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一向是穩重的性子,所以雲淺對於徐長安聽到晚上李知白要來而跳腳……感到有些奇怪。


    雲淺之所以那樣簡單的就答應了李知白來拜訪的事情,就是因為這件事在她心裏不重要。


    她和夫君在北苑的小院,李知白又不是第一個去做客的。


    前麵還有秦嶺、溫梨、溫梨的師父都去瞧過。


    “你不想她來嗎?”雲淺眨眨眼。


    “呃……”徐長安愣了一下,隨後略顯無奈的說道:“倒不是不想……”


    他隻是下意識的抗拒,但是雲淺忽然問起來,他又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麽抗拒。


    難道是。


    對家訪下意識的抵觸?


    家訪,倒是個遙遠的詞了。


    興許老師怕學生也是本能?


    “我如今就是家長,也沒有什麽好怕的。”徐長安喃喃說了一句,隨後眼神清明了許多,他用力摟住雲淺的腰,認真的說道:“小姐,這件事……是先生主動提起的?”


    “嗯。”雲淺應聲,補充道:“她說來指導我。”


    “指導什麽?”徐長安眼角抽了一下。


    “點妝,不是與你說了許多次了。”雲淺輕輕杵了一下,算是對於她不停自己說話的不滿。


    “我知道……算了。”徐長安搖搖頭,十分不解。


    溫梨來他的院子時候,他為什麽不像這樣緊張,怎麽一換了先生就……


    片刻後。


    他想明白了一些。


    因為先生對於他很重要。


    厚重如山嶽、自心裏千分敬仰、尊敬的老師要來自己家做客,他怎麽也得提前準備幾天吧才能穩住禮節吧。


    更不要說這還不是做客。


    人家是來指導雲淺化妝的。


    徐長安知禮,李知白幫了他無數的事情……他要是連一個招待都不能讓先生舒心,那這個學生還是不要做的好。


    如今突如其來說要來,他這什麽都沒準備,整一個“光臨寒舍”,他能不緊張就奇了。


    雲淺:“……”


    看著徐長安那沉思的模樣,雲淺眨眨眼,輕聲說道:“你若是不喜歡,我回去與她說,讓她不要來了。”


    對於這個上道的姐姐,作為補償,她可以再滿足她一個小一些的願望?


    “答應先生的事情,無論如何是不能食言的。”徐長安搖搖頭。


    “這樣最好。”雲淺點頭,繼續抱著徐長安的手臂,想起了方才上樓在旋轉樓梯處看到的字畫,認真的說道:“正巧給她看看你寫的東西,比她收著的好看多了。”


    雲淺還在惦記著這件事情呢。


    再好的字,也不如徐長安練字時候所寫的好看。


    徐長安一時間可沒有注意雲淺腦袋裏在想什麽。


    縱然他和雲淺急著下山,可知道李知白要來,無論如何也得把今晚的事情給辦好、辦妥當了。


    “這可是先生第一次來,就算準備的簡單,也絕對不能草率。”徐長安下定了決心,牽住雲淺的手,本來因為要帶雲淺出劍堂的忐忑消息全部消散的幹淨,被腦海中構建出的招待計劃取而代之。


    “一桌菜是不要的,先生喜歡吃茶,我去找一些沉茶,她想吃果子,正好去摘幾個。”徐長安眯著眼睛:“酒……酒……小姐,我方才若是沒有認錯,先生喝的是玉露吧。”


    “嗯。”雲淺點點頭,說道:“她看起來對酒聽感興趣的,方才問了不少。”


    “酒……茶……具體吃什麽還是待定吧。”徐長安短時間內,已經將計劃定了個七七八八。


    隻是,無論是準備食材、還是要帶雲淺去一趟自己的院子,時間上就有些緊張了。


    “小姐,咱們得快些了。”徐長安推開劍堂的大門,撐著一把傘和雲淺徹底離開了劍堂。


    不出意外的,周圍有著零零散散玩水的姑娘。


    但是徐長安知曉,這熙熙攘攘的人群隻是表象,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自己和雲姑娘呢。


    不過有一件事是好的,那就是雲淺在他的身邊,那就是一個護身符。


    無論是哪個師姐,也不會在雲淺在的時候來找他搭話。


    ——


    正如徐長安所料的,的確有很多很多的人在看她們。


    “哼,相合傘。”有撫琴的女人遠遠看著那黑白傘麵,嘖了一聲。


    “小夫妻就是小夫妻……出個門也要撐一把傘。”


    “要不,我去把我的傘借給她們好了。”有少女躍躍欲試,不過很快就抓著腦袋按了下去。


    “不許去給師弟添麻煩。”


    “他都帶女人上山了,你們還護著他。”


    “你想被小師弟討厭嗎?”


