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杉帶著楊睿在丁大侃走的第二天一早就包了輛跑長途的桑塔納去了濱江,這年頭土豪沒那麽多,而且這年頭的富翁都講究個財不外漏。


    餘杉清楚的記得一件事,他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幾個南方老客七扭八拐聯係上了老餘同誌,讓著幫忙收山貨。雙方約定好了時間跟報仇,老餘同誌借了單位的車去接人,這倆南方人可真行,四十多小時的火車坐下來,愣是硬挺著沒買臥鋪。


    穿得破破爛爛,跟民工似的,隨身背了個大包。接到人的時候老餘同誌還在疑惑,琢磨這倆家夥是不是騙子。等進到車裏包一打開,裏頭是一捆捆的鈔票,足足有三十萬。生生的把老餘同誌給震住了。


    九十年代初的三十萬,其實際價值、影響力堪比一五年的一千萬!當然,倆南方老客之所以如此,大抵有幾個因素。一個大小窮怕了,養成了吃苦耐勞的性格;再一個改革初期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政治風向不明,誰都不想被打成投機倒把分子。


    乃至到了九八年,除了背景深厚的有錢人,真正白手起家的就沒幾個揮霍、糟踐錢的。豪車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還是極其遙遠的存在。不信可以在街頭巷尾打聽打聽,問問老百姓什麽叫豪車,有略知一二的能說出奔馳、寶馬,沒什麽研究的能把桑塔納當豪車。


    餘杉要想買豪車,在齊北是別想了,根本就沒4s店。就算到了濱江,他買車的選擇也極其有限,無外乎奔馳、寶馬這倆牌子。


    先去機場接上了張銘晟,而後桑塔納拉著餘杉逛了一圈兒,餘杉選來選去,最後選中了黑色的奔馳s600。一問價,175萬不打折,4s包牌照包落戶,還送車坐墊、腳墊等配飾。而且沒有現車,隻有一台停放了八個月的展車。餘杉琢磨了下,痛快的轉賬付款,預定了一輛s600。


    一瞧餘杉真打算買,原本就態度不錯的銷售就差把餘杉當親爹那麽伺候了,連帶著桑塔納的司機瞧著餘杉眼神都不對了。土豪啊!不對,這年頭還沒這詞兒,應該叫大款!那司機是個愛車的,在齊北倒是見過幾次奔馳,可s600這種高級貨今天他還是頭一回瞧見。


    餘杉眼睛都不眨就買了,直接把司機震得說不出話來。相比之下張銘晟跟楊睿雖然呼吸粗重,倒是沒大驚小怪。在老張眼裏,餘杉就是股神一樣的存在,去一趟香港就能卷回來八千多萬港幣,買一輛奔馳算什麽?


    車是買了,跟4s說好了一個禮拜之後提車,餘杉琢磨著去一趟興安。


    一聽去興安,桑塔納司機一陣牙疼。這會兒的興安滿是山道不說,路況還極其糟糕。桑塔納這種轎跑走一遭,磨底盤也就罷了,有的糟糕路段根本就過不去。司機為難的把情況一說,餘杉倒是挺理解,幹脆讓司機拉著又去了一家汽車銷售公司。


    這年頭能夠選擇的車型極其有限,越野車能選擇的就更有限了。看了一圈,餘杉發現他要麽買豐田霸道、三菱越野,要麽就得買國產的北京吉普。選來選去,餘杉花了五十二萬買了一輛三菱越野。直接在銷售公司打了張臨牌,開著就能上路。


    與一五年不同,那時候一張臨牌有效期就五天,這年頭臨牌有效期足足有一個月。一個月的功夫,足夠餘杉開著車去興安轉一圈,回頭再拿著發票去上牌了。


    跟桑塔納司機算了賬,餘杉讓楊睿開著車,拿著買車贈送的全國地圖,出了濱江循著省道就往興安方向走。丁大侃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倆人剛出濱江市區沒多久。


    丁大侃在電話裏把情況一說,餘杉也大為意,當即就皺起了眉頭。原本是突破口的黃德生成了死胡同,這幫子劫匪居然是臨時組織起來的,幕後召集這幫人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來路?現場勘查跟實施行動的是兩夥人,為了周密性,甚至在磚窯建起了銀行儲蓄所的模型,毫無疑問,這是一夥兒組織嚴密的犯罪團夥。不但組織嚴密,分工還明確。


    餘杉皺著眉頭說:“知道了,後續怎麽處理?”


    “還能怎麽處理?把這小子交給警察,沒準還能混到點兒懸賞。”


    餘杉說:“最好把你自己摘出去。”


    丁大侃樂了,說:“放心吧,餘哥,宜春這邊我有個戰友,也是刑警隊的。說辭我都琢磨好了,我就告訴他我是賞金獵人。”


    “什麽玩意?”


