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心神一動,青牛大車速度稍微加快朝駐地駛去。


    這一局明顯是於秀光贏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能讓咄咄逼人的禦兵司這般讓步?


    不過他現在也算是驅邪司的人,自然也希望這棵大樹愈發枝繁葉茂的好,這樣他才能更好的混水摸魚。


    “對了,那頭詭怪的雨傘本命物還在我這……”


    許洛這話還沒有說完, 嚴高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爽快揮手。


    “這事情從頭至尾,黃辰尉都沒有出過什麽力,戰利品自然是屬於你的,等空閑下來,你請兄弟們喝頓小酒就是。”


    許洛心裏一暖,失笑搖頭也懶得客套。


    嚴高又緊接著叮囑。


    “不過, 待會司正可能要問起事情前因後果,到時就由你來應付了!”


    “不是吧?”


    這下許洛是真心有些發怵,對於秀光這個糟老頭子的底細,機緣巧合之下,他隻怕比嚴高這些老人還要更了解些。


    沒見這回人家一出麵,連一向囂張霸道的禦兵司都直接服軟,可見這些老家夥隱藏之深!


    許洛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就是什麽天命之主,跟這些千年老狐狸耍小心思,那大概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若是有可能,他就想著安安穩穩的殺殺詭怪凶獸,到處撿些陰煞濁氣之類的,帶著寄奴跟那誰,咳……


    駕著青牛大車,看看這方奇幻絢麗的世界,最好能苟到枉生竹徹底恢複的那一天。


    嗯,就是這樣子!


    差不多一柱香時間,兩人便回到了驅邪司。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可往日冷冷清清能見鬼的廣場上, 今日卻是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別說正兒八經的驅邪人, 就連驅邪司的雜役、主事, 這會兒也聚在一個角落,唾沫橫飛的在討論著什麽,人人臉上皆帶著一種意氣風發的昂揚神情。


    那些往日裏也就見過幾麵、混個臉熟的驅邪人,一見到嚴高坐在大車上進來,不管熟不熟悉,都或點頭、或行禮示意。


    至於許洛嘛,估計被當做車夫的可能性更大。


    大車駛到議事殿門口,嚴高先朝著四方做了個羅圈揖,然後才帶著許洛走進大殿。


    講真,直到今天許洛才算是知道磐石城驅邪司,到底有多少個誅邪校尉。


    寬敞大廳裏,稀稀拉拉站著十來個人,大部分他連見都沒見過,倒是嚴高那形象實在是名聲在外,幾乎每個人都認識他。


    等到嚴高帶著許洛在各人中間走了一圈,勉強混個臉熟之後。


    正坐在上首打瞌睡的於秀光彷佛終於睡飽了,睜開眼睛。


    “好啦!都安靜一下,人差不多也到齊了,這麽多年來, 咱們驅邪司也難得這般諸多英才……咳、咳……”


    說到這裏, 好像在照本宣科般的於秀光,抬眼打量下方大殿一眼。


    見著那攏共就可憐巴巴的十來個人,估計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幹咳幾聲直接掠過這一截。


    “這些年來,也算是讓大家受了些委屈。


    今天的事情老頭子已經跟禦兵司趙軍主商議妥當,大家也不需要再擔心什麽。


    趙軍主也算是給老頭子麵子,今後凡是淢州境內的詭怪諸事,還是由咱們驅邪司正管。


    至於磐石防線這邊,考慮到我們人手確實不夠,還是暫時交由禦兵司應付,大家可聽明白?”


    這下廳內誅邪校尉們立即喜形於色,雖然說誅除詭物十分危險,可收益也高呀!


    再說,一個驅邪人不殺詭,你功績、靈物寶材哪裏來?靠給別人做法事、看風水嗎?


    於司正這話裏意思,還將最為危險的磐石防線丟給了禦兵司,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咳、咳……”


    於秀光又幹咳幾聲打斷眾人的遐想,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既然職司權力老頭子幫你們搶回來了,可今後若是還做不好,弄得各地百姓怨聲載道,那老頭子可就不講情麵。


    看看這些年你們一幫人都有些什麽長進?


    偌大一個州府驅邪司,竟然連一個玄級誅邪尉都拉不出來,老頭子的臉都快被你們丟光了!”


    說到這裏於秀光停下,老眼中精光閃爍,狠狠瞪了下方眾人一眼,見所有人皆低頭順目,這才滿意點頭。


    “還望諸位同僚知恥而後勇、奮發圖強,不負陛下之重托!”


    眾人正是心氣高漲的時刻,一聽平日幾乎沒有出過聲的老人這般激昂之語,立即如同喝多了假二鍋頭般,人人麵色通紅、齊聲應喏!


    許洛實在是體會不到這種打雞血般的衝動。


    上輩子上個班都是混水摸魚、帶薪入廁的主,你能指望他怎麽做?


