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瞳舉目望去,整個戰場上黑壓壓的一片人,全部坐在地上,看上去,簡直是個奇跡,曆史上,從未有過如此的場麵,交戰的雙方在休息,而不去攻擊。Ω81Ω『中文網此刻,隻要有一支百餘人的騎兵隊伍,便可左右戰場的局麵,繼而大獲全勝。


    謝瞳同樣喘著粗氣,他靠在一株大樹下,看著戰場,百步外,是他的仇人拿督尊者孟楷,二人對視了一眼,目光中都透漏著仇恨的意味,但他們都知道,這場仗是無法繼續打下去了,誰的援兵先到,誰就能占得先機,二人的目光清一色的朝著東南方望去。


    從黃昏激戰到午時,是個人都挨不住,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然而東南方向卻是平靜的很,沒有一點大軍前來的跡象。


    孟楷有些沉不住氣,這是一個潛在難逢的時機,他此刻雖然有些力氣,但想要一個一個的將唐軍殺死,是不可能的,他望了望南邊,又望了望北邊,隻等一路援軍的到來,這場改變帝國命運的戰爭,就可以結束了。


    可惜的是,北邊也是安靜的異常,除了偶爾飄揚的風聲,以及那些鳥兒的鳴叫聲,在無其他。


    兩邊的人就這麽望著,帶著興奮而又絕望的心情,一邊盼著軍隊的馬蹄聲,一邊又擔心是敵人的援軍。


    謝瞳對朱溫有絕對的信心,這一夜的阻擊,完全可以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收拾掉寧狹的守軍。


    正沉思間,東南方的大地上遠遠的飄蕩起旗幟,一個鬥大的朱字,隨風飄揚。


    雙方都看到了這支人馬,在唐軍的眼中,這就是勝利的保證,孟楷的變色突然變得煞白,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此刻,他才知曉,自己完全掉入了朱溫的圈套中,寧狹方向才是唐軍的主力,而謝瞳不過是牽製他罷了,而他還沾沾自喜的認為,這一夜與唐軍打的難舍難分呢!


    眼見朱溫的大軍包抄過來,孟楷知道,此刻必須撤退,此次會戰已經徹頭徹尾的失敗,長安以南的大片領土全部落入朱溫的手中,他再無一戰之力。


    想到此處,孟楷翻身上馬,招呼那些能跑的弟兄們,飛似的離開了。


    朱溫下令輕騎兵狂追三十餘裏,殺的孟楷是丟盔棄甲,除了佛坪的大軍損失較小外,其餘可謂全軍覆滅。


    朱溫舉行了頗為隆重的晚宴,慶祝這場巨大的勝利。


    他舉起酒杯,歡喜道“今次能擊敗強敵,謝瞳和賴可忠居功至偉,沒有你們吸引強敵,我方是無法逐個擊破的,這杯酒,就敬二位將軍。”


    謝瞳和老賴共同舉杯,慶祝這場偉大的勝利。


    洪珊笑道“朱師叔,我們什麽時候攻打長安呢!珊兒已經開始想念長安的故居了。”


    老賴哈哈一笑,不等朱溫回答,便道“有了朱前輩帶領,打進長安該是片刻的事。”


    朱溫凝重道“此番雖然大勝,卻要認識到自身的不足,長安的兵力依舊在我等之上,且易守難攻,強攻的話,隻會白白送掉辛苦經營來的優勢”。


    采薇笑道“謝瞳,我怎麽又這樣一種感覺,自從師傅現身後,你怎麽變得越來越笨,給人一種好吃懶做的感覺,難道你便沒有什麽見解嗎?”


    謝瞳傻傻的一笑,道“在師叔麵前,那有我分析局勢品頭論足的機會,小子隻甘心做一個小兵,遵從部署就可以了,哎,你們不知道,這許多年來,考慮這麽多事,是多麽煩躁的一件事,有了師叔,小子忽然變得清閑了。”


    “不求上進”,采薇不悅道。


    朱溫大有深意的看了謝瞳一眼,道“今次我們對長安圍而不攻,待來年春年花開之後,長安城內的儲備糧草定然不足,黃巢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放棄長安,突圍後,逃至關外,二是固守待援,等待關外的齊兵打回來,解長安之圍。”


    老賴道“黃巢的大部分兵力已經入關,關外雖然被他攻下,但是時間較短,人心不定,短期內難以聚集大軍。看來他隻能選擇第一條路。”


    采薇道“師傅已經想到對策了是嗎?”


