一琢磨玉柱的話外音,隨即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解釋說:“不瞞中堂您說,柳催長其實是個金玉老手,尤擅各種精巧的金器製作。另外,卑職這些日子看得真真的,戴梓在槍炮作內,簡直是行行皆精啊。卑職以為,不如這麽著,命戴梓委署槍炮作的催長,調柳催長去金玉作。如果不合適,還請中堂教誨。”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這位花郎中,還真是個妙人,不錯,不錯,很上道啊!


    花丹等了片刻,沒見玉柱吱聲,他立時就全明白了,玉中堂顯然是默許了。


    剩下的事兒,也就是等著花丹按照正規的程序,把戴梓的任職流程完整的走一遍了。


    照官場上的規矩,官缺的任免,必須是一層一層的推薦上來,而少有玉柱直接下劄子的事兒。


    說白了,出於保險起見,以玉柱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沒有必要徑直下劄子拍板人事問題。


    聰明的下屬,自然會領會他的真實意圖,然後想方設法的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讓外人說不出半句閑話來。


    察言觀色,揣摩上司的心思,一直是內務府裏諸位官僚們的強項。


    不客氣的說,內務府的官職,有多少人眼紅啊?


    若是連老皇帝和頂頭上司的眼色,都看不懂,那也就活該落職回家,吃自己的閑飯去了。


    催長,不過是個正八品的芝麻小官而已,老皇帝還不至於為了這麽點破事,特意讓玉柱顏麵大掃。


    就在玉柱想翹衙之時,外頭忽然來了兩個太監,傳了德妃娘娘的話,責問造辦處為何歧視永和宮?


    自從晉封妃位之後,德妃一直住在永和宮裏。


    一般情況下,宮裏的人,私下裏都稱之為,永和宮德主兒,或是永和宮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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