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宗真傳弟子人數不過二三十人,無一不是上等資質。


    似那曾曠,平日在黃裳麵前不可一世、飛揚跋扈,但為了成為真傳弟子可謂絞盡腦汁,資質不行,便隻能走人情關係。


    成了真傳弟子,好處自然極多,首先可以修煉更為優秀的功法,其次資源供應是優先照顧真傳弟子。


    然而這木訥的家夥卻比自己還要淒慘。


    黃裳對此充滿了疑問,但並未點破,這話問著實在有些傷人顏麵。


    那木訥弟子話語不多,埋頭隻顧做自己的事情——給那銀鱗蚺剝皮。


    先前已用冰棱將皮肉完全分割開來,此時隻需用上一點手段,便能將蛇皮完整的剝下。


    沒用多少時間,便忙完了。


    “師兄怎麽稱呼?”黃裳突然問道。


    木訥弟子抬起頭來,眼睛微眯著,似乎陽光有些刺眼,警惕道:“怎麽?”


    “沒什麽,就問問,說不定以後可長期做生意,我養了一頭靈獸,需要很多新鮮血肉來喂養。”黃裳自然不會說這些血肉是他自己食用,別人指定將他當作怪胎,異獸血肉雖然極為滋補,但大量食用,並無好處,就好像人參、靈芝這些溫補藥材,服用多了,陽氣熾盛,也會積弊成病,見他毫無興趣似的,黃裳又道:“我是常春堂弟子,不缺凝神丹的。”


    “秦犴!”木訥弟子沉默片刻,終於道出自己的姓名,卻沒有多言半句,低頭繼續做事。


    他將那蛇鱗小心卷起,折成一個半尺長寬的方塊,放進懷裏。


    而後拂袖一揮,寒光乍現,幾記‘冰裂’斬在銀鱗蚺血淋淋的身軀上,將其斷為幾截。


    一滴血也沒濺出來,切口之處覆蓋著一層寒霜,鮮血全部凍住了。


    黃裳看的心驚肉跳的,不是因為這家夥手段高超,不依靠儀式便能使出‘冰裂’,而是怕他一不小心斬碎了蛇膽。


    這銀鱗蚺除了一身蛇鱗,最珍貴的便是體內那一顆蛇膽了。


    秦犴將斬斷的銀鱗蚺用油布一裹,交予黃裳,說道:“你還要異獸血肉的話,便跟我來。”


    黃裳拂手一揮將東西收入了天闕,引來了秦犴一陣異樣的目光,儲物法器內置陣法空間,因此至少達到玄階,還是玄階法器中比較難煉製的一種,可謂價值不菲,沒想到黃裳竟然擁有一枚,對他先前所說之話也信了幾分。


    秦犴神情很快恢複了正常,領著往寒霜嶺上行去。


    剛上幾步台階,便看見路邊開闊的林地裏人頭攢動,一群人紮堆擠在一起,也不知在圍觀什麽。


    秦犴對此毫無興趣,埋頭隻管趕路,似乎也不喜歡與人打交道,路上碰見一些寒霜嶺弟子,從這些人的眼神中黃裳可以看出,彼此是認識的,但秦犴從不打招呼,而這些人見著秦犴也跟躲瘟神似的,讓黃裳對秦犴這人愈發的感興趣。


    黃裳要跟緊秦犴,自然沒機會去湊路邊林地裏的熱鬧。


    但行至上山上,居高臨下的望去,卻將人堆的情況看了個清清楚楚。


    人堆裏那家夥不知道在兜售什麽東西,似乎極為搶手,許多人搶著加價,甚至已有人喊出一件凡品中階的法器。


    黃裳挺是好奇,什麽東西能有這麽大的吸引力,瞳孔緊縮,想要看清那人手裏捧著的東西,可惜隔得太遠,隻看見是個黑乎乎的玩意,聽秦犴腳步聲越來越遠,正欲罷休,人群裏那人突然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側臉,


    “田明輝,他怎麽在這?”


    黃裳不禁一怔,而後眼睛裏閃過一絲寒光。


    秦犴止步,轉過身來,眉頭微皺,正欲開口催促,黃裳已先開口,“咱快點,剩下的異獸血肉在哪,早些拿到,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一些事情。”


    “不遠,就在我住處。”秦犴神色古怪的瞅了一眼黃裳,他很敏感,方才那一瞬間他從黃裳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殺意,不過倒不是衝著他的,也沒有過問,轉身繼續往山上走,大概半柱香之後,他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到了地方。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印證了黃裳之前的猜測,這秦犴混的真的很差。


    玄陰宗內宗以上的弟子都有單獨的居所,秦犴自不例外。


    而居所卻是分好壞的。


    黃裳那棟小院位於戴雲峰腳下,氣候極佳,風水流動,靜室、丹房、書房、廳臥一應俱全,無論環境、設施都算極為不錯的,反觀秦犴這地方,緊挨著外門弟子的集體宿舍,嘈雜無比,看起來也極為寒酸,說好聽叫草廬,說難聽就一茅房。


    草廬四周是一圈竹籬笆,圈出了一片數十來見方的院子。


    院子裏還養著幾隻雞,黃裳真覺得自己眼花了!


    難不成他連辟穀丹都混不到,須得養雞下蛋自給自足?


