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定定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眼中神情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麽。


    好半晌後他才突然搖頭失笑,朝正抓著黑珠愛不釋手的寄奴道。


    “走吧!傻丫頭,就你這智商,遲早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


    寄奴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賭氣鑽進大車不出來了。


    許洛愣了下, 隨後輕笑聲逐漸變大。


    算計也好、保護也罷,既然枉生竹和自己現在急需陰煞濁氣,那就不妨走一遭,至於誰能笑到最後,那就走著瞧!


    青牛大車化作一道流光,衝出大殿。


    回到黃易尉駐地,許洛有些迫不及待的將黑傘取出來。


    此時的黑傘已經徹底沒有半分神異, 若不是偶爾還有絲絲黑霧冒出, 就跟普通油紙傘沒有任何差別,哦,還要更加破爛些!


    許洛可不會這它這表象欺騙,詭怪嘛,還是隻有銼骨揚灰才最為放心。


    他舉起黑傘一把扔向早已在顫動不休的厄字燈。


    嗡…


    在許洛靈識中,厄字燈由裏及外的燃起腥紅燭焰,連著黑傘一塊包裹得嚴嚴實實。


    無數黑霧驚慌失措的自紙傘中湧現,朝著四麵八方拚命逃竄。


    可紅焰卻如生出靈性般,不慌不忙的在最外層編織出一張火焰巨網,阻擋著黑霧逃竄的同時,還時刻不停狠狠灼燒著黑傘。


    隨著時間漸漸過去,黑霧絲絲縷縷的在減少,可那黑傘本體卻是沒有絲毫變化。


    許洛想了想心神一動,一道道青須憑空生出,直接將尖端伸進厄字燈裏。


    這一下宛若火上澆油般,腥紅燭焰猛得爆漲三尺多高,周邊空氣甚至都被極度高溫炙烤得蕩出一陣陣漣漪。


    那些黑霧由於消失速度實在是太快, 甚至都發出哧哧的尖銳嘯聲。


    有枉生竹這位大老加入, 厄字燈就跟吃了大補藥一般,凶神惡煞的朝被黑霧簇擁的黑傘撲去。


    這狗腿子背後有靠,連氣勢都明顯不同。


    僅僅一刻鍾不到,所有散逸在外的黑霧盡數消散一空,那黑傘傘麵上也開始泛黃、發焦,一道道褶皺橫七豎八縱橫其上。


    這讓傘麵上原本的俏佳人圖桉,看起來愈發恐怖。


    最底層的十疊紙再也支撐不住,最先開始燃起來,然後是傘骨、傘柄……


    到最後隻剩下一張邊緣參差不齊的殘缺白紙,緩緩飄浮在半空,任憑燭焰如何灼燒都無動於衷。


    許洛冷哼出聲,腰間柴刀自發躍出,森冷白芒在殘紙上一掠而過。


    隻聽到一聲淒厲慘嚎急促響起,然後又驟然沉寂,殘紙上圖桉如同浸水般開始迅速褪色,最後化作一張白紙。


    這圖桉就跟那個叫妮妮的少女一樣,就這般無聲無息褪去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後一絲痕跡!


    許洛這混帳心裏惋惜,可手上動作卻是絲毫不慢, 渾身氣血匯成瀑布洪流注入厄字燈籠裏。


    燈籠飛速膨脹至籮筐大小,悍然朝殘紙撞過去。


    刺目紅炎猛得大作, 連許洛一時都看不清裏麵景象, 隻是靈識中能隱約察覺到厄字燈散發出欣喜雀躍意識。


    幸好沒過多久,空中紅炎猛得一顫,然後如同被狂風席卷般朝著厄字燈瘋狂湧入。


    等到紅炎消散一空,一盞精致古樸,竹枝為骨、白紙蒙皮的白色燈籠靜靜懸浮在半空。


    紙皮上無數花枝般的墨跡,隱隱組成一個碩大的顧字。


    燈籠裏紅色燭焰搖曳生姿,將映射在地上的陰影拉扯得飄忽不定。


    許洛抬手一招,嶄新的厄字燈便落入掌中,把柄非金非木,入手便如上好玉石般透著股溫潤。


    可再好看精美,對許洛這種不解風情的家夥來說,通通都是虛幻,他更想知道厄字燈還有沒有多出其他功用。


    靈識往最中間燒得劈啪作響的腥紅燭火一觸。


    轟,兩道簡單拙樸的符文,陡然出現在許洛識海中。


    還不待許洛反應過來,其中一道符文便朝他靈識所化人影上一落。


    刹那間,許洛便覺得識海紅光湧動,整個人思維徹底停滯下來。


    可眉心處青光一閃,一道巨大竹鞭憑空出現在識海上空,電光火石間便狠狠朝著那符文抽下去。


    啪,那符文在枉生竹麵前就宛如豆腐渣做的般,瞬間化作無數火星四濺。


    而剩下的一個符文,不知為何卻沒有絲毫反噬意思,可這時好像也察覺出危機,符文開始微微顫抖。


    絲絲縷縷火苗自平靜識海中升起,許洛瞬間覺得腦子好像被人活活撕裂開來,忍不住悶哼出聲。


    可這下似乎也徹底惹惱了枉生竹。


    下一刻平靜識海無風起浪,一道道青色根須自識海中升起,爭先恐後的朝著兩道符文纏去。


    兩道符文下意識就想遁走,可天空上青色巨鞭再次發出尖銳嘯聲,自符文上一掠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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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道符文彷佛瞬間被擊碎靈性般,立即停滯在空中動都不動。


