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哲他們乘坐的這台公務機客廳有十座,文老和靈珊還是坐到了鄰座上,於哲在他們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空姐為他們擺好行李端上熱茶後就退出客廳了。


    這下畢竟是麵對麵,於哲覺得自己必須主動搭下話,別讓場子冷下來,才能提高自己在“未來嶽父”麵前的印象分。


    說到與長輩的交流,最好的方式當然就是提問題了。於是於哲坐正了身體就開始問:“對了,文老,既然我們要乘公務機,那為什麽不幹脆走公務機服務中心啊?那不是方便多了,也不用麵對這麽多人。”


    於哲以前跟父母包過幾次公務機,每次都是從服務中心入場,裏麵有獨立的候機廳和更好的服務,也可以避免與外人接觸。


    “所以說你們新人問題就是多。”文老搖頭歎氣地說:“走服務中心的乘客都會被客戶中心留下大量記錄,審查也比一般通道嚴格,像我們用假身份的必須盡量避免走那種地方。我們坐公務機的話,要不走私人機場,要不像今天這樣。”


    於哲趕緊配合著點頭說:“哦哦,對對。”心裏卻在想,不就坐個飛機而已,為啥要使用假身份呢。


    文老把自己的身份證拿出來展示了一下,姓名上麵寫著“文老”兩個字。於哲還清楚記得文老介紹過自己叫陸文殊,應該和靈珊是一樣的“陸”姓。所以這張身份證上的明顯是假名。


    文老把身份證放回胸前口袋,說:“在正式入部以後,你們的身份就會變成機密。到時你們會獲得一個新的名字,這個名字會被反映在公民記錄裏麵,就如同一個真實身份一樣。在對策部的行動中,我們一般都是使用著新身份的,時刻都要注意不要透露太多身份信息,以免遭到懷疑。”


    “原來如此。”於哲一邊配合回應著文老的講解,繼續問:“那文老,這樣說來,我們在支部認識的幾個人,他們也都是用的假名嗎?”


    文老笑了笑說:“你是說徐甜徐逸那倆丫頭嗎?當然是假名啊,哪有這麽巧靈格是蒙恬蒙毅這輩子就徐甜徐逸了?你以為看小說麽?”


    於哲被文老這一反問還真是不知怎麽回答了。其實這些自己也早該發現的,包括那個叫李舜生的司機,這些怎麽可能是原名呢?


    於哲繼續問:“但是,對策部不是國家機關嗎?你們執行公事,為什麽要偽造身份啊?”


    文老回答:“沒錯,我們是國家機關,但我們同時也是一個軍事組織。能力者的身份都是軍事機密,所以一定要有對應的保護措施。”


    “軍事組織!?”於哲從沒聽徐逸提起過這點,在國內除了人民解放軍以外的軍事組織他能想象到的就是恐怖分,子和政變部隊了。他感覺自己被帶上了賊船:“我聽說我們是抗災組織啊!”


    “你小子腦筋怎麽這麽死呢?”文老示意於哲別激動,“我們的確是抗災組織。然而我們對抗的是靈災,而靈災的起源是魔靈。對抗魔靈則需要強大的能力者軍隊。不同於保障國土安全的軍隊。我們是保護人類這個物種的軍隊。所以也叫軍事組織。”


    於哲鬆了口氣:“哦,原來隻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要跟人類打起來呢。”


    文老思考著,一邊說:“雖然現在各國的能力者組織間合作並不是完全無縫,但一般不會發生這種對抗的情況的。”


    於哲一邊“哦哦”的回答,然後又問另一個問題:“聽徐逸說魔靈是從異世界過來的,那這個異世界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魔靈為什麽要來我們的世界引發災害?”


