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李卓然不知道林跡在這種食品嚴格管控的情況下在哪裏找到的這個東西，不過在這種時候，在他們經曆九死一生，親眼目睹了許多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撲倒被吞噬的場麵之後再重逢，酒確實是非常必要的東西。
很快李卓然還發現林跡和他們團長陳衛華打得火熱，所以當他向陳團長請假和李卓然在駐地附近聚一聚的時候，陳團長很爽快的答應了。這時候當然既沒有酒吧也沒有夜店，林跡所謂的聚一聚，也不過偷偷的帶上兩瓶本地產的53度光陰大曲，在軍官食堂裏順了兩包鹵花生，叫上李卓然和吳彥召來到了駐地旁邊的紅樹公園小山的涼亭上席地而坐，然後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的說上一個晚上。
如果把吳彥召換成趙陌，那麽這樣的場景在他們認識20年來就是十分常見的。通常話最多的自然是林跡，死酷死酷的趙陌則是酒量最好的，李卓然比較隨和，每當林跡和趙陌對上眼的時候，都是他來化解。現在趙陌換成了吳彥召，話最多的卻變成了李卓然，一整個晚上，至少有80%的時間都是李卓然在說話。
“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實驗室裏看數據，你知道嗎？這場災難的病毒，很可能就源自h1n1流感病毒，這是1933年人類最早分離成功原型病毒。1933年！當英國人威爾遜·史密斯成功分離h1n1病毒之後，人類曾經宣稱再也不會出現1918年那樣的世界性大流感。而其後近百年來世界上出現了很多流感病毒變種，但人類似乎確實控製了這種病毒，尤其是近10年以來，以我國的家園製藥牽頭的國際製藥聯盟共同研發的新型抗病毒疫苗幾乎使流感病毒消失，家園製藥實驗室裏的一位日籍華裔博士因此獲得前年的諾貝爾醫學獎提名。一直到去年冬天流感病毒突然反彈，以最新變種大麵積傳播，而後家園國際聯合推出家園-1號抗病毒疫苗，很快又將變種病毒消滅。但實際上這個變種病毒不是被殺滅了，目前實驗室裏大量數據顯示，變種病毒與疫苗融合，並產生了新的變異。而這一次的變異，就是導致我們眼前這場災難的根源！打個比方，吳彥召，你不是最喜歡看那種腦殘的宮鬥劇嗎？這個病毒就是那個魅惑皇帝，使皇帝荒淫無道的妃子，皇後看著皇帝的身體一天天垮下去，就派了一隊侍衛去捉拿那個妃子，那隊侍衛就是家園國際研製出來的疫苗，就在皇後和文武百官以為侍衛即將把妃子就地正法的時候，突然發現那隊侍衛是妃子早就安排好的臥底，她把皇後和文武百官騙到一個宮殿裏，然後把他們全部殺頭了。百官臨死前突然發現，這個妃子就是若幹年前被先帝處死的某個宮女的女兒，她是來給她的母親報仇的！”
“小舅，為毛人家跡哥都叫我小召叫得那麽親熱，而你卻叫我的全名？我媽不是你的親姐姐嗎？還有，你最後編的這個故事，真的好狗血啊。”
“雖然狗血，但很能說明問題。”接話的是林跡，其實對於病毒究竟是怎麽來的，他已經不是那麽關心了，他更關心的是，人類還有得救嗎？
這時喝得眼睛已經發紅的李卓然思路依然很清晰，說：“我的級別不夠，我沒有辦法接觸到家園製藥的核心數據，但我已經發現，接種過家園國際幾年前推出的疫苗的人群比沒有接種過的人群更易於感染病毒。目前病毒傳播的方式主要是血液傳播，就是如果你沒有被喪屍抓傷咬傷，就不會被感染，但那些幾年前接種過家園疫苗的人群則會被空氣傳播的病毒直接感染，隻可惜我手上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我懷疑幾年前接種家園疫苗的人就是最初感染病變的喪屍。前幾年在世界範圍內接種了家園疫苗的人約占世界人口總數的10%，家園國際製藥聯盟也因此獲得了超額的利潤，如果把他們算作一個經濟體的話，他們的財富總額甚至超過了整個歐盟！隨著災難的爆發，根據各國提供的數據，最初的感染者，也就是經空氣感染變異為喪屍的人群約占世界人口總數的10%。雖然沒有完全的數據證明這10%的感染者就是之前10%的疫苗接種者，但是這也未免太巧合了！”
“好吧。”林跡突然覺得渾身很不自在，他下意識的在身上摸來摸去，突然發現他渾身不自在的原因是沒有煙抽，他最後的半包煙在安置局送給了胖子蔣京川，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到過香煙了，那兩瓶酒是他在團部的廚房裏偷到的，但是他能偷到酒，卻找不到煙。這時他雖然找到了自己不自在的原因，卻沒辦法解決，就像眼前的狀況。所以林跡說：“就算病毒的來源你分析的是對的，但是又有什麽卵用？讓家園國際主動承認，並向全人類謝罪？現在各國政府還要依靠他們解決眼前的危機呢。”
