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歌不由想起,以前那些同袍,什麽國籍膚色的人都有,除去工作時間,他們天南地北什麽事情都會聊。


    其中讓她頗為產生豐富想象力的,便是神秘的吟遊詩人。據說這些人,若是造詣深,其出之音,有特殊的魔力。


    這個辭初,予她以一種魔性的感覺攖。


    弦聲先以低音出,音色空泛,別有一番滋味。秦如歌收斂深思,眸子微微抬了點,隻見賀蘭沅挑釁地看著她,嘴角帶著嘲諷笑意。


    怪不得賀蘭沅今夜特意穿了一襲水袖紗裙,敢情就是等這一刻獻舞搶風頭啊。


    嗯,跳舞麽,的確不是她的強項,她的強項是紮人,投射,考眼界的功夫,要不讓她示範紮人,保證一紮一個準。


    舞一曲水袖流雲,賀蘭沅猶如一幅水墨動畫,一顰一笑,一動一靜,恰到好處的停頓,驚豔了所有人的眼球。


    秦如歌不時聽到小聲交談稱讚聲:“都說汝陰侯嫡長女舞姿風采無人能匹,今夜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開了眼界了。”


    秦如歌意興闌珊,支著腦袋,眸子半垂,一並加入欣賞大軍償。


    嗯,的確很好看,看得出來自小便下了不少功夫栽培。


    她斜眼看去,想偷窺某人的反應,那人直視前方,淡漠看著化為意境的賀蘭沅,卻道:“本王比她的舞更好看?”


    秦如歌嘴角抽搐,盡量忽視這丫上揚的嘴角眉梢:“我看你看她跳舞看得蠻開心的嘛。”


    “你哪隻眼睛看見本王開心了?”


    食指壓了壓他的嘴角:“這裏,就是證據。”


    捉住她撤走的指:“女人主動撩撥男人,很危險的,明白嗎?”


    鳳妖孽終於把墨眸正對她,那裏,有看不見的深淵。


    秦如歌清了清喉:“這麽多人看著呐,燕王,矜持一點。”


    “男人好像沒有矜持一說。”


    “……”這丫,怎的……怎的有點兒賤賤的趕腳?“喂,你把我兩隻手都困了,我怎麽吃東西。”


    鳳目掃過她身前的杯盤狼藉,似笑非笑:“晚上不要吃太多,你自己是習醫的,應該比本王懂得養生才是。”


    說是這樣說,可他還是“溫順”地鬆了她的指,撤走酒,讓人呈一壺消滯茶,給她滿上。


    “你怎麽知道——”她過飽了!


    鳳明煌碰了碰茶碗碗身,不至於太燙,合飲:“摸向胃腹過於頻繁,上身微蜷。”


    他竟然從她的動作和小細節看出端倪,這人相當細心。


    這回二人相安無事,一個安排,一個服從,她乖乖喝下消滯茶,暖暖的,暖到心裏。


    那邊,賀蘭沅一舞盡了。


    掌聲此起彼伏,她不及沾沾自喜,急著向秦如歌這草包示威,這一眼看過去,氣她個心肺俱炸,這草包壓根沒在看!


    不單單草包,連鳳明煌也忙著跟她***,雙雙無視了她!


    “不知燕王和南陽郡主,覺得本郡主這一舞,可還稱心?”


    秦如歌坦白得相當惡劣道:“前半部分看了,好看,相當好看,樂雅郡主不去當舞姬真是可惜了啊。這後半場麽,抱歉,沒看。”


    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讓她去當那下賤的舞姬擺明就是羞辱。


    後半場沒看,意即她的舞沒什麽意思,吸引不了她看完全場。


    嗬,這草包,口氣不小嘛。


    賀蘭沅冷笑道:“是麽,那真是多謝南陽郡主抬舉了,南陽郡主貌美如花似月,風姿必然也是精彩絕倫,不如也為皇後獻上一舞,好指教沅兒一二。”


    指教?


    誰不知道她什麽都不會?所有人眼裏,別說琴棋書畫歌舞女紅,她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賀蘭沅這麽說,無非是想她在眾人麵前出醜。


    若秦如歌拒絕,恰恰也鞏固大家對她草包身份的認同感,以滿足賀蘭沅奸計得逞的虛榮心。


    拒絕,等於認輸,接受呢?自取其辱?也未必。


    秦如歌大方站直,言笑:“一個人玩多沒意思,獨舞剛剛樂雅郡主獻了,不如我來個眾的,不知樂雅郡主給不給麵子,與本郡主一同獻技?”


