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言想要買機票直接回國,但他還是安靜下來,放棄了這個不合實際的想法。


    老板當年把OFFER給自己,並且和相關知名專家聯係,聯名推薦,這才有了自己來到克利夫蘭的機會。


    自己也沒辜負老板的期許,很多新設備、新技術都是從自己這個途徑流回國的。


    不說自己冒了多大的風險,也不說自己的功勞,就說這麽回去會不會被老板抄著笤帚追打……


    一想到八十歲的老板抄著笤帚追打小師弟周從文,柳無言嘴角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


    這特麽都哪跟哪。


    老板都多大年紀了,怎麽脾氣還這麽火爆。


    年輕的時候他就張羅著修身養性,可都八十了,還做這種事兒。修身養性?哪裏能看得出來。


    唉。


    柳無言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但嘴角卻不知不覺露出一絲溫馨的笑容。。


    初步了解國內的情況,柳無言知道問題應該不大。


    不在於各種臨床經驗,而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兩千萬美元的口罩。


    國內簡陋的醫療條件是沒辦法的事情,積貧積弱了百多年,想要一朝富強是不可能的。


    隻要接受了九年製義務教育的人都不會有這種妄想症。


    國內絕大多數醫生戴的那種棉線口罩和西班牙大流感時期美國的口罩一樣,僅僅在這一點上,國內就落後了世界先進水平將近一百年。


    從天而降那麽多3m口罩,還是對付呼吸係統疾病,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


    而且據說那個叫做周從文的小家夥還弄了一套穿脫防護服的視頻,作為教學手段。


    這就很先進了,一點都不像是國內比較落後的醫療基礎上成長起來的醫生。


    老板新收的小師弟真的是很有趣。


    雖然擔心,哪怕知道老板大概率沒什麽事兒,柳無言也在擔心。


    再有就是裴院長的秘書說鄧明按照老板的意思托孤,給周從文要了912的編製,柳無言知道老板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一線。


    回又回不去,那總得做點什麽。


    他打開筆記本,調出視頻,又一次的觀看起年會上周從文做的胸腔鏡手術視頻。


    手術做的是真好,換自己去做,頂多也就是這樣。


    而且柳無言內心深處知道自己大概率做不了周從文這麽好。


    隻是他不信老板“隨手”在國內找了一個小家夥,竟然可以碾壓自己。


    看完年會的胸腔鏡手術視頻,柳無言又點開一段隱秘的文件,觀看老板用微導絲做人工夾層的手術。


    這段手術柳無言已經看了無數遍,但不管什麽時候看,他都有一種無法置信的感覺。


    如果說年會上周從文做的手術已經屬於碰到了胸外科手術技術的天花板,那麽循環年會上老板新創的DK-crush術式就是登峰造極。


    而人工動脈夾層後球囊擴張再下支架,憑空造出來一段“嶄新”的冠脈血管,這種天馬行空的做法和思路已經不簡簡單單是登峰造極,而像是克利夫蘭的醫生感慨的那樣——這是神跡,是憑空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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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術式讓柳無言無限驚歎老板的創造力。


    他知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可老板在山窮水盡的時候,總是能柳暗花明,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當然,這還不是主要的。


    老板的神奇,柳無言早都知道,也一直堅信不疑。


    最讓柳無言無法接受的是回旋支的手術。


    事後他了解到老板的精力有限,隻做了前降支,回旋支是小師弟周從文做的。


    老板能做,那沒什麽好詫異的,對柳無言來講這都是應該的。


    可周從文是誰?


    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麽?!


    他憑什麽能做本來隻有老板才能做的手術?


    如果不是周從文的年紀太輕,如果不是周從文的履曆就擺在麵前,柳無言都琢磨這位是不是老板私下裏偏心培養出來,震懾其他師兄弟的存在。


    他很清楚老板不是那種搞平衡的人,技術是老板的唯一,老板心心念念想的就是治病救人四個字。


    默默的看著手術視頻,柳無言的目光從複雜變成清澈,他已經拋棄私心雜念,沉浸在一個無可名狀、美不勝收的世界裏。


    周從文的手術做的不僅僅是好,而是……怪。


    任何一名術者,成熟的術者都有自己的風格,哪怕是老板手把手教出來的自己、鄧明、其他人,還有那位在約翰·霍普金斯的破門子,也都有自己的風格。


    而周從文卻不是。


    如果硬要說他沒風格也不對,他的手術做的和老板一模一樣,這一點對柳無言來講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他見過老板壯年時候的手術,周從文就像是年輕時候的老板,手術風格沒有任何變化。


    甚至柳無言還能在周從文的手術裏看出來一絲老辣。


    這不是拙劣的模仿,而是小師弟周從文在某種程度上和自家老板合二為一。


    還真是一種其妙的聯係,柳無言看著手術,漸漸入了神。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穿越時空,回到過去,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老板。


    那時候老板渾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披著鉛衣做手術,一天一夜都不知道累。


    他隱約看見了老板嘴裏那頭生產隊的驢。


    驢,柳無言笑得很開心。


    老板偏心寵愛這位小師弟,說死不肯讓他上前線,甚至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封殺”周從文,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周從文是老板留下來的火種。


    這次的事情凶險,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從前線活著回來,所以他要留下火種。


    既然是這樣,那就……


    想到這裏,柳無言把頭抬起來,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手術視頻循環播放了不知道多少遍,外麵的天色漸亮,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走。


    那就把這位小師弟往上抬一抬,希望他的心性不錯,能扛得住名譽。


    想到這兒,柳無言忽然意識到在惠靈頓做完手術後,好像是鄧明留下來接受各種榮譽,周從文卻和老板默默離開。


    真是個很古怪、很有趣的年輕人,柳無言凝神看著家的方向,暗自期盼老板能平安歸來。


    到時候自己回家,看看老板,看看這位和老板一模一樣的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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