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守著的丫鬟見沙華越哭越大聲,還含含糊糊的嚷著疼,實在忍不住,揚聲喊了起來。


    齊銘迅速冷靜下來,那匕首雖鋒利,但隻是自然掉落,也不是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斜斜切入沙華腳背中,造成了一個長約兩寸的傷口,雖然血流的到處都是,入肉卻不深,頂多半寸的樣子,這樣的小傷自己處理就可以,他不能讓人發現!


    “都不許過來!”


    喝止丫鬟後,他放低聲音,柔聲勸慰道,“乖,別哭了,一會就不疼了,金瘡藥在哪?”


    沙華指了指床最裏麵的箱子,替武老虎準備東西的人很細心,估計是見她要匕首,又給她備了一全套的治傷裝備,從烈酒、繃帶到金瘡藥,消痕膏無所不有。


    齊銘將那柄匕首扔的遠遠的,這才去拿了那小小的醫藥箱,沙華見他一副親自給自己包紮的模樣,抽抽噎噎嚷道,“我自己包,不要你!”


    “乖,別鬧,一鬧就更疼了,”齊銘嘴上安慰著,手下卻一點都沒有遲疑,小心褪下沙華的襪子,細心用棉布擦幹淨血,然後毫不留情潑上烈酒。


    沙華疼的倒抽一口冷氣,本能的伸腿就要踹齊銘,齊銘卻隻當她疼的受不了亂動,一把抓住她的腳腕,“別亂動,馬上就好”。


    沙華隻好繼續哭,齊銘手腳還算利落的替她包紮好傷口,將東西全部裝回小箱子,放好,這才俯身去擦沙華眼角不斷湧出的淚水,柔聲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就不疼了”。


    沙華哽哽咽咽開口,“你都恨不得我死了,我現在疼死了,不正好如了你的意?”


    齊銘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頓了頓,伸臂將她摟進懷裏,慢慢撫著她的後背,“好了好了,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以後再也不敢了,好了好了……”


    於是沙華揪著他的袖子哭的更傷心了,她的淚水如初春的細雨綿綿不絕,迅速打濕了齊銘單薄的夏衫,她知道這時候抱著她的是齊銘,腦海中卻浮現起鳳豫的麵容來,不知怎的,她本來做戲的淚水漸漸苦澀起來,反倒慢慢止住了。


    齊銘聽見沙華的哭聲漸漸小了,大是鬆了口氣,正想開口,外間尖利的喊聲響起,“老夫人!老夫人怎麽這時候來了?”


    齊銘一耳就聽出了是他安插在這裏的丫鬟在給自己通風報信,忙放開沙華,低聲道,“沙華,祖母來了,我去應付,你自己將床上收拾好,不要讓丫鬟看出端倪,以免落人口舌”。


    沙華見他說的鄭重,乖巧點頭,齊銘看著她被淚水洗的格外清透的雙眼,仰著頭看著他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心頭大是憐惜,脫口道,“沙華,哥哥終有一天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他說過似是有些後悔,快速起身出去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將扔在地上的匕首揣走了,沙華也沒把他的話當真,有鳳豫珠玉在前,齊銘這個哥哥跟鳳豫相差太遠,她根本不敢指望他。


    齊銘走之前應該是下了死命令,並沒有丫鬟闖進來,沙華端了水將涼席上染的血跡擦幹淨,換了衣裳,命丫鬟端來火盆,將染血的衣物都燒了,齊銘說的對,她受傷之事還是不要宣揚的好,否則她要怎麽跟別人解釋這傷是怎麽來的?她和齊銘沒事幹在屋子裏玩匕首,結果把自己玩了個大出血?


    想想都沒臉見人好不好?齊銘身上應該也染到了血,不過好在他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應該不怎麽看的出來,都說男俏一身皂,但齊銘那陰沉沉的氣質實在不適合穿黑色,讓他本來的陰戾之氣又重了幾分,怪不得沈氏怕他,唔,說起來她其實也是有點怕他的,他那俊秀如玉又陰戾的長相實在太符合各個小說、影視中的終極大反派的模板,看起來就給人一種不擇手段的感覺……


    沙華扯回自己的思緒,希望自己這次受傷能讓齊銘有那麽一點點的愧疚,以後對付自己的時候也能稍微手軟一點。


    她伸手看了看齊銘綁的結實整齊的繃帶,想了想,伸手扯開,這個疤還是留著,說不定哪天有用,或者哪天她設個局,讓他在她臉上來一刀,這樣他就算想踩著她上位也沒機會,更不存在擺布什麽的。


    沙華有些不舍的揉了揉臉,這可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啊,說不定還能給她的容貌屬性加幾個點,毀了實在有點可惜,走一步看一步吧。


    沙華又練起了無際心法,直到丫鬟送晚飯進來才想起來問道,“七爺有沒有遣人過來說話?”


