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半真半假的言詞,就連古思炎都差點聽入了神。


    特別是幾次驚險處,古惜夕也確實徘徊在生死一線間,聽得古思炎不由得心都提了起來,本就還沒徹底掌控的氣機,又開始如潮水般散溢開來。


    可這反倒是歪打正著。


    古惜夕現在雖然離洗身境隻差一線,可終究還不是, 哪能受得了凝煞境的氣機正麵壓製,頓時情不自禁悶哼出聲。


    古思炎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又被這小妮子帶到溝裏去。


    他反應過來滿臉似笑非笑,瞪著還一臉理直氣壯的古惜夕,倒要看看這丫頭為了一男人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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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視半晌,古惜夕在父親別有意味的目光中, 愈發覺得心裏發慌,終於再支持不下去,垂頭喪氣的低下頭顱。


    “哎,爹想罵就罵吧!但這件事情,女兒既然已經決定就決不會再改!”


    她真的低頭認錯,古思炎又莫名有些心慌,還有些心疼,他再次將怒氣撒在某人身上,在心底又狠狠記上一筆。


    “你這丫頭,要是爹沒有提前出關,你是打算要瞞到什麽時候?


    你可知那巡查使之位,是爹費了多少精力、耗去多少人情,才從總司那邊摳出來的,你就這麽一聲不響的,讓給那個、那個小子是叫許洛對吧?他值得麽?”


    古惜夕雖然知道,若是自家老爹想知道的事情,那肯定能打探得一清二楚。


    至少在莫水郡,幾乎沒有什麽能瞞過他。


    可一聽許洛這個名字自老爹嘴裏吐出, 她心裏還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羞澀。


    俏臉如火燒雲般鮮紅如血,聲音如蚊蟻般嗡嗡。


    “爹你不要誤會,那隻是女兒的一個普通朋友罷了!隻是這次他遇上些許麻煩,女兒想著朋友當有援手之義,這才幫了他一把。”


    古思炎一手撫額,對自己這個單純女兒是直接無語。


    人家遇上麻煩,你就要去幫?


    還普通朋友,你就騙鬼……呸,不對,你就會騙自家人、嗯,自家人!


    他心裏在最後幾個字狠狠加重了語氣,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麽。


    一個殘廢小子遇到麻煩都有人幫,可惜夕呀惜夕,你可知咱們家這次也是危在旦夕,可又有誰能幫咱們?


    父女倆大眼瞪小眼,眼中堅決如出一轍。


    看著愛女這副模樣,古思炎心裏有氣憤失落,更多的卻是心酸欣慰。


    當年那個隻知道承歡膝下的小丫頭,也終於長大了!


    可惜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在抗拒著這世上最愛她的那個男人。


    好半晌後還是古思炎先低頭,他沉默許久才歎息出聲。


    “爹可以答應你這個無理要求,可你也要答應爹一個要求!”


    這話語氣裏仿佛透著無數疲憊,古惜夕見他終於答應,一直提著的心也終於放回肚裏。


    可見到從來都是如大山般堅韌沉穩的父親,眼底不經意間流出的一絲疲憊,還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然爬上額頭的皺紋,她鼻子下意識開始發酸,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哇……”


    古惜夕再顧不得失儀,一頭紮進古思炎懷裏痛哭起來。


    這哭聲既是心疼眼前這個男人的不容易,還有這段時間來所遭遇的各種凶險、疲憊,在這一刻通通爆發出來。


    說到底,她也僅僅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


    見到女兒這許久都未曾有過的親昵之舉,古思炎也忍不住眼眶微紅,心疼的在她背上輕拍。


    看著正趴在懷中嚎啕大哭的乖巧身影,他心裏對即將到來的大敵擔憂,瞬間一掃而空。


    無論如何,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惜夕!


    嗯,包括某人。


    好半晌之後,聽到懷中哭泣聲逐漸變成斷續抽泣,知道小丫頭心裏那口鬱氣已出。


    一直保持著沒有動彈的古思炎,愛憐的輕撫小丫頭青絲。


    “還不起來,都多大人了也不知羞?”


    古惜夕在她懷裏不依的扭動幾下。


    “爹,你就再抱我一會嘛!惜夕好累,可我不敢休息,我不能給古家、給你丟臉……”


    聽到她這好似夢囈般的呢喃,古思炎猛得將頭仰起來,生怕突然湧出的老淚淌出來。


    每個人都在誇讚這妮子的天賦異稟、乖巧懂事,再加上那天仙般姿容,在莫水郡人口中妥妥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可幾乎沒有人會記得,古惜夕從小就沒有見過自家娘親,是真正意義上由古思炎一把拉扯大的。


    那時的古思炎,也不過是一個剛從犒京狼狽而逃的失敗者,所謂的莫水郡古家,更是連影子都沒有。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所謂的古家不過是古思炎這個郡府戰力第一人在撐著。


    不隻是莫水郡,放眼整個大燕,青玉畫落驚詭神的赫赫凶名、一筆誅三詭的驚天戰績,在老一輩驅邪人中又有幾人不知?


