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秀光明白許洛意思,朝著他擺擺手,然後又朝一臉忐忑不安的寄奴和善笑笑。


    “不用擔心,真說起來,詭怪凶獸跟我們這些修行人比起來,倒更像是這片天地的主角。


    自從誕生那天起,幾乎就沒見過它們有什麽晉升瓶頸, 隻要有足夠的陰煞濁氣、執念夠深,就可以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提升。


    這小丫頭以人心主蓮身,化形之日便靈智大開,就這一步,就不知超過那些還在苦苦開靈的同類多少步。


    再加上那位山桑給她徹底壟實根基,日後隻怕成尊稱王也不在話下。”


    許洛這才徹底放下心,這麽長時間相依為命, 以後他與寄奴隻怕是分不開了,他也舍不得分開。


    他對自己今後的路並不太擔心, 有枉生竹在,他已經走上一條跟這些驅邪人截然不同的修行路。


    雖然現在還看不到能走到什麽高度,可許洛相信枉生竹!


    他自然也希望寄奴能一直陪自己走到最後,看看那淩霄絕頂的奇妙風景。


    尊、王……這就是詭怪修行到後麵的境界?


    許洛疑惑的看向於秀光,一邊在寄奴掌心輕撓幾下。


    小丫頭知機的鑽入車廂,沒過片刻,就端著一些煨在壁爐旁的食物酒水出來,小心翼翼給於秀光倒了一杯。


    於秀光憐愛的看她一眼,明知道肯定又是許洛耍的小聰明,也沒有拒絕,接過一口就倒入喉嚨。


    既然這小子如此求識若渴,他多說一些又有何妨?


    “先說說詭怪吧,前麵的幾個境界,你肯定在藏書樓了解過。


    凡、厲、靈,幾乎相當於我們的開靈、通脈、洗身,可境界相當, 卻並不代表著戰力就一樣。


    說來也是諷刺,哪怕是凡級詭怪, 那也不是開靈驅邪人能夠單獨對付的。


    你進入驅邪司這麽久,想來也碰到過它們的祈願景,其實那嚴格來說也就是一種幻化神通而已。


    可若是詭怪晉升尊級,那就不再是單純的虛幻之景,而是一種類似領域的真實存在。


    你可以想想,那將是多麽恐怖的場景!


    若是再到之後的王境,據說隻要念動,就能將身處之地化作自身世界,修為越深,麵積越廣。


    那種境界,嘖嘖……”


    於秀光又端起一杯酒灌下去,眼中露出罕見的忌憚神情。


    “也幸好靈氣複蘇百多年來,那種恐怖詭怪也隻出現過一次,後來又無緣無故的消失不見,不然,我們這些人族都不過詭怪的血食罷了!


    別說王級,就連尊級都是極少見的。


    有前輩據說在安莫山、界海極深處這些地方,曾經見過這些恐怖存在,這也是磐石、界海這兩條防線存在的終極意義!”


    哪怕明知道這些詭怪將來必定是生死大敵, 可許洛聽到這些描述,依然不由得心神向往,眼中露出羨慕激昂神情。


    可能這就是每一個踏入修行路的生靈,都在極端渴望奢求的通天威能。


    無關種族、無關立場、無關對錯,僅僅隻是一種對先行者的仰慕罷了。


    於秀光此時已經喝下第三杯酒,他微笑著用手擋住酒杯,長歎出聲。


    “小丫頭,夠了!老頭子今天喝了你三杯酒,也不能白喝,這件東西便當作見麵禮,你好生收著。”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懷裏掏出顆拇指大小的黑色珠子,遞給寄奴。


    黑珠一出現,許洛便察覺到識海異動,枉生竹罕見的露出一種極度渴求意味。


    這下許洛都不用猜測,這東西肯定是珍惜至極的寶貝,他朝著有些手足無措的寄奴點點頭。


    “長者賜、不敢辭!寄奴你還不趕緊收下!”


    於秀光任由寄奴怯生生接過黑珠,他若有深意的看了許洛一眼。


    雖然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麽知道的這九轉乙木心珍貴之處,可他確信這小子肯定是通過某種方法,察覺到了什麽才這般急迫。


    “這東西叫九轉乙木心,你現在還用不到,什麽作用老頭子也不想跟你說,等到哪天你真打算凝聚真身時,想必就能用上了!”


    雖然於秀光說得輕描澹寫,可許洛這樣的人精,怎麽會聽不出其中的囑咐之意。


    他慎重無比的點頭應承。


    “司正放心,寄奴一定會好好保存,希望能有盡快用到這寶貝的一天!”


    “隨你!東西既然給了,那就是小丫頭的,想怎麽用那都是她的自由,老頭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那一天,也管不到那麽多!”