李卓然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其實在眼前這個情況下，解決危機的根本辦法就是壯士斷腕，使用現代化武器將感染人群全部殺死，雖然這很殘忍，但快刀斬亂麻，可以保住更多的人。現在的感染人群正在迅速的擴大，但病毒的感染途徑畢竟是有限的，隻有被喪屍咬傷抓傷而又沒有被它們直接吃掉的人才會轉變為喪屍，我們都親眼見過喪屍，它們攻擊力強，成群結隊，一旦被它們攻擊，想要受傷後逃走的可能性極低。可以說普通的市民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所以，盡管眼前的災難來勢凶猛，卻是最好的解決危機的時間段。隨著災難往後推移，大量的病毒隨著大量腐敗的屍體，可能會因為小型動物或蚊蟲以其他方式傳播，甚至會汙染水源，造成第二次大規模的感染。”
林跡說：“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也沒有什麽卵用。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家園聯盟發展到今天這個地位，早就和各國高層形成了千絲萬縷的利益共同體，他們隻會幫助家園聯盟掩蓋而不是揭露他們的罪惡，但是有一種悖論就是，如果家園聯盟是罪魁禍首，也許隻有他們才有能力控製局麵，如果災難完全跟他們無關，人類恐怕才真要束手無策了。那麽在這種情況下，你希望是與他們有關還是與他們無關呢？”
“控製？”李卓然憤然的一笑，怒火中燒的說：“他們會發現他們什麽也控製不了！”
“然並卵。”聽李卓然義憤填膺的說了這麽多，林跡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對於他們這些小人物來說，就算知道一切的一切又怎麽樣？除非李卓然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除非他已經研製出能夠消滅病毒的方法。但李卓然在大學裏主攻的是生命倫理學，那是一種科學與意識形態結合的產物，就學術而言是一個新興的學科，每年可以出很多論文，但就目前而言，好像也沒有什麽卵用。但即使李卓然真的有了絕對的話語權，麵對林跡剛才問的那個問題，他又該怎麽選？
所以林跡說：“拯救世界什麽的，我就不參與了。卓哥，你還是給我一點實際的，根據你的推算，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我也好提前做點準備，如果不管做什麽都是白瞎，那我就趁還活著，吃好喝好，晚上去蹲點撲倒某個半夜上廁所的女兵，指條明路吧卓哥。”
“小舅，”吳彥召舉手附議，說：“我覺得跡哥說的比較實在，你那一套太虛了。”
一個是認識了二十多年的死黨，一個是自己的親外甥，李卓然看著這兩個人，沒好氣的說：“能吃就吃，撐死最好！”歇了一會兒，等他氣消了些，他又忍不住說：“劉天傑的方案也隻是理論上存在漏洞，但願我是杞人憂天，不過如果我的推斷不幸言中的話，第一是感染的範圍會更加的廣泛，傳播渠道更加多樣，而且不僅是人類，動植物也可能會被感染，那時候真正的世界末日也將到來。如果我們都難逃一劫，一定要想辦法給幾萬年後重新進化出來的人類留下一句話，那就是我們本來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實現自我救贖，但最終我們毀在了我們自己的手裏。”
問題就是明明那麽慘痛的災難已經擺在眼前，明明還有另外一種方法可以解決，可人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就是選擇了最壞的一種。更讓李卓然絕望的是，這並不是家園聯盟的問題，也不是某一個或幾個國家領導人的問題，這是一種人類社會普遍存在的認知問題。任何在自然間中很簡單的事情，到了人類社會都會變得很複雜。這是再先進的科學技術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些先賢大哲們都管不了，他李卓然更管不了。
管不了了。