    黃裳來寒霜嶺次數不多,而三峰一嶺的弟子彼此間交流也很少,黃裳真不知道玄陰宗內還有這麽個奇葩的存在。


    “進來吧。”


    秦犴倒不覺得難為情,對此似乎習以為常了,推開柴門邀請黃裳進院,讓他在門口站了會,裏麵黑燈瞎火確實不便待客,一麵一陣叮啷哐當的響動之後,秦犴出來了,身子斜著,一副很吃力的樣子,似拖著極為沉重的東西。


    黃裳探身一看,秦犴手裏竟然拽著兩對蒲扇般大小的牛耳,他趕緊上前幫忙,將那東西拖到了門口。


    竟是一頭白鬃野牛,光一腦袋就有磨盤般大小,蹄子跟碗口一樣粗。


    兩對牛角被鋸掉了,橫截麵比他臉都大。


    “這得有兩三千斤重了吧。”黃裳看著那倒在地上都有自己小腹高的龐然大物,心裏暗暗猜測著,如今他一餐要食十餘斤肉方覺得盡興,這頭白鬃野牛,應該夠他吃上一兩個月了,自是滿意的緊。同時也有些訝異,這麽沉一東西,秦犴怎麽從屋裏拖出來的,莫非與自己一樣,身具神力?看到牛腹上那濕漉漉的水漬,他恍然大悟,這家夥又是用的法術。


    “兩對犄角被我賣給別人了,血肉不是值錢之物,但這一身骨架有些用處,你給我三粒凝神丹。”


    一做生意,秦犴的實誠勁又犯了,明知黃裳專門衝著血肉而來,卻不因此抬價。


    跟實在人打交道黃裳也不去玩什麽心眼,從懷裏淘出裝藥的瓷瓶,倒出四粒凝神丹交予秦犴。


    “賣相雖然差了點,但我用的原料極好,因此藥效不會比宗門發放的凝神丹差,我黃裳以人格擔保!”


    黃裳見秦犴來回打量那四粒歪瓜裂棗一樣的凝神便覺尷尬,趕忙解釋道。


    秦犴點了點頭,甚至沒有摳開臘封去驗證,便將四粒凝神丹放進了袖囊之中,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黃裳手裏的瓷瓶上,而後停了下來,微微皺著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黃裳心中起了一絲警惕,這秦犴日子過的極其寒酸,偏偏實力強橫的一塌糊塗,若是見財起意,這間破茅屋對他而言恐怕真不亞於龍潭虎穴了,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黃裳能夠清楚感覺到秦犴對自己手中這一瓶凝神丹的渴求。


    “這廝好歹也是真傳弟子啊,不會真這麽不講究吧!”


    黃裳隻覺頭皮發麻,還要盡量保持著微笑,免得讓秦犴看穿他心底的想法,若對方沒這念頭,這可將人徹底得罪了。


    思忖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實在不行便將這瓶凝神丹送給他,雖然其中有幾粒是要給孫璟的,但回去重新煉製即可。


    而且用一瓶凝神丹結交這麽一個實力強悍的真傳弟子,怎麽看也不算虧。


    正欲開口,秦犴突然笑了笑,笑的很靦腆,“你就是黃裳?”


    黃裳微微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莫非師兄聽說過我?”


    “聽人提起過,常春堂首座黃宗卿的兒子,倒不像傳言裏那般可惡。”秦犴淺笑道。


    相比之前始終如一的麵癱臉,秦犴現在表情豐富了許多,雖然差別不大,但黃裳也算是人精了,哪看不出他是在跟自己套近乎,也隱約猜到了他的意圖。


    “你手裏的凝神丹很多?”秦犴實在不善言談,兩句話過後,便入了正題。


    黃裳點了點頭。


    “能不能再給我一些?”秦犴說完似乎覺得自己這句話有歧義,像是強行勒索一般,趕忙解釋道:“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我用異獸血肉跟你交換,但現在我手裏還沒有,等我下次進入荒園,獵到異獸專門給你留著,如何?”


    “你很需要凝神丹?”黃裳沒急著答應,試著摸清秦犴的底細,他很想拉攏這麽一個實力強大的真傳弟子。


    要想控製一個人,就要摸清一個人的弱點,秦犴的弱點就是他很窮。


    秦犴沉默片刻,點頭道:“對,我向人下了戰書,而那個人實力要比我強很多,所以我需要變得更強!”


    黃裳沒去並問這個人是誰,秦犴似不願說。


    不過黃裳隱約猜得出這人是誰,秦犴如今混的如此淒慘,跟那個人應該有莫大幹係。


    而能隨意打壓一名真傳弟子,整個玄陰宗,這樣的人物也屈指可數。


    黃裳倒不怕卷進秦犴和那個人之間的漩渦中,反正他如今處境也不見得多好,整個玄陰宗都忌諱他。


    一部分原因是三張丹方,另外原因是他有個另玄陰宗上下諱如莫深的仇人——尉遲鉉。


    能拉攏秦犴,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看著秦犴那極度渴求的眼神,黃裳突然覺得這家夥怪可憐的,又從瓶子裏倒出四粒凝神丹遞了過去。


    “我這還有九粒,本想一起給你,不過有人幫了我忙,我得留上幾粒還這人情,所以暫時隻能給你這麽多,不過你放心,這些凝神丹都是我自己煉製的,因此不存在缺貨之虞,下次來,我給你帶上十幾粒!”


    “你隻收血肉的話,我恐怕弄不到這麽多。”秦犴微微皺眉。


    “不止血肉,隻要是好東西,我都收!而且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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