    丫鬟小心覷了覷她的臉色,輕聲開口道,“郡王妃罰了七爺跪祠堂,說要跪滿三天三夜,這時候七爺還在祠堂跪著呢”。


    三天三夜?她不過受了一點小傷,有必要罰這麽狠麽?


    “可知道是因為什麽事?”


    “奴婢不知”。


    “去打探一下,再遣人去嫂嫂那裏,勸慰她不必太過憂心”。


    丫鬟領命去了,足足過了兩個小時後才回來說自己根本打探不到,沙華坐不住了,她不是心疼齊銘要跪三天,齊銘現在可以說是整個安郡王府孫輩中最受重視的,突然受這麽重的罰肯定是有原因的,而這原因肯定跟她有關,她想知道!


    沙華想了想,吩咐出門,她來的時候剛剛入夏,三個月過去,已經到了初秋,雖然白天還殘留著暑氣,夜晚卻頗有點涼意,丫鬟給她穿上了一件月白底繡又大朵大朵芍藥花的披風。


    沙華先去了沈氏那裏,沈氏倒是十分淡定,爺們的事,她一個婦道人家管不了,也不敢管,她已經親自送了衣物過去,齊銘讓她不必再去,仔細看好澤澤,她就回來了,她知道齊銘一向是不喜她多事的,所以連去郡王妃那裏求情都沒有。


    沙華見沈氏知道的比她還少,遂轉道往祠堂而去,祠堂的大門緊閉著,沙華敲了敲門,揚聲喊了一聲七哥。


    齊銘跟她說的話和對沈氏說的話差不多,共患難神馬的,最能增進感情的梗之一,沙華怎麽可能放過,低聲命跟隨的兩個丫鬟自己回去。


    兩個丫鬟自是不肯,沙華淡淡開口,“你們當真以為自己拿的是七哥的銀子,我就拿你們沒辦法?”


    她的聲音清淡,甚至帶著幾分拖音的慵懶,那兩個丫鬟卻無端覺得心底發寒,對視一眼,咬牙應下,相攜離去,將那盞琉璃風燈留了下來。


    沙華伸手扇滅了燭火,靠著門框仰頭看著天邊一輪上弦彎月發呆,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做霍去病丫鬟的那一世,有一次霍去病被衛青罰著跪祠堂,他在裏麵跪著,她就這樣靠著門框在外麵陪他,兩個人就這樣一個門外一個門裏的無聲互相陪伴,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開口道,“沙華,唱個曲子”。


    她對唱歌不感興趣,也會不了幾首歌,基本上都是流行歌曲,詞還記不全,隻是他心情不好,難得提一個要求,她不想拒絕,想了半天才終於從記憶中拖出一支還算熟悉的江南小調《莫怨春歸早》。


    她很用心的唱了,他聽了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半天吐出兩個字,“難聽!”


    她聽著卻笑了起來,他在裏麵也笑了,他是極少笑的,好不容易笑了,她卻看不到,猶豫了一下,一腳踹開了祠堂的門,他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樣規規矩矩給祖宗的牌位跪著,而是麵對著大門盤膝坐著,見她破門而入,伸出的腳還十分霸氣的因為驚訝沒想起來收回來,驚訝瞪大眼睛,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是她見過他笑的最暢快的一次——


    而如今,她還是靠著祠堂漆黑莊重的大門,相似的風,相似的月,裏麵罰跪的人卻再沒有那種讓她又好笑又心疼的感覺——


    沙華其實很不適合悲春傷秋,霍去病英俊的臉在腦海中轉了幾回,她就覺得困了,抱著膝頭合上雙眼,體內無際心法自動流轉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接著厚重的大門打開的聲音,沙華幾乎瞬間就清醒過來,卻沒有動,共患難神馬的,總要裝出幾分柔弱可憐來加強力度。


    初秋清冷的月華灑在她烏黑的發上,閃爍著迷離的光點,齊銘默了默,眼光往下,沙華竟不老實的脫掉了繡鞋,素白的襪子毫不在意的踩在祠堂門檻青色的石板上,齊銘一驚,女子最是受不得寒涼,虧他剛剛見她還知道披件披風,還欣喜她雖任性至少知道懂得照顧自己!