    嗬,這草包讓她跟她共舞?傻了不成?


    賀蘭沅自認自己的舞技,南越不出其二,憑她也配和她爭色,簡直不知自量。


    罷了,既然秦如歌自取其辱,她便隨她所願。


    “南陽郡主不介意的話,本郡主自然沒問題。”


    秦如歌走了出來,卻不靠近賀蘭沅,反而在席間穿梭尋覓,忽然眼光一亮,拉起一女:“本郡主看你這身材氣質,一定是跳舞很厲害咯。”


    “略,略懂皮毛。”


    “嗯,你們說的皮毛就是精通的意思,出來出來。”


    此女被硬拖出來,隨即,秦如歌又拉了一些舞技精湛的少女加入大軍。


    “嗯,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樂雅郡主,一共八人,八啊,要發,討個好彩頭。”


    “……”


    好了吧,這下總可以跳舞了吧。


    其實大多數人都好奇,秦如歌真能跳?莫不是東扯西拉在耗時間吧。


    賀蘭兢酌酒,狼眼一刻不離秦如歌飄忽的身影。


    隻見她往這果盤裏拿個火龍果,那個果盤拿個橙子,分別拿了大小不一的水果共八種,最小的是拇指蓋那麽大的一顆青葡萄,一一放到少女手中。


    賀蘭沅看著自己手裏的葡萄,忽然有種不祥預感。


    “跳舞有什麽新意,我們來玩飛刀吧,把果子懸在頭頂,哢,一刀破開,想想就帶勁。”


    青提在賀蘭沅手裏擠成漿汁,美眸凶光大作:“你說什麽?你瘋了!”


    白她一眼:“瘋病早就好了,智商杠杠滴。拿好,別又捏破,好歹也能吃,表浪費。來來來,一一舉好。”


    “我不——”


    “你們剛剛答應了的,想反悔嗎,瞧瞧皇上皇後期待的眼神,你們要掃興麽?”


    她這算是推卸責任嗎,皇帝皇後紛紛汗顏,雖然,他們的確生了幾分興致。


    “嗬,拿我們的命來賭你會贏,世上沒有這樣的買賣。”賀蘭沅冷聲道。


    “樂雅郡主,你這不是排最後麽,前頭還有七個人,你怕什麽,中間環節出了差池,責任在我,畢竟你前麵那位,頭上頂的紅棗比你的好不了多少,興許就手滑了呢,你應該很想看我失敗才對,這樣的機會,你確定不要?”


    拿著紅棗的少女聞言,身子可憐地抖著,這南陽郡主,是惡鬼啊。


    秦如歌見那少女可憐,軟了眼神安撫:“別怕別怕,本郡主百發百中,銅錢孔都能射中,你絕對不會有事,否則,本郡主把腦袋賠給你。”


    “郡,郡主,剛剛我們以為你讓我們出來,是跳舞來著,若是玩這個,我,我們不敢。”畢竟是命,她們的命啊。


    “呐,是你們不配合,不是本郡主推辭,既如此,罷了,回去回去吧。”


    秦如歌答應得太爽快,賀蘭沅目光一閃,這草包,果然是虛張聲勢,哼,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了?


    “慢著,本郡主接了,你扔吧。”根本不會傷到她的性命,秦如歌第一刀已經注定失敗!哼,跟她玩心計?道行太淺!“還有你們,不許走,本郡主都不怕了,你們怕什麽!”


    最好第一刀出了人命,大臣之女的性命,可不是螻蟻,出了事,看她還怎麽囂張。


    “沅兒,不要胡鬧,回來!”賀蘭兢無法苟同,沅兒這是在玩火,他意圖喝止她。


    秦如歌無辜地眨巴著眼,點頭如搗蒜:“對啊對啊,不要玩火,聽汝陰侯世子的,準沒錯。”


    見秦如歌如此堅持,賀蘭沅更是篤定她壓根眼界不好。嗬,一個白癡了十幾年的草包,能有什麽眼力,瞎扯!