    “……不想。”


    “那還不安靜些。”


    “知道啦。”


    簡簡單單的對話,就充分暴露了如今暮雨峰上姑娘們的態度。


    徐長安為了雲淺徹底顛覆了他在她們心中的形象,足以彰顯雲淺的重要性了,誰也不想過去找麻煩被消失討厭。


    這裏麵,有人是挺喜歡這個小師弟的。


    不喜歡他、喜歡姑娘家的女人,卻也不想惹他的惡感。


    徐長安的靈台擺在那裏,將來……這暮雨峰的姑娘說不得都要仰仗他展開的內景環境來修煉呢。


    這裏的都是聰明人。


    當然,有人不這麽覺得。


    “這些丫頭……一個個怎麽都傻兮兮的。”


    角落裏,石青君撐著一把雨傘,麵上是無奈。


    即便是她,看著暮雨峰的姑娘們在積水裏玩鬧濕身、頂著大雨發瘋,也無奈的很。


    這就是青州人口中的暮雨仙子嗎?


    分明就是一群瘋丫頭。


    她歪著頭,腦袋向右傾斜,耳朵上的紅寶石掛墜輕輕晃動。


    “不過……”


    石青君瞧著徐長安手裏那柄帶著李知白標記的雨傘,眼睛眯起了一些。


    “他沒有莽撞的再用靈力屏障擋雨了?”


    是李知白告訴他了什麽?


    那丫頭還是挺聰明的。


    石青君覺得,李知白應該是猜到了一些,比如雨水是徐長安弄出來的、比如天劫……和她這個掌門沒有關係。


    要去找那丫頭談談嗎?


    石青君眺望劍堂,隨後緩緩搖頭。


    不是什麽秘密,李知白知道就知道,也不礙事。


    石青君此時其實有更重要、更在意的的事情。


    方才雲淺以美貌轟動了整個暮雨峰,很多女人都說從她身上看到了不同的意像,被那種驚豔和能夠擾亂識海的奇異畫麵感深深吸引。


    但是很快的,眾人便認為,雲淺能引動她們靈台、能變得好看是因為徐長安在她的身邊。


    這種不似人間之物的感覺並非是來自於名叫雲淺的姑娘,而是來自於她“徐長安妻子”這個身份,是夫妻一同營造出來的。


    誰讓徐長安本來就能無視內景,對這裏的姑娘們的精神造成“真實傷害”,少年的神奇這裏的姑娘們已經體會過,如今不過是又多了一條,不值得驚詫。


    所以,此時一條怪異的消息在圈子裏彌漫開來。


    似乎做了徐長安的妻子,氣質、氣息、氣機被他牽引後,就能變得和那雲姑娘一樣好看?


    時刻留意著徐長安的石青君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消息。


    而且,她覺得這個消息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十分的有道理。


    仙人轉世的妻子,自小奪了他的元陽,雲淺自然會被仙人的氣息溫潤、滋養的。


    所以,嫁給他,是真的能變得好看的。


    當然,石青君不在意能不能變得好看,她如今被徐長安喚醒了對於生活的向往、開始養花、泛舟後,隻是單純被掀起對這對小夫妻的好奇。


    很有趣。


    看著暮雨峰丫頭們緊張兮兮偷看的模樣,也很有趣。


    “啪啪。”


    石青君輕輕拍打了兩下自己的麵,將這種“愉悅”的壞心眼輕輕丟到了一旁,隨後搖搖頭。


    興許,李知白看的比他更要透徹。


    顯然,那般送給徐長安的雨傘就昭示了,李知白發現徐長安的特殊後,卻依舊願意插手他的事情。


    李知白……不介意和仙人轉世牽扯上因果。


    要知道,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李知白看起來是在幫助徐長安,可是以徐長安的特殊,表麵上看見的幫助、其實很有可能不是幫助,反而是阻礙他煉心。