    “沙華——”


    沙華抬頭迷蒙著眼看了看,喃喃叫了聲哥哥,又合上眼睛伏下頭,又咕噥了一句什麽,齊銘卻是聽不清了,齊銘見她困倦成這副模樣,心疼夾著一股說不清的喜意慢慢纏繞上心頭,隻稍微猶豫了一會,便俯身抱起她,走進祠堂,關上門,在錦墊上盤膝坐下,調整了姿勢讓沙華睡的更舒服。


    沙華迷蒙睜開眼睛,笑了笑,咕噥了一聲哥哥,又閉上眼睛,笑容中的依戀和信任如一隻不知輕重的手狠狠撥動了他的心弦,讓他不堪承受的緊了緊抱著她的雙臂,在這飄搖的亂世,他自身都難以保全,又如何能保護這般美好的妹妹不受風雨?


    沙華很不習慣和陌生人如此親密,為了不讓齊銘發覺,隻能努力靜心清神修煉無際心法,倒也算是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齊銘便十分強硬的將沙華送了回去。


    沙華回去後,運起無際心法生生將自己逼的渾身滾燙,伺候的丫鬟、婆子嚇的一邊去叫大夫,一邊去祠堂找齊銘,祠堂地處偏僻,倒是老郡王妃先趕到了,牽著沙華的手抹眼淚,問旁邊的大夫,“到底是怎麽了?好生生的怎麽就燒成這個模樣?”


    “九姑娘是受了寒,又兼心思鬱結,這才導致邪風入體,起了燒”。


    老郡王妃頓時怒了,“你們是怎麽伺候的!怎麽會讓姑娘受寒?”


    一屋子丫鬟、婆子噤若寒蟬,誰都不敢說話,老郡王妃正要再說,床上的沙華呢喃了一聲什麽,老郡王妃忙低下頭,“我的兒,想要什麽?”


    “哥哥——哥哥——”


    老郡王妃一跺腳,“沒聽到姑娘在叫七爺!還不快去請!”


    老郡王妃貼身的大丫鬟大著膽子道,“七爺還在祠堂跪著”。


    “還不快去請!”


    話音剛落,外間叫七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齊銘大踏步闖了進來,老郡王妃忙站了起來,“銘兒,快來瞧瞧,沙華燒糊塗了,直叫你呢!”


    齊銘一個箭步走到床邊握住沙華的手,見她燒的臉蛋通紅,濃密的睫毛蝶翼般撲閃著,似是努力要睜開眼睛,卻根本睜不開,心下猛地一疼,是他疏忽了,直到半夜才發現她竟無聲無息的坐在祠堂門口,又起了私心,不忍放她回來,卻忘了她一貫嬌弱,又怎麽受得了祠堂夜間的寒氣!


    “沙華,七哥來了——”


    沙華又咕噥了一聲哥哥,側了側頭,臉埋進了枕頭裏,雖然她有初級演技,可在這樣一個聰明人麵前裝睡,實在很有壓力啊,還是把臉藏起來的好。


    老大夫咳了咳,“七爺,九姑娘剛剛用了藥,這時候應該是藥效發揮了,不要打擾,時時留心著,兩個時辰後,燒退了就無大礙了”。


    齊銘掃了一眼更漏,點頭,老大夫告辭,不一會老郡王妃也走了,齊銘揮退下人,就那麽握著沙華的手,垂著眼看她,那眼光落在身上,沙華隻覺沉甸甸的壓的她渾身難受,恨不得自己暈過去算了,好吧,演員戲演的太過會被人罵假、作,她戲演的太過——


    嚶嚶嚶,她果斷還是暈過去算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場“共患難”,齊銘對沙華的態度卻沒多大改變,來看她還是那副陰沉陰戾的模樣,也還是照樣截她和武老虎的通信,讓沙華每每回想起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裝睡的痛苦經曆都恨不得一腳踹死他,果然這世上的兄長並不都是鳳豫的!


    時間很快滑過,轉眼就到了原主大婚之時,因為原主母親早亡,沈氏身為長嫂,隻好硬著頭皮接下了某某某科普教育,雜七雜八說了一大通,最後扔下一個小匣子,讓沙華認真看,落荒而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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