    “本郡主自己做的決定,自己負責。你們確定要走?剛剛你們已經應承了,現在反口就是欺君!是賭一把再掉腦袋呢,還是馬上掉腦袋?”


    這個蛇蠍心腸的樂雅郡主,太惡毒了!橫豎都是個死字,她分明就是先讓她們到斷頭台,好製造機會害秦如歌。


    這場鬧劇,本來隻有皇帝可以叫停,正要製止,妖孽冷眼掃來,竟搖首要他不要插手。


    鬼使神差,皇帝晃了神,秦如歌那邊已經開始了。


    飛刀正中火龍果,啪嗒一聲,掉地上了,那位千金小姐軟膝坐在了地上。


    竟然趁她們還在討論要不要繼續,冷不防拋來一刀,南陽郡主不帶這麽嚇人的啊!


    “還蠻準的,如歌,我竟不知你有如此眼界。”納蘭惜向她展現笑顏,眼底深色濃了幾分。


    秦如歌淡淡一笑,再次於眾人毫無防備時飛刀。


    平行於地麵的臂徐徐垂下,毫無疑問,依然正中果心,秦如歌張狂自信的姿態,入了誰的眼,上了誰的心。


    一個又一個,果子為靶,無一脫靶。


    賀蘭沅萬沒想到,秦如歌的飛刀,竟連切過紅棗,也如此幹脆利落,生生把紅棗斷成兩截,那少女連一根頭發都沒掉,辦完了事,那幾名少女趕緊撤了,生怕發生變數又牽連自己小命。


    秦如歌把玩著刀子,唉聲歎氣:“這葡萄麽,好像的確有點兒小,最近看太多醫典,眼睛也不大好使,萬一一不小心手滑了怎麽辦,又或者故意手滑了怎麽辦?”


    一二三,捏!果然又把果子捏碎了。


    “你坑我?”


    “彼此彼此,誰讓樂雅郡主先存了害人之心呢?我這也是禮尚往來罷了。”


    沒見過這樣的人,大方承認自己的惡意。


    這一刻的秦如歌,有如異類,與他們似是兩個世界的人。


    刀子往後一拋,扔地上了。


    衣內滑落發絲般幼細的銀針,秦如歌夾在兩指舉高:“這樣吧,本郡主給你個優惠,不用刀,用銀針,就算一時失手,最壞情況也就刺瞎樂雅郡主一隻眼睛,死不了人。”


    怕就怕秦如歌就是瞧準了她的眼睛來刺!


    “怎麽,還是不敢?那行,樂雅郡主認個錯,就說自己乃無膽匪類,這便作罷。”


    “你休想!”


    賀蘭沅將另一顆葡萄放在手心,平舉:“既然你說得這麽神乎,百發百中,就算不頂在頭上,也定能射中。”


    嗯,倒是個有腦子的,知道怎麽正確拆題。而且,還相當賤,秦如歌沒有忽略賀蘭沅眼裏一閃而過的陰險。


    想陰她?


    手中的針化一為五,刺向賀蘭沅周身大穴,果見她的臂微微移動,顯然不知秦如歌的目標不在葡萄,而是她賀蘭沅本身。


    賀蘭沅當場被定身,而且這五根銀針粗多了,看著都覺得疼,賀蘭沅怒道:“秦如歌,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無聲中,移了位的葡萄插上一根細針,秦如歌拍拍掌:“這下完美了,八發八中,各位看客可還滿意?”


    “沅兒耍小手段,是她不好,南陽郡主,本世子代舍妹賠個不是,可放了她吧。”


    “世子倒是會做人,樂雅郡主,得空學學你哥哥嘛。”秦如歌一一拔了針,回收袖內。


    “你——”


    賀蘭沅揚起的手,被秦如歌一把抓住。


    “才剛說完,馬上就撒潑了?這不好,大家都看著呢,不嫌丟臉?”


    “哼,秦如歌,你少得意,有你吃虧的一天!”


    “吃虧沒什麽,就是有的人撞了南牆了還不懂得回頭,一路向死,比較杯具。”


    狠狠一推,賀蘭沅硬是被秦如歌震退數步。賀蘭沅揉著微疼的手腕,不甘地由著賀蘭兢牽回。


    “如歌,你這一手,是跟誰學的?”