    而古家的下一代,勉強也算得上人丁興旺,可在修行這方麵總還是差了點意思。


    最有出息的就是古惜夕,卻是個女兒身,至於如古沐魚之流,不過是用來湊數的家夥而已。


    暗地裏不知有多少人,正坐等著看古家笑話。


    正是因為如此,古惜夕在驅邪司才會如此拚命,誅邪殺詭從不落於人後,玄衣尉是正兒八經的靠功勞升上去的。


    終於,古惜夕收拾好自己心情,俏臉略帶著幾分羞澀離開了古思炎懷抱。


    這時候,古思炎心裏反而多出幾分不舍,可臉上還是打趣笑道。


    “你就不問問爹打算讓去做什麽?我可警告你,別想著蒙混過關!”


    古惜夕長長睫毛煽動,美眸閃過一絲古靈精怪。


    “難不成爹還會害我不成,這世上惜夕若是連爹都不能信,那還能信誰?”


    這話聽得古思炎頓時老懷大慰、劍眉飛揚,臉上笑得仿佛長出朵花來,可他嘴裏說出的話,卻讓剛剛緩和的氣氛又瞬間安靜下來。


    “若是爹讓你離開那個叫許洛的小子呢?”


    古惜夕俏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蠕動幾下,想說什麽卻又沒能說出來,最後索性倔強的死死咬住,以免自己會哭出聲來。


    古思炎見到她這副模樣,心裏還是歎息出聲,也不知道那混帳小子有什麽好的,值得自家水靈靈小白菜這般上心?


    呃,其實也不小的。


    若是有足夠時間,古思炎其實也並不介意給許洛一個機會。


    畢竟隻要稍微有些腦子,便會明白一個殘廢,能在如今這世道活得如此滋潤,到底有多不容易。


    何況許洛還已經成為驅邪人,聽聞修為戰力還不低!


    這樣的年輕人就算放在稿京城,那也算得上最出挑的那一拔人裏,在莫水郡那更是可以稱得上一聲年少有為。


    好吧,咱們先不看腿!


    可奈何陰差陽錯,古思炎原本計劃是給古惜夕弄個巡查使的名頭,先遠遠從莫水郡支開,待自己將這件事情應付完再說,


    可誰知道,這傻丫頭沒和任何人商量,悄悄將許洛的名字換上了名冊。


    一般來說,像這種州郡所轄的巡查使,頂多也就算個打醬油的。


    就算總司那邊看不上莫水郡,也大概率不會回絕,至少明麵上兩邊又沒有撕破臉,而且青玉筆的凶名,還是頗有幾分威懾力的。


    國公府雖然在驅邪總司一手遮天,可越是這樣,人家越不會在小事上為難你。


    因為人家要麽不動,動則如雷霆萬鈞,一舉就會將你連根拔起,沒有任何翻身的餘地。


    可現在計劃全被打亂了!


    總司批複諭令隻怕早已在送來的途中,再想去改換運作時間也肯定不夠。


    古思炎再想借故將她支開,還不能引起這聰慧妮子的疑心,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至於撕破臉直接叛出驅邪司,那樣的傻事,腦子不全是豆腐的人都不會幹。


    在整個大燕地界,再沒有比驅邪司更粗的大腿了,


    和其並肩齊名的禦兵司,近百年來一直就是皇室自留地,廝混其中的不是皇室子弟,就是忠實爪牙,一般人進去就是炮灰的命!


    雖然古思炎在所有人麵前,都是一副穩如泰山、巋然不動的作態,可在他心裏又何嚐不擔心。


    在消息傳到他耳朵裏時,古思炎便對這次國公府來意明了七八成,當年的事情隻怕還有些手尾沒料理幹淨。


    這是被有心人盯上了,這次的巡閱使之行隻怕就是來試探的。


    對總司這些慫貨、無膽匪類,古思炎當年都沒怕過,現在自然更不會。


    可什麽事情都怕萬一,要真有什麽樣不測,至少到時古惜夕在外,以她的聰慧敏銳肯定能躲過一劫。


    在他心裏,所謂的古家都不及惜夕一人重要,這也是這個男人唯一的弱點!


    見古思炎一直沉默不言,臉色卻變幻不定,古惜夕還以為他真對許洛討厭至極,堅決不會允許兩人之間有任何的可能。


    她心裏一陣氣苦,哪怕強自壓抑,可鼻翼煽動間淚水還是如珠子般一滴滴淌下。


    抽泣聲猛得驚醒古思炎,他一下子慌了手腳。


    堂堂凝煞境大高手,此時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在她臉上胡亂擦拭著。


    “哎,好端端的怎麽又哭,爹不是在跟你商量嗎?哎、哎……別哭……爹不過就是讓你替我跑一趟界海而已!”


    嗯,似乎是自己想差了!


    古惜夕隻覺得一股巨大的驚喜直衝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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