    見大家夥都有點上頭,他一臉冷笑的詭異樣子實在是太過顯眼,許洛也隻能逆運氣血,將清秀臉龐逼得快滲出血來,在下麵聲嘶力竭的附合應答。


    可沒想到,上方眼睛微眯好似半睡半醒的於秀光,卻在這時候似笑非笑的看過來。


    給許洛嚇得,剛湧上的氣血又瞬間被凍住般憋了回去,心裏暗自叫苦,索性厚著臉皮假裝沒察覺到,訕笑著低下頭不再起哄。


    “好了,叫大家來主要就是因為這事,接下來淢州各地安穩就托付於諸位同僚,都下去好好準備一番便出發吧!”


    訓話一結束,下方眾人看樣子就想歡呼出聲。


    可看到說完話卻沒睡著,還稀罕至極站在上首的於秀光,又隻能生生憋住,互相擠眉弄眼一陣才老實走了出去。


    嚴高一臉的興高采烈,一把摟在許洛腰間,悄聲道。


    “待會我們兄弟也找個地方慶祝慶祝,再好好規劃下明日先去哪個郡府,賺些功績花差花差,豈不美哉!”


    許洛臉上強行擠出苦澀笑容,麻木的點頭附合著。


    嚴高輕輕扯了把。


    “別光點頭,一塊走啊?”


    許洛臉上苦笑更盛,我他娘的倒是想走,你不妨再用力點,看能不能把老子拉出去嗎?


    實在不行,扛出去我也能接受,今晚酒錢全算我的都行!


    嚴高終究不是個傻子,看著許洛那連哭都不如的笑容,馬上反應過來。


    他立即若無其事的鬆開許洛手臂,拉住旁邊一個僅有點頭之交的校尉,自來熟的湊上去。


    “兄弟,我跟你說,今晚肯定是慶祝一番……什麽,你們現在就去?


    那正好,同去、同去……”


    看著那校尉一臉懵逼,被三尺來高的嚴高幾乎是硬扯著拉出大殿,許洛臉上哭笑不得,心裏暗罵。


    你個混蛋,真真是不講半點義氣,還豪爽大氣,呸,我真信了你個邪!


    不過片刻時間,大殿裏所有人幾乎都走得幹幹淨淨,隻有許洛這老實孩子恭恭敬敬的保持著低頭姿勢,站在下方一動不動。


    足足好半晌後,上方於秀光好像再次睡醒過來般,滿臉詫異。


    “咦,你這小子怎麽不去跟同僚們慶祝?”


    許洛額上隱隱有冷汗流出,對這些老狐狸的臉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小子倒是想走,可你老人家倒是把這鎮壓在身上的氣機,給撤去呀!


    許洛心裏暗罵,可猛得抬起的清秀麵容上,卻滿是康慨激昂作態。


    “司正這說得什麽話?


    雖然小子身體略有不便,可愈是這緊要時候,像我這般年輕人,不是正應該急司正之急、憂司正之所憂,衝至第一線報效大燕、感受陛下之隆恩的最好時候嗎?”


    聽到這般不要臉的話,於秀光這會兒也不禁一愣神,對這小狐狸的臉皮厚度也有了新的認識。


    片刻後他長長籲出口氣,皮笑肉不笑的點頭。


    “對,對,不錯,你這小子當真不錯!”


    許洛保持著臉上僵硬表情,一臉靜候司正吩咐、隨時願為大燕赴死的恭敬模樣。


    讓於秀光驚訝的是,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許洛臉上這表情就一直保持著,這份功力委實連他心裏暗讚。


    最後於秀光終於沒了耐性,也不再裝模作樣,直接坐在後方大椅中,又恢複了往日的慵懶狀態。


    “行了,別裝了,過來跟我這老頭子聊聊吧!”


    剛才還康慨激昂作態的許洛,無縫銜接的轉換成滿臉討好神情,點頭哈腰的走到於秀光麵前。


    “不知司正有什麽好事關照小子?”


    見到他這副鬼樣子,這下換於秀光開始頭疼。


    這小子之前到底過得什麽日子?戒心如此之大,就好像不管什麽時候,他都能隨時戴一副合適的麵具在臉上。


    於秀光上下打量著許洛,直到看到那雙枯瘦如柴的雙腿時,眼睛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轉瞬即逝,嘴裏卻是毫不客氣的冷笑出聲。


    “你再是這般作態,我就將你小子從這裏丟出去!”


    許洛知道適可而止就行了,再作下去,隻怕真得會把自己作死。


    他也不再露出假笑,臉色變得無比平靜,強撐著身上氣機壓製朝於秀光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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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正有什麽想指教小子,還請直言!”


    兩句話意思都差不多,可於秀光臉上卻露出一絲欣慰,朝許洛召召手示意他也坐下說話。


    這會兒許洛沒有半分忸怩,一屁股就坐在於秀光身邊。


    遠遠看去,就好像爺孫倆正坐在自家院子裏談笑聊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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