    皇帝顯得過分驚愕激動。


    她這精準的眼界,估計能百步穿楊。


    秦如歌斂了神思,昂首挺背,淡淡道:“是外祖父傳授的。”


    “原來是容老侯爺,怪不得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納蘭惜垂眸,視線並無聚焦,似在沉思。


    這話,其他人無從考究,但他卻相當清楚,如歌這一手,絕非容弈所教。


    眼前的這個秦如歌,到底是誰?


    想到這,納蘭惜臉色微沉,頭垂得更低了。


    今日這梁子,秦如歌和賀蘭沅算是結上了,賀蘭沅一雙美眸死死盯著秦如歌。


    席間又恢複言笑,很快便淹沒先前的不快。


    “謝謝。”


    鳳明煌挑眉:“謝什麽?”


    “謝謝王爺送我一個教訓壞女人的機會。”秦如歌並沒有忽略鳳妖孽向皇帝打眼色一幕,此事,二人心照不宣。


    歌舞切換,節目一個接一個,看多了,秦如歌有些審美疲勞,打著哈欠。


    “若是累了,靠著本王歇一會兒。”


    雙手呈花形支著臉,臉蛋微仰:“王爺的黑眼圈更重更濃,熬夜對你身體損耗太厲害,你該歇歇才對。”


    她豪氣地拍拍肩:“來,借你。”


    鳳明煌露出一抹罕見真心的笑,無奈搖首。


    “南陽郡主。”


    眼前暗下,秦如歌這才發現有不少貴婦少女圍了過來。


    秦如歌眉目微揚,目帶深色。


    來了,等的就是她們,不枉她折騰了半宿,陪那些婊砸、野心家玩了一出好戲。


    點頭致意打招呼,她問:“什麽事?”


    少女貴婦近前一看,秦如歌的肌膚更是精致了,瓷白剔透,三千雲發好似蠟染似的,她們看得眼都疼了。


    “郡主與神農堂的女神醫相熟,近水樓台先得月,可羨煞我等了。”


    秦如歌裝作恍悟的樣子,左右翻找,好不容易才取出幾小盒胭脂、發膏樣板。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各位不介意的話,拿些去用。她說了這些藥妝遲些會上市販售,各位夫人小姐們若是覺得好,日後可到神農堂購買。”


    “這可使不得,此乃獻給皇後娘娘的壽禮。”麵麵相覷,現下可沒人敢伸手,她們如何敢要同比皇後壽禮的藥妝。


    “夫人小姐多慮了,這些樣品乃本郡主慣用的,雖比不得敬獻皇後的那些珍貴,用著還是不錯的。”


    聽罷,她們才興高采烈搶光,手慢的自然兩手空空,隻能等搶到的人用完看效果如何,再等新品上市。


    如此一來,當真是吊足人的胃口,神農堂的藥妝未出先熱。


    眾女散後,此行任務結束,百無聊賴的她,竟不知不覺睡了。


    肩上微沉,微微側首,隻見她睡顏恬淡,嫣唇微張,很是誘人。


    鳳明煌抱著她,高大身軀無聲站起,淡然道:“皇上,明煌身體抱恙,先行告退。”


    皇帝沉吟片刻,才擺擺手:“去吧。”


    鳳明煌等人離席不久,容侯府席位那人也施然起了,告退離開。


    “再跟著,別怪本王不客氣了。”腳步停頓,鳳明煌無情道。


    “王爺想如何不客氣?再說,王爺何曾對在下客氣過?”展開銀扇,夜間涼氣因其扇動更深幾分。


    鳳明煌怪笑:“若不是看在如歌份上,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納蘭惜即便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鳳明煌說的是事實,當日能迫使他“裸奔”,今夜更是隻割裂衣服、破幾十個小口子,相當考究功夫,若他想,以絲線、或以帶起的颶風為刀,傷他個體無全膚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燕王說少了吧,之所以手下留情,除了如歌,不還有阿靳的因素?”


    鳳明煌幽幽回過身,周身蒙著一層可怖的陰影,半側的光線,顯得他的笑顏觸目驚心。


    “納蘭世家的人,毫無預兆出現在長安城,實在是太突兀,本王知道容靳是什麽意思,可是你納蘭惜的,納蘭世家的意思,恐怕他不知道吧。”


    鳳明煌這話,納蘭惜神色愈加諱莫如深,他到底知道多少。


    “離她遠點,否則,本王不介意把你們納蘭世家的陰謀透露給容靳。”


    “可笑,燕王難道以為自己比容侯還要了解納蘭世家嗎?”


