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祝平娘那一臉被無視的小情緒,李知白手指揉著眉心,心中有許多想要說的話,卻說不出口。


    做姐姐的,大概沒有比現在更無奈的時候。


    想來,但凡是一個正常的姑娘,在了解列宿爾雅的性子後,都會知曉他並不會居高臨下看人,但在桐君眼裏,反倒激起了她的小情緒。


    在這一刻,李知白更加確信,桐君的姐姐一定是瞧出了什麽。


    要說了解司空列宿,合歡宗這個老對手的宗主排第二……隻怕沒有人能夠稱第一了,這種情況下,那男人對桐君的小心思,怎麽可能瞞過她的姐姐。


    “隻有你這個傻丫頭……什麽都不知曉。”


    “欸?”


    在祝平娘有些茫然的視線中,李知白以手指節在祝平娘額前輕輕敲了兩下。


    “阿白,你……做什麽呢。”祝平娘捂著白皙的額頭,嗔道:“別把我新抹的粉給擦掉了。”


    “……”


    李知白歎氣,望著眼前這個已經煥然一新、化了嫵媚妝容的女人,問她:“說好的我給你點的妝一輩子都舍不得擦呢?”


    “那個……”


    祝平娘一陣心虛。


    她方才提取悟道茶的氣息的時候出了一身汗,抽空去擦了擦身子,妝容自然洗掉了。


    “怎麽說呢,阿白你給我化的豆豆眉雖然搭配上妝容有種古時候的風雅,但是……我怎麽看起來都傻兮兮的呢……興許更適合你那位雲妹妹。”


    祝平娘眨了眨眼:“我還是適合現在的秋娘眉,很有女子的韻味。”


    “你說誰蠢笨呢?若是教長安聽去了……你這做姐姐的麵子往哪裏擱。”李知白無奈歎息,隨後說道:“我就是你口中說的古時候的古人。”


    她的確能教雲淺的就隻有這種蠢笨的東西。


    祝平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牽住她的手:“好了,你不是要在我這兒住一些時日嗎?有的是機會和妮子們學一下現在點妝的手段。”


    說著,祝平娘忽然愣了一下。


    等等。


    李知白非要在花月樓住下來,不會是……想要學點妝,更好的教雲淺吧。


    她目光狐疑的在李知白麵上劃過,隨後搖頭。


    算了,隨她開心。


    “阿白,你方才說隻有我是個傻丫頭,不明白……是說什麽呢?”祝平娘追問。


    李知白看著她。


    她不明白的多了。


    比如掌門就在花月樓裏的事情。


    比如司空列宿對她的感情。


    罷了,都是老一輩的恩怨了,現在提起著實沒有什麽意義,李知白心道自己沒有操心的必要。


    她也意識到了。


    提起男子。


    祝平娘隻會喜歡長安吧。


    祝平娘若是以為她對長安那點好感別人瞧不出來,就低估李知白明察秋毫了,不過是因為知曉桐君的品性,以及現在徐長安和雲淺感情極好,些許喜歡算不得什麽。


    “有些事兒,不知道也是好事。”李知白說道。


    “你總是這樣。”祝平娘一臉猜到的表情,她撇嘴:“許多事兒,你不說……我怎麽會知曉?”


    她眨了眨眼。


    “方才咱們再說司空列宿,阿白你是說……關於他的秘密我不知曉嗎?”祝平娘眼睛發亮:“是不是以往我與他在你那裏求學,他有什麽糗事我沒注意?你說來給我聽聽。”


    祝平娘十分興奮。


    她這樣生活在陰暗中的壞女人最喜歡背後說別人的壞話了,尤其是司空列宿那樣明麵上的君子出洋相,更能讓她身心愉悅。


    “你還知道他與你一起求過學。”李知白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反問:“列宿能有什麽糗事?不是你更多些。”


    “有嗎?”祝平娘想了想。


    她身為祝桐君的時候,還是很乖巧的吧。


    “你忘記了,你以往……教訓列宿的事情了?”李知白提醒她。


    現在的兩個人真的鬥起來,麵對無心爭鬥的桐君,興許是一直沒有懈怠的列宿更勝一籌,但是在當年……


    司空列宿隻有被祝桐君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真——按在地上打。


    幾次她要求的切磋,麵對祝桐君,司空列宿身為玄劍司的少宗主連劍都拔不出來臉就被打腫了,關鍵是祝桐君可不知曉什麽是放水,一刀背下去,能再站的起來都算是司空列宿臉皮硬。


    李知白讓她動手,她招式快的,比如今的溫梨還要沒有人性。


    “我教訓他?”祝平娘想著,忽然愣了一下,然後俏臉以不可想象的速度紅了起來。


    她咳了一聲,扭扭捏捏的說道:“那時候的事就別提了,我現在可是正合適的賢淑女子。”


    打人的祝桐君,妥妥的黑曆史。


    “……你高興就好。”李知白無話可說。


    “不過阿白你提醒我了。”祝平娘柳眉一橫:“司空列宿給我小鞋穿,不會就是我以往教訓過他吧,這事兒我都忘了,他還記仇……算什麽男人?”