    “嗯!要介紹對策部不得不從這個說起啊!”文老對這個問題表示滿意,微笑著不停點頭:“根據《調曆》和《雲笈七簽》的內容推算,以及後世靈格持有者對資料的補充,人類與魔靈間的戰爭要追溯到距今六千多年前黃帝和蚩尤開戰的年代。”


    於哲一聽,感覺這話題是不是扯得有點太遠了。他對文老所說的《調曆》和《雲笈七簽》並不熟悉,隻知道這些都是研究黃帝紀元的書籍。


    隻是現在他倒是覺得文老的講解越長越好。因為這趟旅途他得一直和靈珊麵對麵坐著。而靈珊又時不時都會眨著大眼睛看著自己,這讓他感到坐立不安。


    關於對策部的事,這幾天來靈珊已經聽文老說過不少了。所以她現在對兩人的對話並不感興趣。她唯一感興趣的是於哲一看到自己就會馬上閃開的視線。


    現在飛機才剛剛離開地麵,剩下的三個多小時如果沒有什麽能夠讓於哲分散注意力的話那他還真會受不了。所以於哲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文老的講解上來。


    “蚩尤有‘魔王’之稱這個你應該多少有聽說過。當時黃帝與蚩尤進行了逐鹿之戰。在大部分的古書記載中都描述了蚩尤部落的落敗,還有最終被黃帝擒殺。然而在我們對策部保存的資料中記載,其實開戰之前,東方的魔王蚩尤和西方的魔王撒旦就已經共同開創了通往魔界的通路。在他落敗以後,就和撒旦一起逃往了魔界。也就是從那時起,才正式有了魔界和魔靈的概念。”


    於哲沒想過魔界、魔靈的起源居然還跟人類世界有關,又問道:“也就是說,魔靈本來也是來自於我們的世界?然後蚩尤和撒旦創造了另一個世界把它們都帶了過去?”


    “是不是他們創造的世界就不清楚了,記載中僅僅描述了他們打開了通往魔界的通路。至於我們現在能接觸到的這些魔靈本來是來自哪裏,這個也無從追索。答案大概也隻有蚩尤和撒旦本人知道吧。自從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已經六千多年,魔靈對人類世界有組織的侵攻就從未間斷過。”


    於哲咽了一口唾沫,心想這戰爭打了幾千年還真能沒人察覺啊,這中間世界上經曆了多少文明與政權交替,信息封鎖也做得太給力了吧!


    而且按這戰爭的架勢聽起來,要是輸了那不就是人類的末日了麽?於哲又問:“那你們也會進攻魔界嗎?它們的世界裏也有像我們這樣的平民嗎?”


    文老的視線變得尖銳,他提醒於哲:“現在你應該說‘我們’而不是‘你們’了。既然你已經參加過除災,那就代表已經參與到戰爭裏來了,不能再自稱是平民了。”


    於哲低下頭避開了文老的視線,其實他也明白,這是一場為了人類存活而展開的戰爭,而自己既然是人類的一員,知道了真相就無法逃避這個責任。


    文老繼續說了下去:“至於你說到魔界裏有沒平民,這我們還真是無從得知。因為幾千年以來,雖然我們也一直在探索著打開魔界通路的方法,但是至今卻都沒有結果,所以人類一直都隻能夠被動地防守。”


    於哲聽到這裏反而覺得鬆了口氣。他本來以為加入對策部就像是小時候看超人,超人隻需要保護人類保護地球。然而直到聽到戰爭這詞後他才馬上意識到現實。因為戰爭總是雙方的,今天你進攻我,明天就我進攻你了。


    如果隻是為了守護人類,那麽於哲會覺得義不容辭,但如果哪一天要進攻另一個世界了,自己站在了侵略者的角度,那感覺又會如何?於哲沒有去想象。


    於哲又問:“既然這場戰爭這麽重要,為什麽不幹脆讓所有人類都知道事實以便加強防範呢?”


    文老豎起兩個手指,回答:“兩個原因。一個正如之前所說,這是一場永遠被動的防守戰,即使暫時我們力量是比魔靈更強,但這也隻能保證這場戰爭不敗,卻永遠不能獲勝。至於這不敗能保持到什麽時候?這根本沒人知道。也就是說,其實現在的形勢對人類是壓倒性不利的。這個不利的情況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會在民眾之間引起恐慌,恐慌會導致自滅,這無異於不戰而敗。”


    這點上於哲也理解,畢竟民眾的情緒容易被煽動,萬一知道這是個隨時可能末日的世界,很多人就不能安份工作生活了。


    “第二點才是關鍵,不過徐逸應該跟你說過了,那就是人種紛爭問題。”文老喝了口熱茶,“盡管我們認為大家都是人類,是同樣的族群,但是總有人不這麽認為。”