    無論那些故事裏的謫仙人下凡是為了什麽而曆練,類似的故事在古籍中也是屢見不鮮。


    李知白也看過許多書,自然知道其中的麻煩,卻依舊願意插手。


    “我還不如那丫頭。”石青君輕輕歎息。


    李知白這樣堅定的心思,向來如果換了她在自己的位置上,無論如何也不會像她一樣被突破誘惑,遭遇了心魔,以至於現在修為憑空被狠狠削了兩成。


    這樣的自己,已經不能再穩壓魔門一頭。


    青州的混亂,已經可以預見了。


    隻能希望……她元氣大傷的事情能在天劫的掩護下,多撐一段時間才被魔門那人發現吧。


    不過,如今的魔門應當如驚弓之鳥吧,畢竟……前些時日的白玉紫雷通天劫過於駭人,哪怕是她,在那雷劫餘威下被封印了一切,變成了會死於一把普通的匕首的普通人。


    “……”


    此時,徐長安和雲淺挽著手臂從石青君的身旁走過,徐長安滿心都想著是招待李知白的事情,沒有注意到這位石師姐。


    倒是雲淺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後收回視線,隨著徐長安消失在石青君的視線裏。


    “近距離,這位雲姑娘還真好看。”石青君有些感慨於雲淺的樣貌,不過隨後她眯著眼睛,喃喃道:“難道……這個雲姑娘就是他曆練的劫難?”


    罷了,什麽劫難不劫難的,她也想不明白。


    都是書裏看的,誰真的見過謫仙人啊,還不是臆想的。


    話又說回來。


    這世道真的愈發奇怪了啊。


    謫仙人隻在傳說中有,現實中沒有人見過。


    仙品的天賦也隻在傳說中有,現實中倒是有人見過,也有詳細的記載,比如每一代仙品天賦都有最頂級的靈感、過目不忘、逆天的悟性、未修煉就入微、周身天地靈氣護體等等等。


    吹的天花亂墜,但是實際上,反正石青君從踏入修仙界一路拚殺過來,就沒有見過仙品的天賦。


    在她那個時代,沒有誕生過仙品。


    如今……


    謫仙人有了。


    仙品天賦也蹦出來一個。


    “祝丫頭,真的有撿人的本事。”石青君說著,目光看向不遠處走過來的一高一矮,眼睛眯起了許多。


    此時,天上依舊下著雨。


    暴雨讓潺潺的溪流滿溢出來,在地麵上也有縱橫交錯的小支流。


    柳青蘿撐著一把樸素的油紙傘出現在暮雨峰上,顧千乘則撐著一把小紅傘走在她的身邊。


    柳青蘿繡鞋踏過地上的細密水流,不解的問顧千乘:“妹妹為何忽然想要出來走走。”


    “嗯……”顧千乘心想她當然不會和柳青蘿說因為徐長安和雲淺出現了。


    要說的話,柳姐姐又要像是受驚的小兔子,有多遠躲多遠了。


    顧千乘心想自己隻是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夢中娘親”,看那位雲姑娘,也沒有懷心思。


    “出來走走嘛,姐姐以後也是要住在暮雨峰的,熟悉熟悉地方……總是好的。”顧千乘笑著。


    “嗯。”柳青蘿點點頭。


    顧千乘見到柳青蘿並未追問,嘻嘻笑著,身上的鈴鐺叮鈴鈴的響,心裏充滿了要見到雲淺的開心,忍不住轉了轉手裏的小紅傘,雨水淅淅瀝瀝的灑向周圍。


    隻是……


    這轉出來的雨水撒了路邊的石青君一身。


    石青君:“……”


    “啊……”顧千乘也注意到自己做錯了事情,她立刻走過去,取了一個手絹遞過去,歉意的說道:“這位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柳青蘿往前走了一步,也對著石青君行了一個禮。


    “不礙事。”石青君搖搖頭,盯著柳青蘿看來一下,隨後移開視線,難掩心裏的驚詫。


    果然……


    隻是修煉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跳過了開源境,直接開源了。


    以她的眼力,何嚐看不出柳青蘿下丹田已經開辟成功,甚至已經被天地靈氣填滿,她竟然不需要冥想,無時無刻都在自動修煉。


    不得了。


    “咦。”


    顧千乘此時像是發現了什麽,她圍著石青君繞了兩圈,像是一朵紅色的小蘑菇。


    她很奇怪。


    因為石青君很好看,而且她看起來年輕,身上卻有一種溫軟、柔和的氣質,很符合顧千乘對於娘親的定義。


    若非是遇到了更好看的雲淺,她一定會撲上去粘著石青君的。


    更奇怪了。


    像是這麽好看的姐姐,哪怕不是暮雨峰的人,她隻要見了一次也一定會記住的,怎麽會這樣的……完全沒有印象?


    “姐姐倒是有些麵生哩。”顧千乘疑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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