    “他挨打,你動手,你不疼,自是忘的快。”李知白已經不太想和這個遲鈍的丫頭談什麽男人了,很奇怪,而且……她越談,越覺得列宿可憐。


    “算了,阿白你不和我說他的秘密,我也就不問。”祝平娘咂嘴。


    祝平娘都習慣了。


    她好奇心本來就不重,加上李知白的年歲的確過大,對於她的過去刨根問底可是會被討厭的。


    “反正我就是這樣蠢笨……”祝平娘輕輕哼了一聲。


    阿白還不是離不開她?


    當然後半句她是不敢說出口的,馬上就要回宴上了,她可不想後腰上帶一個腳印回去見長安。


    提起長安……


    祝平娘心裏那點壞心情都消散的幹淨。


    說起來,果然長安才應該是師兄吧。


    司空列宿被她當時打的抬不起頭,一刀能拍飛數十丈,鑲在牆上扣都扣不下來。


    長安卻輕飄飄的一劍就破了她的琉璃身,祝平娘現在還能感覺到自己一口血吐出來時候鑽心的疼。


    司空列宿配做長安的師兄?


    連自己都打不過,要長安喚他一聲師兄,他也不怕折壽。


    啐了一聲。


    “別提阿白你那些男人的學生了……我已經開始酸了。”祝平娘瞪著眼睛。


    “你酸什麽?”李知白沒理解。


    “在我之前,你有過許多學生吧……男女都有。”


    “嗯。”


    “……誰知道,那些人裏有多少人喜歡你。”祝平娘撇嘴。


    別看她的阿白長相大抵隻能算清秀,可誰會不喜歡她?


    祝平娘一想到有許多她都沒見過的人被李知白教過,說不得還有人背地裏用愛慕的視線看她……


    她就酸的要吐出來了。


    李知白沒有回應這丫頭的胡話,隻是取出手帕輕輕擦了擦嘴角的酒氣,說道:“走吧……該回去見長安了,你惦記的養顏果也該好了。”


    “不再給小夫妻一些相處的時間嗎?”祝平娘問。


    你以為她為何拖著時間不回去?


    自然是長輩在,怕影響了徐長安和雲淺看感情戲。


    李知白問:“不是還有你女兒和溫梨在?哪裏來的二人世界。”


    “我不覺得雲淺會在意她們。”祝平娘幸災樂禍的笑著。


    溫梨她不清楚,但是她能夠猜到陸姑娘見到徐長安和雲淺旁若無人的秀恩愛,一定想要去死。


    “那還不快些回去。”李知白無奈:“你就是這樣待你的女兒的,真是難怪秦丫頭一點都不怕你這個做娘親的。”


    “……你別提她。”祝平娘一下就萎了。


    好好的,提秦嶺那個嚇人的妮子做什麽。


    她扁了扁嘴:“都是秦嶺不夠好,倘若她和長安一樣,我也就和雲淺一樣了。”


    李知白瞥了她一眼。


    和雲淺一樣?


    別開玩笑了。


    按照她的了解,當年長安和雲妹妹可是水到渠成的,兩個人都聰穎到了極限……對於對方的心思心照不宣。


    真將雲妹妹換成桐君這個沒腦子的丫頭。


    那估摸著,長安早就死心做管家了。


    說到底,長安也不會喜歡她。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祝平娘眼睫微顫,似乎看出了李知白的想法,她若有所思。


    的確……


    就算是同時代的人。


    比起自己,長安一定也會更喜歡阿白吧。


    說這些都沒用,一個雲淺就將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祝平娘安心的很,完全不怕她的阿白被人給搶走。


    兩個女人結伴慢悠悠的往宴廳走去,隻是走到一半李知白忽然想起了什麽,主動牽住祝平娘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過去。


    “……?”祝平娘愣了一下:“阿白,宴廳在那邊。”


    “從上頭直接過去。”李知白心想走正門,若是撞上掌門了該如何?