    朱溫微一厄,道“辦法我已經講給大家了,就是奇兵霍紫辛,他在江南一帶活動,可毀掉黃巢的糧道,黃巢即便逃亡東都洛陽,也是潰敗的局麵,不足為慮,就讓他安安穩穩的當一冬天的皇帝吧!”


    此刻眾人無不佩服朱溫,夜鶯舉杯道“小女子一輩子不知見過多少英雄,但即便是名震天下的謝瞳,在小女子眼中,與前輩比也要遜色一些,前輩真的是高瞻遠矚,令夜鶯佩服不已,這一杯,敬前輩,敬諸位兄弟姐妹。”


    眾人轟然舉杯,與她一飲而盡。


    朱溫繼續道“人都是貪婪的,看不破眼前的形式,如黃巢能舍得放棄長安,立刻退到關外,本人也拿他毫無辦法,至少讓他苟延殘喘幾年,東西分庭抗禮也說不定,而眼下,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他的話大有深意,讓人感觸頗深,皇權霸業,真的就那麽重要麽。人對權利的癡迷,真是就是越一切?


    眾人都十分開心,謝瞳感覺也是異常的欣慰,這場大捷,雖然沒有殺掉孟楷,但是卻是關鍵之戰,從天下大勢上看,已經板上釘釘,他越的欽佩師叔,亦佩服他的目光遠大,師門的願望正一點一點的去實現,他不由的想到,如果大唐恢複舊製,他希望朱溫能夠取代司馬宣,成為皇帝最為信任的朝臣,把黃天派的諸多理念付諸實際,那他也會感到欣慰的。


    想到這些,謝瞳倍感自豪。


    洪珊湊到他的身旁,輕輕的道“瞳哥,如天下一統,你有什麽打算?”、


    這個問題著實觸到了謝瞳的盲點,他從未想過這類問題,沉思許久後,道“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不喜歡戰爭,不喜歡爭奪權力,如果天下重回一統,我會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和珊兒頤養天年。”


    洪珊十分歡喜的道“這個答案珊兒特別滿意,忘記了告訴你,采薇曾經私下和我聊過,屆時會跟著我們浪跡江湖,哈,如果有一天走累了,我們便要到塞外去,去慕容龍城他們那個綠洲,哈,哪裏的環境美極了。”


    謝瞳的心神也隨著洪珊的描述,一起飛到了塞外的綠洲中。


    朱溫大軍在寧狹修整了七天,分三路進,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將長安城外圍的據點紛紛打掉,齊軍紛紛避入長安城,唐軍在朱溫的指揮下,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對長安形成合圍之勢,情況對黃巢十分不利。


    期間孟楷組織了一波反攻,妄圖奪回長安到潼關的路線,但在朱溫強有力的進攻麵前,沒有一點效果,待孟楷的大軍退回長安時,第一場大雪已經來臨了。


    宋文遠的後勤保證做的十分到位,在大雪來臨之際,各種棉衣棉被已經就緒,唐僖宗聽聞前方打了勝仗,攻破長安在即,大喜之下,一天連頒三道聖旨,嘉獎朱溫,又冊封朱溫為汝陽侯,官居兵部尚書。


    大雪來臨,雙方已經避免了大規模的衝突,黃巢躲在城內,朱溫則在城外步步為營,雙方十分和諧。


    然而,在這和諧的情況下,還是不可避免的生了一些事,洪曄為躲避宋文遠的糾纏,居然來到了前線。


    春節的一段時間,朱溫返回了成都,將謝瞳等人留在了長安城外的大營之中。


    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的時間,待他返回時,已經過了元宵節。


    朱溫似乎早就知道了洪曄的事,回營的第一天,不分青紅皂白的便將謝瞳臭罵了一頓,說他不識大體,限他兩日之內,將洪曄送回成都。


    這著實讓他有些不解,他一直想不通,宋文遠這等小人,朱溫為何還護著他,同時一個問題同樣擺在他身前。


    宋文遠是閥門貴族最後的代表人物,雖然現在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坐擁川蜀的支持,一兩年後,恢複實力,完全可以分庭抗禮,這是極大的隱患。而從另外一個層次上講,他與宋文遠因為諸多的原因勢不兩立,雙方不死不休。


