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犴眉間那一絲愁緒逐漸散去,略作思忖,將懷裏的蛇鱗拿了出來,遞給黃裳。


    “這蛇鱗送與你,不算在交易之中,我也不喜歡欠人人情。”


    黃裳本想推拒,然而稍作考慮之後,卻沒有與他客氣,怕傷其顏麵。


    而且這蛇鱗對他而言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可將扶桑法衣胸口那破洞修補一番。


    見黃裳收下蛇鱗,秦犴如釋重負,神色也自然了許多。


    雖然黃裳施舍恩惠的手段相當委婉,顧全了他的顏麵,但施舍終歸是施舍,哪怕披上了一層外衣。


    他很感激,但不代表他樂於被施舍,雖然不得不接受。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態,說白了就是自尊心作祟。


    “八粒凝神丹就算超量服用也夠你一個月所用,我一個月之後再來,秦兄不必相送了。”黃裳站在柴門邊與秦犴說道,為了拉近關係,稱呼也由師兄直接直接變為了秦兄,拒絕了相送,便急匆匆的往山下行去,似有急事纏身一般。


    “還沒有走!”行至鬆林處,黃裳停下腳步,看著林間攢動的人頭,心中稍定。


    他沒有上前去湊熱鬧,隻站在遠處冷眼看著,樹冠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麵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安靜。


    鬆林之中,田明輝聽著此起彼伏的報價,情緒愈來愈激動,手心的汗水沁濕了掌心之中那塊黑乎乎的靈麝膏,一陣馥鬱的香味揮散開來,仿佛催|情的迷藥,讓林間眾人叫價聲愈發頻繁、激烈,對於寒霜嶺這些每月都要經曆兩次生死考量的倒黴蛋而言,能夠立即止血封住傷口靈麝膏簡直就是無上至寶,甚至比靈符、法器都要珍貴!


    田明輝遲遲未做答複,不是他太貪婪,而是他此刻已經有些發懵了。


    他知道靈麝膏這東西很搶手,但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


    聽著這此起彼伏的報價聲,許多東西都是他不曾聽說過的,他又如何下決斷。


    不過他清楚一點,自己這回發達了。


    若能換到一件厲害的法器,自己的實力將大幅提升,黃裳還不任他宰割,甚至今後也不必再仰曾曠的鼻息。


    一想到這,便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田明輝正沉浸於美夢中,四周突然一下安靜了下來,他頓時回過神來,隻見擁擠的人群突然向兩側避開,一個頭戴高冠的英俊青年朝他走了過來,步履穩健,氣質雍容,看眾人目光,似對此人十分敬畏,田明輝不敢怠慢,趕忙拱手見禮。


    “這塊靈麝膏我要了。”高冠青年完全無視林間眾人,雖是晚來,卻以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發了話。


    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敢道一聲反對。


    那英俊青年揚手一揮,一個蒼翠如玉的青皮葫蘆從他手裏飛了出來。


    先前他手裏空無一物,想必也是擁有儲物戒之類的法器。


    田明輝趕忙伸手接住,卻不料這巴掌大小的一葫蘆重量卻是有些些驚人,隻怕有四五十斤重,一隻手險些沒拿住。


    雖不知道這葫蘆裏裝的什麽,但看這高冠青年身份不一般,絕不至於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欺他,二話沒說,便將靈麝膏給遞了上去,順便換了個手將葫蘆拿住,這玩意不僅特別沉,還他娘的凍手,就拿了這麽一會,田明輝感覺自己幾根手指頭都快失去知覺了,應該是寶貝。


    高冠青年接過靈麝膏在手裏掂量了一下,又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張靈符遞了過去,道:“葫蘆裝的是寒冰鐵砂,我花費兩個月時間煉製而成,使用方法很簡單,對敵之時撒出去就是,但要小心一些,千萬別弄在自己身上,在加這張高階的‘霜雪符’,換你這塊靈麝膏應該綽綽有餘了,你看如何?”


    田明輝哪敢有二話,何況這兩樣東西聽著都十分的不錯,連忙點頭,“當然可以。”


    高冠青年滿意的點了點頭,將靈麝膏一收便離開了。


    林間眾人也一一散去。


    田明輝將栓頭發的布帶解下來係在葫蘆頸上,這般提在手裏便沒了凍手之虞,騰出手後,又將那張靈符拿了出來。


    黃紙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篆文田明輝是一個看不懂,不過並不妨礙他將這玩意當寶貝一樣供著。


    高階‘霜雪符’啊,應該有通神後期的修行者全力一擊之威吧,恐怕都曾曠無法抵禦。


    有了這東西,碾死黃裳簡直如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田明輝將黃符小心收入懷裏,提上葫蘆下山而去。


    離開寒霜嶺半個多時辰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加快了腳步。


    “該在寒霜嶺留宿一晚,明日再回戴雲峰。”天色愈來愈暗,腳下的道路已經看不太清楚,田明輝連續兩腳踩空險些滑出山道,嚇得他冷汗直冒,這要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隻好將速度放慢下來,卻沒想到一陣妖風忽然襲來。