    鳳明煌冷笑:“天知道,奉勸你一句,勿要作繭自縛。”


    這一回,鳳明煌一行人走了,納蘭惜倒沒有再跟上,孑然一身,隱於夜色。


    這世上,最了解容侯府的人,果然隻有姓鳳的。


    容侯府對燕王府的了解,亦然。


    這個如歌若是假的,倒還好,若是真的……


    隻怕現在,是最棘手最不妙的局麵。


    “醒了就醒了,裝什麽睡。”


    “你怎麽知道我醒了?”秦如歌唰地睜開眼,好奇道。


    “剛剛本王與納蘭惜談了兩句,你以為你的身體反應,本王毫無察覺?”


    秦如歌跳離他的懷抱,整整衣衫,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你好像很清楚納蘭惜來長安城是幹什麽來的。”


    記得他說過,隻要是長安城裏的人,隻要撅起屁股就能知道那人要幹啥。


    納蘭世家遠在碧落城,這丫長了千裏眼不成?


    “問這麽多幹什麽,對他這麽好奇?”


    “納蘭世家和容侯府關係千絲萬縷,我這不是未雨綢繆,以防被害得慘慘的嘛。”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就衝著納蘭老頭子和你娘的交情,他那幾個崽子不敢對你們容侯府做出壞事來。”


    崽子,他這是在罵人嗎。


    秦如歌的手忽然被牽了,一陣刺痛襲來。


    “哎——”


    指尖的針被拔,鳳明煌眯眸,這才明白了什麽:“你不是剛醒的,是一直沒睡?”


    “嗯哼。”


    “為什麽?”為什麽裝睡,轉念一想,電光星石迸射,他感覺自己似乎被隕石撞擊,腦海閃過她早先說過的一句話,“你是為了本王身體著想。”


    秦如歌摸摸鼻頭,有些不好意思,一緊張,人就容易手足亂舞,小動作特多:“你別想太多,那種應酬場合,我最討厭了,而且這時辰,我也該回去睡美容覺了,這才借睡遁,你可千萬千萬不要想太多。”


    他的眼神,有種危險的熱切。


    兩人就這樣靜靜相看,時間似乎靜止了。


    直到危險似乎有破匣而出的趨勢,秦如歌剛抬腳,來不及後退半步,便讓這人狠狠壓在懷裏。


    在視野被困頓於鳳妖孽胸膛之前,秦如歌不知自己是否眼花,她怎麽好似看見一絲複雜得讓她想落淚的表情,出現在不該出現的鳳妖孽臉上。


    她想退出去看個清楚,可是這人力氣特麽太大,將她困得死死的。


    她的發,被揪得生疼,可不知怎麽回事,興許被那絲複雜鎮住了神魂,她竟連讓他鬆手的要求都沒有提出來,任他狠狠死死凶猛地勒緊她的骨血筋肉,似要憾入體內,化為一人。


    “你,你這是怎麽了。”


    耳際,是他低沉微啞的磁聲:“別說話。”


    “好,好吧,可是你不要抱太久了,或許不要抱這麽緊實,不然血氣不通,容易暈厥。”


    “嗯。”


    聽他一聲答應,秦如歌白了自己一眼,她傻了嗎,她測試過自己的智商,明明不是二百五,幹嘛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這夜,秦如歌恭喜自己,失眠了。


    她竟然失眠了,因為想男人失眠了,想的還是鳳明煌那丫!


    媽的,她一定是智障了。


    冷靜下來,還是唏噓呀,從沒見過那家夥這麽反常。


    那個表情,該叫做感動麽。


    那麽人性化的詞,好像不大適合鳳妖孽啊。


    可惡,結果他還是賣關子到底了,納蘭惜到底有什麽陰謀呢,她本以為納蘭惜是為仕途而來,但是這麽顯而易見的事,恐怕能猜出來的人不少,鳳明煌不至於閉口死都不說。


    秦如歌翻了個身,伏身踢著小腿,以意念催動醫典醫籍。


    “唉,死都不說,死……反正都睡不著了,看看吧。”


    翻到珍稀頁麵的時候,綠光閃了閃,秦如歌腦仁突然刺痛了一下,字幕停頓了。


    熒光綠字在黑夜裏顯得格外瘮人。


    一種名為善靈果的藥物圖鑒現於眼前,引起她的注意,乃善靈果的注解。


    善靈果,有修補基因缺陷的奇異功效,然數百年不出其一,乃稀世珍寶,當代無人得見。


    更奇怪的是,這芯片裏隻有圖,並無樣品,她們的先人是怎麽知道這玩意的存在的?還能描繪它的圖鑒出來?