    “走上頭……哦。”祝平娘撇嘴:“是怕我瞧見你那個故人之後吧,神神秘秘的……都是我店裏的丫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她早晚會知道是哪個丫頭的。


    “阿白你總是這樣,關於你故人的事兒,真的是一點都不想要我知道。”祝平娘埋怨道。


    這麽些年,李知白處理故人的事,從來都不許她跟著,理由……說是什麽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


    新人沒有必要摻和。


    李知白沒有說話,可祝平娘也習慣了。


    李知白主動牽她的手,她就很滿意,便隨著李知白走上頭繞路,不過祝平娘刻意放緩了腳步。


    想再多牽一會兒手。


    ——


    宴廳之中,阿青被黃丫頭推搡著去補妝,畢竟馬上就輪到她登台了,雖然阿青本人覺得沒有必要,不過看的出來小丫頭比她緊張的多。


    角落裏。


    石青君已經被姑娘們圍的裏三層外三層,她一邊在周圍姑娘們的指點下玩著巧牌,一邊……時不時有姑娘投喂她一些零嘴點心。


    短短時間過後,石青君在花月樓裏的人氣呈指數增長,大抵是花月樓的女子都喜歡這樣年少多金、沒有架子、說話輕輕柔柔、溫溫吞吞的姑娘。


    “石姐姐,你這般喜歡吃甜的,身材是怎麽保持的這樣好的?”


    “石姑娘,妾這有一套玉質的巧牌,您不嫌棄,就拿去玩玩……”


    姑娘們吱吱喳喳的圍在石青君身邊。


    石青君本人則沒有什麽吵鬧的感覺,她隻覺得新鮮。


    這便是桐君的入世嗎?


    以往石青君按照徐長安的推薦,種植了一些花卉,每日沉醉在花兒的芬芳中,那是一種感覺。


    此時,被名為女子的花兒們圍繞,清心的花香變成有些甜膩的胭脂氣息,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


    她都喜歡。


    此時,人群中忽然有姑娘開口說了一句。


    “石姐姐,你……討厭半妖嗎?”


    一句話,讓周圍的環境瞬間安靜下來,姑娘們麵麵相覷,皆是看出了對方的顧慮。


    她們很喜歡石青君這個姑娘,但是接下來……可是有半妖登台的,雖然阿青長得清秀淡雅,仔細看骨子裏還帶著幾分內媚。


    可半妖就是半妖,若是讓這個難得不介意花月樓的千金小姐害怕、甚至是嚇著她的,那這些花月樓的姑娘晚上可就睡不著了。


    她們不會怪罪阿青,隻是會覺得是自己沒有安排好,而如今有人出言,就得問清楚了。


    要是石青君害怕半妖,那接下來……她們就陪石青君離宴,去逛逛北桑城的夜市,雖然說下著雨,但是外頭可是極為熱鬧的。


    “半妖?”石青君搖頭。


    她不討厭半妖。


    準確的說,在以往的她眼裏,莫說半妖了,就連妖族在她眼中都一視同仁,石青君大概是唯一一個曾經眼中隻有自己,連青州結界和外麵那妖禍都不放在眼裏的人。


    以往,她隻想著自己飛升上界,之後……種族的紛爭,與她無關。


    自然談不上厭惡。


    “不討厭嗎……”花月樓的姑娘們很是意外。


    這石姐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居然不怕半妖。


    “也不害怕?”又有人問。


    “不怕。”


    石青君已經忘記了害怕是什麽感覺,就連曾經發現天上的三千大道興許都死絕了後,她都沒有害怕過。


    “石姐姐,接下來有半妖出舞,您若是不喜歡……便提早與咱們說。”有姑娘直言。


    她們會安排好的。


    “半妖出舞,沒關係。”石青君輕輕笑著,她不在意這些事情。


    而且,半妖有演出的事情,她方才就聽周圍的姑娘們說過了。


    算不得什麽事情。


    “這樣就好。”


    姑娘們鬆了一口氣,同時說道:“阿青那妮子內媚,還是挺好看的,定是能刷新姐姐對半妖的印象。”


    “對了,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今兒可是有仙門的徐公子坐鎮的。”


    “……嗯。”


    阿青?


    石青君注意了一下這個名字,說起來,這名字倒是新鮮。


    記得魔門那位最初見麵時,對方有這麽叫過她。


    教主曾經喚過自己一聲“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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