    可等到他說完,許洛還是雙眼放光的看著他,於秀光猛得一愣神,繼而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神色。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還……”


    許洛不待他說完,立即鄭重行禮,臉上神情激昂。


    “司正這是說哪裏話,還請放心,小子明日就啟程出發,一定將淢州各地情況摸得清清楚楚,特別是那疑似有尊級詭怪存在的安莫山深處。


    若是有什麽不測,司正也不需過多掛懷擔心,有道是,青山何處不埋骨、何須……”


    一聽到他在尊級兩個字上特意加重的語氣,於秀光哪還不明白他究竟想幹什麽。


    他哭笑不得的伸手指向許洛,愣是氣得好半晌沒能說出一個字。


    見這老頭已經明白自己意思,許洛也不再裝模作樣的胡說八道了,臉上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就跟家裏討食的小貓小狗般。


    於秀光見著他這般作態,明知道他八成是裝的,可還是不由得心一軟。


    畢竟表麵上看來,許洛也不過是通脈境,在磐石城還算得上號人物。


    可進了安莫山深處,那隻怕連隻百草兔都不如。


    他想了想,還是又從懷裏摸出一張絲帛,珍惜無比的在手中摩挲幾下,這才戀戀不舍的遞過來。


    “遇到你這小子,老頭子當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哎,明明是你小子得罪了人要跑路,可為何受傷割肉的卻是我?”


    許洛這回沒能從這絲帛上感覺到什麽異常,可還是不妨礙他幾乎是用搶的速度接過來。


    “小子多謝司正的饋贈,大恩不言謝,小子自當誓死回報驅邪司,為我大燕斬詭驅邪、萬死不辭!”


    於秀光都懶得再聽這些屁話,他要是真信許洛這種人會為驅邪司效死,那他這麽大年紀當真就全活到狗身上了!


    他在許洛手中的絲帛上再次狠剜幾眼,彷佛要將這東西記在心裏一般,嘴裏下意識叮囑出聲。


    “這東西也就是普通千疊絲所製,你用得時候小心著點。”


    許洛這才好奇的打開一看,可隻掃了幾眼,臉上神色馬上就變得無比凝重。


    這竟是一張詳盡無比的絕靈域地圖,說絕靈域還是有些誇大,可至少大燕包括界海、周邊的大晉、還有安莫山脈卻是極盡詳細。


    甚至在安莫山深處有幾個地方,還特意標注成刺目紅色。


    於秀光老眼迷離,臉上閃過回憶之色,彷佛呢喃般自語。


    “這張地圖上麵所標明的每一個地方,都是老頭子年少輕狂時,一步一步親自探測過的。


    北至安莫山百裂穀、東至大晉極東邊陲、西至界海萬珠群島,至於南方本來還想去大山那邊的無底瀑布走走,哎,可惜時運不濟……


    之後就再也未能成行,現在就交給你小子了,希望你別……


    哎,算了,你想怎麽做那都是你的事!”


    許洛見到他那頹廢模樣,莫名心裏閃過一陣凝重。


    老頭子年輕的時候他沒有見過,可僅憑這張地圖,便明白當年眼前這個老人,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自信灑脫。


    這並不是他所經曆的那個到處都是高鐵、飛機的世界,這麽遠的距離,都需用一雙腳一步步丈量才能走到。


    這其中有多少危險艱難、又有多少殺戮血腥,才能匯成這麽一卷薄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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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洛臉上不再有嬉笑,他鄭重其事的起身行禮,隻是輕輕說了一句。


    “小子愧領,終有一日定會將那極南無盡瀑布繪在這圖上。”


    這一次,於秀光沒有半點謙讓的受了這一禮,眼中閃過欣慰神色,然後也鄭重的點點頭。


    論起本身價值來,這絲帛肯定不及九轉乙木心之萬一,可許洛兩人卻都是視若珍寶。


    因為這是一個老人年輕時的所有回憶、所有的青春昂揚、所有的雄心壯誌……


    於秀光將它交給許洛,與其說是一份禮物,倒不如說是一份傳承!


    “若是前些年,老頭子還能勉強抗住趙破軍那慫貨,也免得你一個區區通脈去冒險,可現在……”


    於秀光眼中不甘悔意一閃而逝,後麵的話沒再說出口,反而歎息出聲:


    “走吧、走吧!隻是去到百裂穀那處一定要萬分小心,當年老頭子瞎闖此地時,可是差點就沒能回來。


    這麽多年過去,老頭子甚至懷疑,那裏已經成了詭怪邪物的一處大本營!”


    聽到這裏,許洛不禁也有些毛骨悚然,這其中意思他一聽就明了。


    “你是說經過這麽多年的隱伏、發展,這安莫山詭怪已經有了自己的組織、階層,甚至是基地?”


    於秀光神情嚴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打量著許洛。


    可沉默無言表達出的意思就已經足夠,這也是他將地圖交給許洛的主要緣由。


    這下換成許洛哭笑不得,他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司正原來在這等著我,你也當真看得起我,不如等小子境界再提升一些,再做這個巡查使,你看如何?”


    於秀光還是沒說話,隻是腰間那從來沒有過動靜的龍頭拐杖,卻突然通體微顫,發出一聲鏗鏘長吟。


    轟隆隆,無數驚雷便在許洛識海中炸響。


    足足好幾息之後,等到他回過神來眼前早已空無一人,於秀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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