    以前不覺有看過這玩意的圖鑒,怎的剛剛字幕閃了一下,突然就蹦出來了呢,難道芯片還有隱藏資料,要特定命令才蹦出來?


    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玩意,完全就是為鳳明煌量身設計的啊。


    隻是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善靈果這玩意了。


    要是運氣超好,有這玩意,那麽鳳明煌隻要服下,解毒的事自可從長計議,暫時可保他安然。


    嗯,看來要問問其他人,這兒有沒有什麽特別有名的深山野林。


    圖鑒上說了,此果長在極惡劣的環境中,風火雷雨電、冷熱俱不怕,隻能用另一種叫做火獄蛇果的玩意融去表層,取其內層軟果吞服。


    翌日一早,太醫院。


    站著打瞌睡,她竟做到了。


    身子有傾斜趨勢——


    “南陽郡主!”


    禦醫險險把這位金枝玉葉扶穩了。


    “郡主昨夜沒睡好嗎?”


    秦如歌揉了揉眼睛,打哈欠道:“對了,本郡主想問一下,禦醫可有聽過善靈果?”


    禦醫表示聞所未聞。


    “哦,沒事,那算了。對了,南越可有什麽山林是特別有名,特別險峻,特別不是人能去的。”


    “郡主是指靈山和白璐山?”


    “哦,原來這兩座山這麽有名啊。”


    “靈山,白璐山,乃神山,一般隻有特許令的人才能進入,由於裏麵太危險,毒物也多,即便是經驗豐富的藥師進入,也無法保證能全身而退。”


    秦如歌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便放了禦醫忙他該忙的——安胎藥。


    笑了,秦若月這肚子,也快是時候穿了。


    此時,一人興衝衝闖入太醫院,乃一名麵生婢女,拎著一鼓鼓的錢袋。


    “許良娣有喜,娘娘太子大喜,特央奴婢給太醫院的禦醫們打賞來著。”


    喲,“雙喜”臨門啊,秦若月遲些時日可有哭的了。


    先是吃詐和,然後太子的妾,她的情敵真胡了。


    秦如歌垂眸想了想,招來那女婢:“你家主子的安胎藥啊,膳食什麽的,就交給本郡主負責吧。”


    “這……”女婢麵有難色。


    “想什麽呢,本郡主現在跟燕王好著呢,沒道理害太子的寵妾是不是?”


    “奴婢,奴婢回去先問過娘娘意思。”


    “嗯,去吧,快去快回,本郡主待會兒還有事。”


    東宮


    杳杏接過安胎藥的空碗,向秦若月打小報告:“娘娘,那秦如歌攬下了許良娣的安胎活兒,分明是衝著太子妃娘娘來的啊。”


    秦若月本就被許良娣懷孕的消息氣得肝疼,聞之,更是氣急敗壞:“秦如歌那賤人!哼,她以為這麽做,許安冉的賤種就能留住了,癡心妄想。很好,她這一腳插得好,若是許安冉出了事,她秦如歌難辭其咎!”


    秦如歌害心妹不得不委身汝陰侯世子一事,她們母女三人恨得不行,娘早上來東宮看她,爹現在軟禁心妹,直到下嫁當日才放人,心妹天天哭成淚人似的,都是秦如歌造的孽!


    既然一計不成,那便再施一計,一次除掉兩個眼中釘,許是不錯。


    秦若月陰毒地笑了。


    秦如歌在汝陰侯府外麵等了片刻,便和秦伯夷匯合。


    爹今日便要見上一見月姨。


    二人氣氛有些奇怪。


    “爹,你有話就說吧。”


    沉吟片刻:“歌兒,你那投射飛刀的一手,真是嶽父大人教的?”