    帶著這些疑問,謝瞳走入了朱溫的大營,他需要與朱溫談一談,無論如何,是不能讓洪曄離開的。


    朱溫正坐在一爐火盆旁,見到謝瞳,微微點點頭,示意謝瞳坐在一旁,而他則繼挑著一隻羊腿,不時的用小刀從上麵割下一片來。


    天色陰沉沉的,落日的餘暉已經無法讓人看清眼前的東西,在這營帳之內,也唯有謝瞳能夠看清朱溫的麵龐,他略微胖了些,冷酷的臉龐上,忽然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過去謝瞳看他是看不透,能夠看到朱溫的意願,卻猜不到他的方式,現在看,居然是看不破,看不破他在想什麽。


    他吃東西十分講究,不似謝瞳般狼吞虎咽,好似在享受這一切,他舉手投足間,草莽英雄的氣息已經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天生富貴的感覺。


    謝瞳對這感覺極為敏感,他曾在司馬宣父子以及宋文遠父子身上感受過,那種感覺就如同麵對一個貴族,就像謝瞳第一次看到洪儒時的感覺,雖然朱溫沒有鄙夷他,但已令他十分不舒服。


    他的第一感覺就是朱溫變了,如同宋文遠改變一樣,他們共同的情況,就是身上的江湖氣息已經消失,他不曉得朱溫在成都的這段時間生了什麽事,讓他做如此的蛻變。


    謝瞳坐在一旁,熟悉的握起小刀,在羊腿上割下一大片肉,放到口中大口的咀嚼起來。


    二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吃肉。


    許久,謝瞳歎了一口氣,道“師叔,請恕謝瞳不能遵照師叔的意願,洪曄不能遣返回成都,宋文遠此人陰險狡詐,居心叵測…”


    未等他講完,朱溫打斷他的話,不滿的道“謝瞳,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一切要以大局為重,你怎麽就聽不明白呢!黃巢還占據著長安,帝國還未收複河山,我們還需要宋文遠的後勤保障,你這樣意氣用事,著實不妥。”


    麵對朱溫的批評,謝瞳無動於衷,道“並非謝瞳不顧全大局,我與宋文遠血海深仇,都沒有找他尋仇,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一直隱忍至今,而洪曄如今逃出他的魔掌,乃是萬幸之事,我謝瞳怎也不會讓她重返魔窟。”


    朱溫冷冷的盯著謝瞳,次現這個年輕人目光中的堅毅,居然敢違背他的命令。


    不等朱溫說什麽,謝瞳繼續道“師叔不要在說其他,謝瞳已經決定,此事絕無商量的餘地”。


    他頓了頓,繼續道“師叔,你變了”。


    朱溫放下小刀,施施然的走到營帳門口,掀簾走了出去。


    謝瞳緊隨其後。


    營帳外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些許照明的篝火,已經看不到光亮,而天空之上,也是異常的模糊,大部分星星都不再亮,處於模糊的狀態。


    朱溫自言自語道“中土大地就好比這星空,當一切趨於混沌,世界就是一片黑暗,讓你無法透明的去看待,我們要做的,就是點亮這星空,讓大地重現光明。謝瞳,你還太年輕,師叔這麽做,無非是為了門派,為了你,你我二人的努力,終將會讓門派重現幾百年前的輝煌,甚至會取代佛教,成為帝國的國教,這是我們需要做的。也許數十年後,師叔將會成為一捧黃土,而你將挑起整個門派的大梁,知道嗎?不要去想著過平常人的生活,吾輩的使命便是奮鬥終生,黃天道的大義還需要你我去傳達。”


    話音消失,朱溫轉身走入營帳,將謝瞳一個人仍在營帳外。


    謝瞳倍覺苦澀,他一直幻想著能夠實現朱溫說的話,一直以師傅的遺願為目標,但這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事到如今,他卻是渴望平凡人的生活,不陷入江湖紛爭,遠離權利的鬥爭,到朱溫出現後,他甚至將師門的一切都寄托在師叔的身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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