李卓然從林跡手裏搶過還剩下半瓶的光陰大曲，仰起脖子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李卓然不知道林跡在這種食品嚴格管控的情況下在哪裏找到的這個東西，不過在這種時候，在他們經曆九死一生，親眼目睹了許多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撲倒被吞噬的場麵之後再重逢，酒確實是非常必要的東西。
很快李卓然還發現林跡和他們團長陳衛華打得火熱，所以當他向陳團長請假和李卓然在駐地附近聚一聚的時候，陳團長很爽快的答應了。這時候當然既沒有酒吧也沒有夜店，林跡所謂的聚一聚，也不過偷偷的帶上兩瓶本地產的53度光陰大曲，在軍官食堂裏順了兩包鹵花生，叫上李卓然和吳彥召來到了駐地旁邊的紅樹公園小山的涼亭上席地而坐，然後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的說上一個晚上。
如果把吳彥召換成趙陌，那麽這樣的場景在他們認識20年來就是十分常見的。通常話最多的自然是林跡，死酷死酷的趙陌則是酒量最好的，李卓然比較隨和，每當林跡和趙陌對上眼的時候，都是他來化解。現在趙陌換成了吳彥召，話最多的卻變成了李卓然，一整個晚上，至少有80%的時間都是李卓然在說話。
“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實驗室裏看數據，你知道嗎？這場災難的病毒，很可能就源自h1n1流感病毒，這是1933年人類最早分離成功原型病毒。1933年！當英國人威爾遜·史密斯成功分離h1n1病毒之後，人類曾經宣稱再也不會出現1918年那樣的世界性大流感。而其後近百年來世界上出現了很多流感病毒變種，但人類似乎確實控製了這種病毒，尤其是近10年以來，以我國的家園製藥牽頭的國際製藥聯盟共同研發的新型抗病毒疫苗幾乎使流感病毒消失，家園製藥實驗室裏的一位日籍華裔博士因此獲得前年的諾貝爾醫學獎提名。一直到去年冬天流感病毒突然反彈，以最新變種大麵積傳播，而後家園國際聯合推出家園-1號抗病毒疫苗，很快又將變種病毒消滅。但實際上這個變種病毒不是被殺滅了，目前實驗室裏大量數據顯示，變種病毒與疫苗融合，並產生了新的變異。而這一次的變異，就是導致我們眼前這場災難的根源！打個比方，吳彥召，你不是最喜歡看那種腦殘的宮鬥劇嗎？這個病毒就是那個魅惑皇帝，使皇帝荒淫無道的妃子，皇後看著皇帝的身體一天天垮下去，就派了一隊侍衛去捉拿那個妃子，那隊侍衛就是家園國際研製出來的疫苗，就在皇後和文武百官以為侍衛即將把妃子就地正法的時候，突然發現那隊侍衛是妃子早就安排好的臥底，她把皇後和文武百官騙到一個宮殿裏，然後把他們全部殺頭了。百官臨死前突然發現，這個妃子就是若幹年前被先帝處死的某個宮女的女兒，她是來給她的母親報仇的！”
“小舅，為毛人家跡哥都叫我小召叫得那麽親熱，而你卻叫我的全名？我媽不是你的親姐姐嗎？還有，你最後編的這個故事，真的好狗血啊。”
“雖然狗血，但很能說明問題。”接話的是林跡，其實對於病毒究竟是怎麽來的，他已經不是那麽關心了，他更關心的是，人類還有得救嗎？
這時喝得眼睛已經發紅的李卓然思路依然很清晰，說：“我的級別不夠，我沒有辦法接觸到家園製藥的核心數據，但我已經發現，接種過家園國際幾年前推出的疫苗的人群比沒有接種過的人群更易於感染病毒。目前病毒傳播的方式主要是血液傳播，就是如果你沒有被喪屍抓傷咬傷，就不會被感染，但那些幾年前接種過家園疫苗的人群則會被空氣傳播的病毒直接感染，隻可惜我手上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我懷疑幾年前接種家園疫苗的人就是最初感染病變的喪屍。前幾年在世界範圍內接種了家園疫苗的人約占世界人口總數的10%，家園國際製藥聯盟也因此獲得了超額的利潤，如果把他們算作一個經濟體的話，他們的財富總額甚至超過了整個歐盟！隨著災難的爆發，根據各國提供的數據，最初的感染者，也就是經空氣感染變異為喪屍的人群約占世界人口總數的10%。雖然沒有完全的數據證明這10%的感染者就是之前10%的疫苗接種者，但是這也未免太巧合了！”
“好吧。”林跡突然覺得渾身很不自在，他下意識的在身上摸來摸去，突然發現他渾身不自在的原因是沒有煙抽，他最後的半包煙在安置局送給了胖子蔣京川，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到過香煙了，那兩瓶酒是他在團部的廚房裏偷到的，但是他能偷到酒，卻找不到煙。這時他雖然找到了自己不自在的原因，卻沒辦法解決，就像眼前的狀況。所以林跡說：“就算病毒的來源你分析的是對的，但是又有什麽卵用？讓家園國際主動承認，並向全人類謝罪？現在各國政府還要依靠他們解決眼前的危機呢。”