    這妖風來的沒有一絲征兆,他甚至都沒機會抓住路邊的樹枝,整個人便仰麵摔了出去,


    若在平地上,最多也就跌一根頭,但此刻他是站在百步山階之上。


    田明輝一摔下去,後腦便狠狠的磕在石梯上,隻覺腦仁都撞散了,眼前金星直冒,哪能控製身體,整個人沿著山道一路翻滾下去,也不知道最後是怎麽停下來,滾了多少階山體,反正渾身沒一處地方不疼,五髒六腑感覺都移了位。


    “我曰他娘咧。”田明輝含糊不清的罵了一聲,這人倒起黴來,還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平白無故的,哪來這麽一股妖風……”


    田明輝欲哭無淚,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先前那股妖風從哪刮來的,但他知道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也不知是腦袋撞暈了,還是夜色本來便這般漆黑,隻覺無數陰影猶如潮水一般朝他湧來,周遭世界逾來逾模糊。


    他心頭恐懼不已,這荒郊野嶺的,若在此昏迷過去,夜裏的嚴寒足以將他凍死,若遇上野獸,更難有活路。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可渾身上下疼得像是裂開了一樣,一點力氣也用不上,骨頭應該是斷了,否則不至於如此,幸虧右臂還能動彈,他咬著牙,用手攀著台階,拖著身替艱難的前行,翻滾蠕動各種姿勢都用上了,像是一條蛆蟲似的。


    等他爬進了路邊的幹草叢裏,臉上冷汗已將血跡都衝淡了幾分,可見受了多大的罪。


    “等明日巡山弟子途經此地,我便得救了!”田明輝蜷縮草堆裏,身體漸漸有了暖意,心裏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迷迷糊糊之中,山道轉角處上似有一個人影向此處走來。


    田明輝睜大了眼睛,發現不是幻覺,頓時驚喜萬分,本想著要明日才能等來巡山弟子,沒想到此時便遇見了活人,生怕那人看不見他似,大聲呼喊起來,“師兄救我……咳咳……!”不料一開口,鼻腔裏的鮮血便流進喉嚨裏,嗆得他一陣咳嗽,咳嗽又牽動全身,引發一陣了劇痛,疼的他眼淚跟汗水一樣往外冒,收都收不住,把視線都給迷住了。


    好在那人應該是聽見了,朝著草叢走了過來。


    “謝天謝地!”田明輝激動不已。


    隻是待那人走進之後,他神色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滿臉驚恐,仿佛看見了厲鬼。


    “黃裳!”


    田明輝做夢的都沒想到,他辛辛苦苦盼來的救星竟然會是黃裳,一瞬間駭的肝膽俱裂。


    他對黃裳是有些發怵,但尚未到見人如見鬼的地步,但在這個荒山野嶺之地,黃裳簡直比索命的厲鬼還要可怕。


    “嗯。”黃裳很是體諒人,生怕天色太暗他看不清自己,吭了一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而後蹲下身,目光與他齊平,這家夥肩胛骨都摔成畸形了,這麽仰著頭和自己交流也怪不容易的。


    隻是那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在這樣的環境中怎麽看都沒有讓人心安的效果,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田明輝伸手便去抓身旁青皮葫蘆。


    隻是黃裳手比他更快,搶先一把將青皮葫蘆拿到了手裏。


    “你想幹什麽!”田明輝哆哆嗦嗦的問道。


    “替你收屍嘍。”黃裳眼睛微眯著,手伸進田明輝懷裏將那張靈符摸了出來,而後問道:“你還有什麽遺言沒有?”


    “你敢殺我就不怕宗門追查?”


    “你偷盜庫房靈藥,然後畏罪潛逃,跟我有什麽關係?”黃裳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你!”田明輝又驚又怒,惶恐之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黃裳躲閃得快,否則難逃被噴一臉的下場,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也不想與他廢話了,隨手抓起路邊一塊石頭便朝他頭上拍去。


    “等等!”田明輝看著黃裳手裏那塊碗口大的石頭,駭的魂不附體,手腳都抽搐了起來。


    “有屁快放,放完了讓老夫給你個痛快!”


    生死一線間,田明輝也沒心思計較黃裳年紀不大喜歡自稱老夫是個什麽怪癖,驚慌大叫,“曾曠要害你!”


    黃裳放下了石頭,眯著眼睛問到:“他打算怎麽害我?”


    “你保證不傷我性命,我才告訴你。”田明輝說完覺得不妥,黃裳怎麽看都不像一個信守諾言之人,指不定答應了,翻臉也就一瞬間的事,於是改了條件,“你將我送到刑堂,我便將曾曠做的事情一並托出。”


    “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講條件!”


    黃裳根本沒考慮田明輝的提議,聽他囉嗦完了,抓起石頭便朝他腦門上狠狠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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