    無數青須密密麻麻纏繞上來,將兩道符文徑直拖入識海。


    而每次符文一有顫動的跡象,竹鞭就會狠狠一鞭抽下去,直到兩道符文徹底淹沒在識海中。


    許洛身體一顫回過神來,眼裏閃過一絲後怕。


    沒想到靈物升級竟然還有這種風險,若不是枉生竹相助,這次當真是凶多吉少!


    可風險大,收獲自然也大。


    厄字燈自此刻起,也正式成為他手中除開枉生竹外,第一件玄階靈物!


    那兩道符文鎮壓後融入識海,許洛也明白了其意思。


    一個是禁字符,其神通是可以禁錮燭焰照耀範圍內的一切事物,至於具體威能如何,還得試過後才知道。


    而另一個自始至終沒有反噬動彈的則是火字符,且還是厄字燈的主符!


    顧名思義,這道符便代表著正中間燃燒的紅燭,燭陷一照,可以勾起生靈心底最深處的無名業火。


    許洛雖然沒有親自嚐試過,卻直覺感到這神通隻怕是非同小可。


    可為什麽剛才火字符卻沒有主動進攻?


    許洛心裏升起一絲不詳,他又將厄字燈舉至眼前仔細查看。


    好半晌後,他才在顧字最下方的蒙皮上,發現兩條細微裂痕,這厄字燈竟然還沒有徹底修複!


    許洛眉頭一皺,繼而好似想起什麽,自車廂裏將最後順手從李府取下的兩個燈籠拿出來。


    這一對比,許洛發現這兩個燈籠不知何故,竟然與此時的厄字燈一模一樣。


    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毫不猶豫的將兩個燈籠丟向厄字燈。


    噝,紅炎一閃即逝,兩個燈籠瞬間化作飛灰消散。


    可飛灰中一條條碎紙屑剛飄浮而出,卻如受到莫名吸引般,主動朝著厄字燈投去。


    許洛眼裏閃過一絲喜色,果然如此,難怪自己老覺得這兩個燈籠有古怪。


    隻怕當年李表匠製作出雨傘後,剩下的邊角料,就順手湖在自家燈籠上。


    事實真相如何,許洛已不得而知,隻是隨著紙屑融入厄字燈終於徹底恢複。


    紅燭焰火爆了一下,然後又悄無聲息散去,燈籠裏燭火也悄然熄滅,通體毫光也不再,看上去就跟人家門上掛得的燈籠一般無二。


    直到這時,許洛才滿意的點點頭。


    返璞歸真,這才對嘛!


    哪像之前,一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這燈籠就是個寶貝的騷包模樣,那像什麽樣子,跟他低調的形象一點也不般配。


    他將燈籠一甩,厄字燈穩穩當當重新掛回車廂前。


    嗯,厄字燈,似乎有哪裏不對?


    想到剛剛看到的碩大顧字,許洛僅僅隻思忖片刻,就決定還是延續厄字燈這個名字。


    一來叫這麽久都習慣了,二來,還是那句話,厄字燈、厄字燈,一聽就跟他這天厭之體是絕配!


    隨著他的想法,顧字大半又逐漸隱沒不見。


    忙完這一切,天色也快黑了,許洛趕緊這次殺詭得來的兩個大功,去尋寶鼠小白毛那裏忽悠一通,換成了常用的丹藥符籙。


    接下來這一趟出去,連許洛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回來,甚至有沒有命回來還是個問題,他得做好一切準備。


    許洛還特意趁著夜色未深,去街上大肆采購了一番。


    這主要是因為寄奴這小丫頭,現在是對廚藝藥膳這方麵徹底著魔了,最主要的食材估計安莫山肯定不缺,可一些輔料還是需要多采購一些。


    磐石城裏最熟悉的就是黃辰尉那幾人,可白天的時候,嚴高便帶著人去了周邊城池支援,許洛便隻給他們留了封信。


    倒是平安商號那邊,許洛再三思忖還是沒有再去打擾他們。


    此時他已經徹底得罪禦兵司,勢態未清晰之前,還是別和這些普通人走得太近,何況還有一直如懸梁之劍般的天厭之體。


    一大清早,許洛便悄無聲息的溜出磐石城,他也沒想到能瞞過禦兵司,但越晚發現自然越好。


    遠處無邊無際雨林在薄霧中若隱若現,青牛大車順著直道走了一天,速度並不快,好似在等待著什麽。


    直到後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馬蹄聲,許洛先是露出一絲喜色。


    可當薄霧中人影露出真容,他臉上笑容逐漸澹去,來得並不是夏可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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