    “嘿嘿,沒聽過吧?老美西部片裏不是有專門抓逃犯的賞金獵人麽?我就說我是幹這個的。你放心餘哥,咱們國家還真有這個行當,我在京城有一鐵磁就是幹這個的。平時抓二奶,偶爾抓逃犯,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滋潤。”


    餘杉心情糟糕,懶得跟丁大侃鬼扯,囑咐幾句就掛了電話。開車的楊睿有心想問,顧慮到車裏還坐著張銘晟,就沒開口。餘杉深吸了一口氣,就倒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從濱江到興安九百多公裏,前半段的路況還不錯,因著是新車,丁大侃始終保持著八十公裏的時速。等進了山區,這速度就沒法快起來了。連麵的上下坡與盤山道,道路還狹窄,錯車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得刮上。楊睿開得膽戰心驚,副駕駛的張銘晟嚇得拉住把手臉都白了,餘杉不放心又換成他自己開。


    等到黑了天,餘杉也不敢開了,徑直找了個鎮子投宿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仨人開著三菱越野再次出發。開到興安不是終點,那飲料廠建在在山裏頭。這一路的顛簸就不說了,餘杉很慶幸臨時決定買了台越野,還真跟桑塔納司機說的一樣,轎車根本就沒法兒走這樣的路。


    開到飲料廠所在的鎮子裏,餘杉拿著地圖算了算,從齊北到這兒將近六百公裏。這裏又不通火車,要想把山裏的野果運出山外,就得全靠汽車運輸,成本是個大問題。而且就算是汽運,通行的公路也是個大問題,趕上天氣不好這條路就得癱瘓。


    “哥,到地方了。”


    餘杉琢磨的光景,三菱越野停了下來,餘杉抬眼一瞧,隻見飲料廠掛著一塊牌子,上頭寫著‘興安飲品廠’。大門緊鎖,廠子裏連個人影都沒有。


    餘杉開門下車,在大門口四下張望了半天,然後一個打更的老頭披著藍色中山裝從裏頭出來,站得老遠朝著餘杉喊:“你幹啥的?”


    “大爺,劉石是在這兒工作麽?”


    “廠子都快黃了,你去家找去吧。”


    “那劉石家住哪兒,您知道麽?”


    大爺晃悠著走過來,隔著鐵柵欄門,順著指著一條路說:“順著這條路往回走,看見中學往對麵的胡同裏頭拐,到那兒你再打聽吧。”


    謝過大爺,餘杉上車按照大爺的指示往回看。進到胡同裏頭,餘杉又跟食雜店的老頭兒打聽了下,這下總算問清楚了劉石家在哪兒。


    未來的劉總現如今可過的不太好,而立之年,父母要孝敬,媳婦、孩子要養,工作的飲料廠半年不開工資不說,最近風傳還要破產。


    他媳婦是民辦教師,這個月能開二百多塊,下個月指不定能不能開。生活的壓力全都壓在了劉石的身上,這陣子劉石一直在迷茫中琢磨著自己的出路。


    正趕上周末,劉石跟媳婦倆人在院子裏忙活著,將頭天采摘的稠李子用水洗幹淨,鋪在飯盒裏,一層稠李子一層白糖。弄好了密封上,存在地窖裏,有條件的人家會存在冰箱裏。等到了冬天,拿出來就是給孩子、招待客人難得的美食。


    一邊兒忙活著,劉石考慮了半天,才張口說:“媳婦,都傳著我們廠要對外承包,我想……幹脆我把廠子承包了吧。”


    他媳婦聞言一愣,說:“你逞什麽能?幾十號人都幹不好,換了你就能幹好了?再說,咱家哪來承包廠子的錢?”


    沉默了一陣,劉石正要說話,就聽院子外有人喊道:“劉石在家麽?”


    劉石抬頭一瞧,就見餘杉跟楊睿倆人站在院門口。他放下手中的稠李子,疑惑的站起身:“我就是,你們是誰?”


    餘杉微笑著沒說話,旁邊的張銘晟操著一口不太利索的福建普通話說:“劉先生,這位是我們餘總,我們這次是專門來考察興安投資環境,聽聞劉先生對這片山十分熟悉,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聊一聊?”


    “哦……那快請進。”劉石擦著手,過去開了院門,一邊兒招呼著餘杉等人,一邊兒讓媳婦去沏茶倒水。


    餘杉也沒進屋,幹脆搬了板凳就坐在了院子裏,瞧著盆子裏裝的稠李子,說:“這是野果吧?”


    劉石熟稔的說:“這東西學名叫稠李,我們當地人都叫它臭李子。味道有點兒苦澀,不過凍一下再拌上白糖就沒苦味兒了,很好吃。”


    “我能嚐嚐麽?”


    “嚐吧,不是啥值錢東西,山裏有的是。”


    餘杉嚐了一枚果子,的確有些苦澀。“劉先生……”


    “別,”劉石擺著手說:“我不是什麽先生,餘總看得上,叫我一聲老弟得了。”


    “成,劉老弟,這片山裏頭果子很多吧?”


    劉石興奮的說:“到處都是寶啊,藍莓、雅格達、稠李子、高粱果、山荊子、樹莓、黑加侖、山刺玫、山茄子,種類老多了。”頓了頓,他歎了口氣說:“白瞎了這麽多好東西,就是運不出去,隻能眼睜睜看著從樹上掉下來爛在地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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