    於哲想起了徐逸的話,當時她還舉了x-man做例子。


    人類總是容易相互猜忌。在知道身邊存在著能力者的情況下,譬如你同學考試分數比你高了,你就會猜疑他是不是用了什麽特殊能力作弊;你丟了錢包,就會猜疑是不是身邊的誰其實是能力者在偷錢。漸漸的,這種猜忌會形成偏見,偏見變成歧視。作為少數人的能力者群體,將會被大部分的人類視為異類而排斥。最終反而變成了人類的敵人。


    文老繼續說: “所以對策部才花這麽多心思精力來隱藏偽裝我們的存在。你必須認識到,對策部的工作並不像你想象中當英雄拯救世界一樣。相反地,對策部的工作經常會是吃力不討好的。”


    “嗯,我了解了。”於哲點了點頭:“還有一點,我聽徐逸說過,靈珊和我是總部特招的。一般來說對策部招人都要通過靈力監測器來發現覺醒的靈格持有者。但是我和靈珊好像都沒有經曆過什麽覺醒啊,你們說到那些前生的記憶什麽的我根本完全沒印象,那你們是怎樣判斷我們是靈格持有者的?”


    “我可是總部的靈格評定組組長。”文老說這句的時候把頭仰得老高,他本來想讓於哲他們驚訝一下,但是完全沒得到想要的效果:“嘛,你們現在還不清楚,以後就會知道其實我在世界上算是很有名的人物了。在靈格評定能力這塊暫時還沒人能出我左右。這次對你們的招攬,先是起於我發現了靈珊,然後又通過靈珊發現了你,之後就是我通過總部給你們兩個發了特招,就是這樣。”


    雖然文老的解釋有點牽強,好像刻意隱瞞了些什麽。但是於哲總算是明白了,其實自己和靈珊加入對策部的事全都是這個文老一手策劃的。


    這讓於哲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好。他想起那天聽徐逸說總部的靈格評定組長專門來了廣州給靈珊做靈格開發,還有對於他們二人的各種特殊待遇都讓徐逸不能理解,現在於哲全都理解了。


    其實這就是文老在招聘自己女兒,而且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控,所以待遇怎麽可能不是最高規格呢?


    文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繼續說:“我的判斷沒有出錯過,所以你們一定是靈格持有者。雖然暫時你們還不知道自己的靈格,但是時候到來了你們總會知道的。在這之前我將會在總部裏對你們進行靈力開發。”


    雖然還有很多事情不明不白,但是於哲想到自己將要和靈珊一起加入對策部展開新生活,突然就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對於他來說,自己的世界又重新被賦予了更有意義的使命。


    於哲對即將要麵對的世界隻有很模糊的概念,或許從今天開始他將不再是自己,他將會擁有新的名字,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但是他很明確自己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人類,保護靈珊。隻要這點不變,他就會有一種安心的感覺,相信無論發生什麽事自己都能幹勁十足地走下去。


    公務機穿過了高高的雲層,於哲和靈珊都俯視著窗外由雲朵編織成的白棉地毯。雪白的棉花地毯無窮無盡地鋪滿天際,天際之大讓他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在前進。即使如此,飛機劃出的航跡雲依舊在印證著他們經過的道路,一切已經無法回頭。


    沒有人可以知道未來,也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們乘上這趟航班是對是錯。隻是此時此刻,他們都堅信著自己選擇。


    一年後 2014年9月8日 北京


    城市車水馬龍,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商業街巨大的led屏幕上,播放著各種應節的廣告片,整個城市都彌漫著月餅的甜。天空晴朗空透,沒有一絲雲,明亮的圓月掛在半空,似乎也不忍奪去人們賞月的雅興。