    用一個謊言,掩蓋另一個謊言,實在太累了。


    “……不是。”


    秦伯夷點點頭,默然了。


    這下換秦如歌懵逼了:“爹,你怎麽不問了?”


    “這樣便夠了。”


    她這爹,怎麽有些奇怪,對於她性情突變,手藝來得莫名其妙,爹接受得也太快了吧。


    “你跟你娘,真像一個模子出來的,幸好,你不懂武,幸好。”否則……


    秦伯夷,還有周圍的人,很少跟她提起亡母容蘅,六歲以前的記憶,她一概記不得,隻在爹的書房見過母親的一副畫像。母親有一張輪廓比她更分明的臉,不是嬌滴滴的美人,很有性格,有時候爹跟哥哥偶爾感慨,提起娘,都說陪伴時間太少,娘在世時一天有大半時間不在家裏。


    兩個大男人怨婦一樣的神態,秦如歌現在想想,始終覺得有些好笑。


    “爹怎麽不問我昨天三妹妹的事情,還有私自做主,與燕王定婚。”昨夜她和鳳明煌在賀蘭兢秦觀心奸情發生地附近守株待兔,他不該不起疑。


    “別看爹現在這閑散模樣,該知道的爹還是精著呢,爹知道,這回你三妹妹是自討苦吃。至於那姓鳳的兔崽子,你看著辦,爹……尊重你的意見。”


    一句尊重,多麽難得,秦如歌萬沒想到秦伯夷會這麽開明,她真是走了狗屎運了,有這麽一位好父親。


    在現代,她是孤兒,十歲時承蒙教授領養,才像個人一樣活了下來,不過教授就跟個人工智能機器人一樣,沒什麽感情可言,隻有刻板的傳道授業。


    敲響了攬月所在的房門,不消片刻便見她親自開門。


    攬月目光一亮,笑道:“好久不見,秦大哥。如歌,秦大哥,快請進。”


    重見舊人,秦伯夷、攬月心裏都唏噓不已,他們之間唯一的聯通點,是一名女人,如斯再見,免不了觸動關於那人的記憶。


    好不容易回過神,秦伯夷淺笑道:“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老了,不如以前風光,妾身也對那種生活厭了,承蒙秦大哥看得起攬月。對了,如歌,月姨聽說你跟燕王定婚了,這是真的嗎?”


    “嗯。”


    “這,”攬月麵有難色,明明是不苟同的姿態,終是軟了,道:“罷了,秦大哥你也別太介懷,兒孫自有兒孫福,鳳家雖然樹大招風,燕王也,有些小毛病,但是南越能配得上如歌的,大抵隻有燕王一人了。”


    秦伯夷不置可否。


    秦如歌換了話題:“關於月姨入府一事,爹,月姨,我想,要先了解一下月姨的情況。李姨娘這人,對我尚算忌憚,至少如歌瘋病未好之前,她不敢做得太過,可是現在愈發大膽了。對我這大小姐尚且如此,我擔心月姨入府,會遭毒手。”


    這話,她也不怕當著爹的麵說,想必爹也知道怎麽回事,畢竟當初李氏能賴上秦府,靠的是下三濫手段。


    說到算計這種事,攬月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和自信。


    “如歌,你以為,風月場所的害人之事就少了嗎?一年下來,你不會知道有多少人為花魁位子爭得頭破血流,又有多少人因而容顏早衰,淒慘孤寡無人問津,月姨能撐到今日,絕非偶然。如不是月姨這些年看淡了,如今這上任沒幾年的新人,也不會上位上得這麽順。”


    “這麽說來,月姨是個中高手了。那就好,以後,秦府和我爹,就拜托月姨了。”


    秦如歌希望秦伯夷老來能有個伴,很矛盾,如果她是娘,她心裏一定對他娶別的女人不舒服,可她作為爹的女兒,又希望他不會孤獨終老,不過一切還要看當事人的意思。


    “歌兒,你這是什麽話,老夫明明說了——咳咳。”


    說了什麽,攬月沒當麵聽見,也能猜到:“秦大哥癡心一片,阿蘅不枉此生。”


    秦伯夷苦笑:“枉了,我畢竟負了她。”


    當初答應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做不到,老天的懲罰,竟如此慘重——將她徹底帶離他身邊,他甚至沒能見她最後一麵,屍身便被容侯府的人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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