李卓然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其實在眼前這個情況下，解決危機的根本辦法就是壯士斷腕，使用現代化武器將感染人群全部殺死，雖然這很殘忍，但快刀斬亂麻，可以保住更多的人。現在的感染人群正在迅速的擴大，但病毒的感染途徑畢竟是有限的，隻有被喪屍咬傷抓傷而又沒有被它們直接吃掉的人才會轉變為喪屍，我們都親眼見過喪屍，它們攻擊力強，成群結隊，一旦被它們攻擊，想要受傷後逃走的可能性極低。可以說普通的市民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所以，盡管眼前的災難來勢凶猛，卻是最好的解決危機的時間段。隨著災難往後推移，大量的病毒隨著大量腐敗的屍體，可能會因為小型動物或蚊蟲以其他方式傳播，甚至會汙染水源，造成第二次大規模的感染。”
林跡說：“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也沒有什麽卵用。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家園聯盟發展到今天這個地位，早就和各國高層形成了千絲萬縷的利益共同體，他們隻會幫助家園聯盟掩蓋而不是揭露他們的罪惡，但是有一種悖論就是，如果家園聯盟是罪魁禍首，也許隻有他們才有能力控製局麵，如果災難完全跟他們無關，人類恐怕才真要束手無策了。那麽在這種情況下，你希望是與他們有關還是與他們無關呢？”
“控製？”李卓然憤然的一笑，怒火中燒的說：“他們會發現他們什麽也控製不了！”
“然並卵。”聽李卓然義憤填膺的說了這麽多，林跡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對於他們這些小人物來說，就算知道一切的一切又怎麽樣？除非李卓然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除非他已經研製出能夠消滅病毒的方法。但李卓然在大學裏主攻的是生命倫理學，那是一種科學與意識形態結合的產物，就學術而言是一個新興的學科，每年可以出很多論文，但就目前而言，好像也沒有什麽卵用。但即使李卓然真的有了絕對的話語權，麵對林跡剛才問的那個問題，他又該怎麽選？
所以林跡說：“拯救世界什麽的，我就不參與了。卓哥，你還是給我一點實際的，根據你的推算，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我也好提前做點準備，如果不管做什麽都是白瞎，那我就趁還活著，吃好喝好，晚上去蹲點撲倒某個半夜上廁所的女兵，指條明路吧卓哥。”
“小舅，”吳彥召舉手附議，說：“我覺得跡哥說的比較實在，你那一套太虛了。”
一個是認識了二十多年的死黨，一個是自己的親外甥，李卓然看著這兩個人，沒好氣的說：“能吃就吃，撐死最好！”歇了一會兒，等他氣消了些，他又忍不住說：“劉天傑的方案也隻是理論上存在漏洞，但願我是杞人憂天，不過如果我的推斷不幸言中的話，第一是感染的範圍會更加的廣泛，傳播渠道更加多樣，而且不僅是人類，動植物也可能會被感染，那時候真正的世界末日也將到來。如果我們都難逃一劫，一定要想辦法給幾萬年後重新進化出來的人類留下一句話，那就是我們本來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實現自我救贖，但最終我們毀在了我們自己的手裏。”
問題就是明明那麽慘痛的災難已經擺在眼前，明明還有另外一種方法可以解決，可人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就是選擇了最壞的一種。更讓李卓然絕望的是，這並不是家園聯盟的問題，也不是某一個或幾個國家領導人的問題，這是一種人類社會普遍存在的認知問題。任何在自然間中很簡單的事情，到了人類社會都會變得很複雜。這是再先進的科學技術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些先賢大哲們都管不了，他李卓然更管不了。
管不了了。
李卓然從林跡手裏搶過還剩下半瓶的光陰大曲，仰起脖子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