    今天是中秋節。在中國,中秋是與西方的感恩節同樣重要的節日。


    與城市裏喜慶的氛圍相反,近郊的一處白楊林裏,正在進行著一場血腥的捕殺。


    兩隻形如螳螂的巨大魔靈揮舞著鐮刀形的前爪,砍斷攔路的樹枝,在樹林中飛快地逃竄。它們身上的傷痕中不斷流出青綠色的血液,在地麵上拖出一條條長長的血跡。


    當其中一隻回頭警戒追擊者的一瞬,才看到黑色的人影已經來到了它的身旁。


    他有著人類的體型,然而他的右臂卻在不斷地變粗變大,還長出了嶙峋的畸甲,手指變成了五根長而硬的尖爪。


    隻見追擊者一個縱躍,來到了魔靈的正上方。他舉起與身形不相稱的巨大右臂,狠狠地盯著下方的巨型螳螂。


    下一個瞬間,如同泰山壓頂般,追擊者的巨拳已經揮下。魔靈的整個頭部刹那間被碾壓,擊碎。它的下肢承受不住拳壓的負荷,癱倒在地麵上。


    魔靈倒下後,身體還抽搐了幾下,傷口處汩汩流出大量的綠色鮮血,散發出撲鼻的腥臭味。


    追擊者上前確認了一眼目標魔靈的屍體,同時目光如刀閃過,鎖定了另一個目標。


    逃亡中的另一隻螳螂型魔靈此時已繞到了一棵白楊樹後,粗壯而鋒利的鐮臂正繞過樹幹往追擊者的背後劃去。


    然而追擊者並未躲閃,他隻是身體一轉,巨大的右臂就已順勢向身後揮去,摧枯拉朽一般,將粗大的白楊樹連同後麵的魔靈一起橫身截斷!魔靈的半體被墜落的白楊壓在地上,數秒後便不再動彈。


    然而在追擊者的後方,此時卻還有一頭手臂粗的水蛭型魔靈悄然襲來,如同利箭一般朝著他頸部飛馳過去。


    但就在魔靈張開的血盆大口即將咬向追擊者後頸的時候,一道銀白色亮光閃過了。


    還來不及分辨身影,魔靈就在空中被這道亮光攔截,重重地被擊飛出去,攤到在地沒了氣息。


    銀光著地,華麗而輕盈,光影凝聚成一個曼妙的身姿,緩緩站起。


    巨臂的追擊者代號“z”(澤特)。而剛剛閃過的銀白色亮光其實是澤特的搭檔,代號“03”(零三)。他們是中國自然災害對策部總部特戰組搭檔成員,正在執行一次“惡狼”級的除災任務。


    “報告總部,黑晶石已被破壞,剩餘主要魔靈群也已經清掃完成!任務總耗時二十三分鍾。報告完畢!”澤特之前粗大的右臂如今又慢慢變成了常人的大小。他用手機大小的pda對附近進行靈力掃描後,確認魔靈已經基本清掃完成,開始向總部匯報。


    零三也已經收起了暗銀色的軟金屬拳套,來到澤特身旁。透過樹葉的點點白光輕盈地跳動在她的身上,一頭齊頸短發顯得清爽而精神。


    “總部已經回複了確認信息,我們提前完成任務了。”收到總部的確認信息後,澤特將pda放回口袋,他抬頭看向夜幕中高懸的一輪圓月:“話說今天是中秋啊!”。


    零三也順著澤特的視線看向天空:“中秋……那……澤特會不會想念家人?”


    “家人?如果是以前,這個日子,他們應該會在廣州吧。”澤特仿佛是在回想著很遙遠的事,“反正這個月底我們就要去廣州執行支援任務了,如果他們真的在的話,或者會碰上吧。”


    他們兩人很快就要到華南支部去執行支援任務了。然而即使是要回到故鄉,澤特卻沒有要聯係家人的意思。


    零三看著澤特,她能感覺到澤特微笑著的表情下泛著淡淡的傷感:“如果他們在的話,我陪你去見見他們吧?”


    聽到零三這麽說,澤特稍微怔了一下。他看向零三。零三微微低著頭,輕垂著眉眼。月光如銀紗般灑在她清秀美麗的臉上。


    澤特無法描述這種美,因為這種美既安靜又會讓人悲傷。澤特知道零三是在為自己而悲傷。父母離婚後,他跟家裏已經一年多沒有任何聯係了。


    當然澤特絕不願意讓零三因為自己而感到傷感,所以他笑了,笑得如同初升朝陽般溫暖幸福。


    他回答零三說:“好啊!一起去吧,隻要能找到他們的話。”


    “嗯!”零三很快地應了一聲,旁人無法看到她的表情變化。但是澤特卻能看到她的表情上已經沒有了剛剛那一陣憂傷的陰霾。


    零三抬頭望向了月光,澤特側臉看向了零三。今夜清晰的星月是那麽的美,月光下的零三又是那麽的美,這讓他們都忘記了話語,生怕打破這恬美如畫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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