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明右手食指輕輕按在手機音量上,雖然不是外放,但他要聲音足夠大,大到老板能聽見。


    至於對麵罵自己什麽,鄧明假裝聽不見。


    雖然大概率老板還是裝聾作啞,假裝自己耳背,但鄧明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更多的事兒。


    “鄧明,老板要去前線,我特麽跟你沒完!”


    “柳哥,我說了不算,老板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他都多大歲數了!生產隊的驢也沒這麽使喚的!你特麽是吃屎長大的,老板老糊塗了,你特麽也糊塗了!”


    電話對麵的人暴怒著,平時溫文爾雅的他每句話都帶著粗口。


    很明顯那位的怒氣值已經滿槽,下一秒可能就是一記衝鋒,直接衝到鄧明麵前,隨後旋風斬,送鄧明上路。


    鄧明聳了聳肩,不出意外,老板裝聾作啞,像是沒聽到自己在和那位聯係,也沒聽到那位正在把自己罵的狗血噴頭。


    “你把老板抬下去,我這就飛回國,出事算我的!”


    “柳哥,前幾天小師弟也這麽說,老板抄著笤帚追的他在咱912大院裏滿院子跑。老板身體還行,我怕……”


    怕什麽,鄧明沒說,反正不是怕自己丟臉。


    電話那麵聽鄧明這麽說,一下子怔住。。


    鄧明說的畫麵感十足,電話對麵那位怔怔的想著八十歲的老板手持笤帚追打那位風頭正盛的小師弟。


    這畫麵……


    兩人同時沉默。


    老板可是活的,還能追打小師弟,強行帶下去?怎麽帶。


    “鄧明!”電話那麵的鋒芒已經黯淡,聲音有些發澀。


    “沒事,柳哥。”鄧明道,“老板的臨床你是知道的。”


    “國內物資不夠。”


    “手頭剛好有2000萬美元的3m口罩,應該還行。”鄧明見老板不說話,也知道他心意已決,便反過來站在老板的角度說道,“防護沒什麽大問題,我和老板去蹲兩周,有我照顧呢,應該不會有事。”


    “出了事你付得起責任麽!”電話對麵的人聽鄧明這麽說,剛剛有點緩和的怒氣值再次爆棚。


    “唉,柳哥,膝前盡孝這種事兒隻能事在人為。”鄧明被責任二字說的有了一些火氣,淡淡譏諷了半句話。


    “以你為我特麽想來啊!”電話對麵那位瞬間被鄧明點燃,“當年你特麽還是個住院總……”


    說起當年的往事,那麽多沉重、那麽多回憶、那麽多複雜的情感同時湧上來。


    “年紀真是大了,怎麽這麽磨叨。”黃老背著手轉過身,看著鄧明說道,“跟柳三兒說,閉嘴,好好幹活。”


    “柳哥,你聽到老板的話了吧,他讓你閉嘴,好好幹活。”


    電話對麵緘默,也不知道是不是梗著脖子說什麽都不肯聽自家老板的話。


    鄧明歎了口氣,勸了對麵那人兩句,隨即聽到“砰”的一聲,繼而傳來嘶嘶的盲音。


    他無可奈何的掛斷電話,開始幫老板收拾東西準備入駐前線。


    ……


    ……


    克利夫蘭。


    心外科裏,傳來一聲巨響。


    是柳無言的辦公室裏發出的。


    淩晨四點多,夜班的醫生護士被嚇了一跳。


    一向溫文爾雅,每一根頭發都打理的一絲不苟的柳無言眼睛赤紅,手機摔掉後還又怒氣,一腳踹在椅子上。


    椅子撞到牆上,轟的一聲,栽倒在地上。


    柳無言像是憤怒的公牛,鼻孔裏噴著熱氣,雙手握拳,惡狠狠的盯著窗外的夜色。


    鄧明就是個混蛋,混蛋!


    他不敢在心裏腹誹老板,但罵鄧明卻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一切錯誤都是鄧明的。


    老板都多大年紀了,竟然還要去這麽凶險的一線,柳無言深深覺得鄧明就是個混蛋廢物。


    尤其是膝前盡孝四個字,更是深深刺痛了柳無言的心。


    他知道在家伺候老人有多難。


    很多家庭都一樣,在膝前盡孝的人費時費力還不討好。


    對老人而言,一年回來看一次,買箱奶,扔下二百塊錢的孩子永遠比沒日沒夜照顧自己的孩子孝順。


    鄧明有自己的苦處,可是!


    他媽的鄧明也不能不攔著老板,讓他去前線!


    柳無言彎腰撿起被摔在地上的諾基亞,撥通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可是按下發射鍵的一瞬間,柳無言的手指凝住。


    老板……


    那個身影出現在眼前。


    在柳無言的心裏麵,老板始終都是壯年的老板,從來不存在什麽老態龍鍾、也不存在背手弓腰的糟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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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沛的精力、精湛的技術才是柳無言印象中構成老板的要素。


    自己出國,按照老板的意圖出國,接觸最新的醫療技術,並且用各種手段送回國,讓老板研究。


    在這一點上柳無言很佩服自家老板。


    胸腔鏡,老板接觸的時間很短,畢竟研究是研究,但沒有耗材,根本無法大規模鋪開。


    客觀事實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國內在科技方麵的落後始於幾百年前,老板隻是一名醫生,無力改變。


    他隻是在默默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武器庫中多那麽一兩件嶄新的武器,然後好在關鍵的時候拿出來,派上大用場。


    國內條件一旦好轉,老板第一時間就開展胸腔鏡技術,並且努力推廣。


    這些柳無言都知道。


    那個倔強的老板……


    柳無言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深深歎了口氣,把手機關上。


    他知道老板的脾氣,既然老板不願意和自己說話,那就證明老板心意已決,必然要去前線,自己拉不回來。


    別說是自己,在身邊的鄧明都拉不回來。


    不過鄧明說老板抄著笤帚追打那個叫做周從文的小師弟是什麽意思?


    追的雞飛狗跳,追的烏煙瘴氣,倒是滿滿的生活氣。


    柳無言把椅子扶起來,靜靜坐下,抽了三根煙後開始打電話詢問國內熟人有關於這次事件的各種情況。


    國內的情況、老板的安全、是不是有思路以及那位被老板追的雞飛狗跳的小師弟。


    最近這幾個月,老板新收的關門弟子周從文著實出了不少風頭,柳無言都看在眼裏。


    不過他沒幹涉,隻是默默的在看。


    當他了解了更多的情況後,表情愈發嚴肅。


    周從文,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複雜很多,老板收的這個小師弟有點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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