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敏在金殿上侃侃而言的時候,穆彰阿悄悄溜出了養心殿,招手將在不遠處侍立的軍機處軍機章京劉柄安叫來,劉柄安一路小跑過來,問道:


    “中堂有何吩咐?”


    穆彰阿道:“我府裏汪師爺送來消息了嗎?”


    “還未有消息。”


    穆彰阿眉頭一皺,揮手道:“你去宮門口等著,如果有消息馬上過來稟告我。”


    等穆彰阿回來的時候,正聽到道光皇帝在誇獎蘇敏,廷議馬上就要結束了,如果再不出手的話,牌可要砸在自己的手裏了。穆彰阿心中一橫,向耆英使了個眼色。


    耆英突然出班奏明,說有人狀告蘇敏不是滿洲人,金殿之上風雲突變,一時間除了穆彰阿之外,大殿裏所有的人都被這個消息驚呆了。


    蘇敏雖然事先已經有了準備,但事到臨頭,聽耆英的金殿上當眾說出來,還是一顆心止不住的狂跳。


    聽到這個消息,道光皇帝身子往前一探,說道:“耆英,你奏得詳細些,到底是怎麽回事?”


    耆英說道:“昨天晚上內務府的蘇慶生,來我府上說有要事稟告,臣本不待見,但看他是宗室就破例見了。他說他是蘇敏的叔父,舉告蘇敏真實身份是漢人,不是我們滿洲人,是蘇敏的父親從漢人手中買來的,並無玉牒,是他托門子入的黃冊。”


    “買來的?買來的沒有玉牒,還入了黃冊,鄂英你是內務府總管,這蘇敏到底有沒有玉牒,黃冊中是否有他的名字。”


    鄂英慌忙出來跪奏道:“臣在蘇敏封爵之前,已查明黃冊,蘇敏確屬太宗七世孫,黃冊中記載的非常清楚,臣不敢有疏職守,但玉牒未得聖旨,內務府不曾查閱。”


    “耆英,那個蘇慶生在哪裏?”


    “回皇上,他就在西華門外候旨。”


    “傳他進來。”


    早有太監跑了出去傳旨。


    金殿裏陷入了一片沉寂,眾人心中都是緊張的不得了,如果真的證實蘇敏不是滿洲人,那就會是大清立朝以來宗室中最大的一樁醜聞。


    奕?偷眼看了看蘇敏,隻見他臉色平靜,並不怎麽驚慌,心中思量老六和穆彰阿真是狠毒,想把蘇敏這個他最得力的人除掉,就出班跪奏道:“兒臣願保蘇敏,他一向公忠勤能,一心衛護國家社稷,上次在盛京,如果不是他,兒臣定遭賊人毒手,他怎會不是我滿洲人呢!”


    杜受田和王鼎也上前跪奏:“臣等也願保蘇敏。”


    耆英在一旁陰陰的說道:“杜大人,王大人,二位憑什麽保蘇敏就是滿洲人呢?是不是滿洲人,是不是宗室子弟,涉及我朝倫理之大防,豈是你等所能保的。(.)”


    這時出去傳旨的太監回來交旨道:“蘇慶生已在殿外候旨。”


    “傳!”


    門口的太監大聲傳旨道:“傳蘇慶生覲見。”


    蘇慶生一路小跑的快步到了養心殿的門口,他朝裏看去,裏麵數十道目光都在看著他,他心中一陣慌張,殿門口的門檻把他絆了個趔趄,他順勢向前撲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道光皇帝打量這下麵這個害怕的瑟瑟發抖人,問道:“你就是蘇慶生,在哪裏任職啊?”


    “微臣,嗯……微臣在內務府管瓷器庫。”


    “是你舉發蘇敏不是滿洲人的嗎?”


    “是,蘇敏就是微臣和哥哥一起在逃荒來的漢人手上買的,當時他隻有一歲多,還是微臣托人給他入的籍,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耆英在旁邊說道:“皇上,其實要查明蘇敏是否是宗室並不難,隻需皇上下旨查閱蘇敏是否有玉牒就行了。”


    道光皇帝看著蘇敏說道:“蘇敏,你現在有何話說?”


    蘇敏上前跪倒磕了一個頭,說道:“臣的四叔告臣不是宗室子弟,臣無可辯白,臣隻想問問四叔,既然早知道我不是宗室子弟,為何到現在才來舉發?”


    道光皇帝立刻問蘇慶生道:“對,蘇慶生,你為何現在才來舉發蘇敏呢?”


    蘇慶生萬萬沒有想到皇上會這麽問自己,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隻是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旁邊毅親王鄂英說道:“稟皇上,這蘇慶生現在已經不是我內務府的人了,他因為盜賣貢品瓷器已經停職待勘了,都察院擬票為罰銀一萬兩,削爵削職,已知會內務府,折子可能還未送皇上禦覽。”


    奕?找準機會說道:“皇阿瑪,蘇敏現在是都察院的六科掌印給事中,定是這蘇慶生因為蘇敏秉公執法而懷恨在心,存心誣告,請皇阿瑪明察。”


    蘇慶生聽了這話,嚇得渾身抖作一團,一邊磕頭一邊說道:“微臣說的都是實話,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蘇敏的話恰恰擊中了蘇慶生的弱點,大殿上的大臣現在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對匍匐在地上的蘇慶生指指點點。


    穆彰阿看到形勢急轉直下,自己再不出麵說話,怕是一敗塗地了,他咳嗽了一聲,說道:“蘇大人年少有為,在我滿洲少年中是難得的人才,老臣對他多有關注,相信他確是宗室子弟。不過這件事情如果不查個清楚,還蘇大人一個清白,以後朝野上下難免議論紛紛,不但蘇大人以後辦差多有滯肘,於朝廷的體麵上也不好看。”


    他說的這番話冠冕堂皇,讓人無懈可擊。


    道光皇帝說道:“如此也好,朕即刻下旨,著鄂英、文慶前去皇史?k查看蘇敏的玉牒,查完立刻回來交旨。”


    “且慢,皇上,微臣還有個請求。”蘇敏說道。


    “好,你說吧。”


    “臣本是閑散宗室,蒙皇上和四爺賞識,屢次不次超遷,然臣暗夜常常捫心自問,臣何德何能,受此厚賞,日後唯有以後盡心竭力為朝廷辦差才能報答皇上的恩典。現在臣的親戚舉發臣,臣已經無地自容於朝堂之上。臣請求將正白旗宗室的玉牒都拿到養心殿,在皇上和百官的監視下當場查閱,如臣並非出身皇族,臣自當碰死於石階前,以謝皇上和四爺的知遇之恩,如臣還屬宗室子弟,由皇上和百官作證還臣個清白。”說完蘇敏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奕?也跪到了蘇敏的旁邊,用哽咽的聲音說道:“請皇阿瑪照準,還蘇敏清白,以慰忠臣之心。”


    道光皇帝動容的說道:“蘇敏其情可感,朕準奏,傳旨皇史?k,將嘉慶二十年前後正白旗玉牒送到養心殿,由朕當場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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