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順轉彎抹角提到了蘇敏在智取滄州之前殺將立威的事情,說道:“田徵衛這小子算起來還要叫我一聲二叔,他從來就是個不能成事的人,在京裏時就知道提籠架鳥,肚子裏一點貨沒有,混的淒慘,靠著份錢糧有上頓沒下頓的。(.好看的小說)他求著我給他弄個差事,我看在他妹妹是四王爺的側福晉的份上,找機會給他謀了個濱州綠營管帶的差事。誰知道這小子太不爭氣,守著一個標的兵,被一群烏合之眾的教匪嚇得連城都不敢出,照我大清軍律,遇敵不前是重罪,送到京城來交部議罪,輕則褫奪官職,重則斬立決。蘇貝勒初掌全軍,軍心未穩,斬將立威,也是應有之意,這些,我們兄弟都曉得。聽說了田徵衛被斬的消息後,他兄弟還到我這裏哭,說蘇貝勒是借題發揮,給四爺難看,被我一頓臭罵趕了出去,什麽玩意兒,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就是送到四爺這裏,四爺也饒不了他。”


    這番話說出來,蘇敏怎會聽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肅順的意思是田徵衛的罪不至死,即使有罪該斬,也應該送到京城來議罪,由奕詝來處置,自己在軍前擅殺,有些專橫跋扈的味道,是沒有將奕詝放到眼裏。


    蘇敏站起來對著奕詝躬身說道:“王爺,當時陣斬田徵衛,也是不得已之舉,紅陽教正月十五遽然起事,三省十餘座縣城陷落,連濟南都是風聲鶴唳,魯豫皖三省一片慌亂。朝廷倉促從數省調集兵馬剿匪。我雖為統帥,但教匪初起勢大,各省官兵已經膽寒,加上各部統屬不一,號令不齊,若是不對違反軍法的將領施以峻法,上了戰場人人畏敵不前,這仗就沒法打了。”


    肅順道:“山東的消息傳來。四爺氣的幾天都沒睡好,也把田徵衛恨的牙癢癢,恨不得親手活剝了他的皮。”


    端華在旁邊插嘴道:“四爺也忒想不開,不就是個側福晉麽,讓個田徵衛給鬧得,幾天都睡不著覺,要是我就甩她幾鞭子。也就老實了。”


    端華腦袋缺根弦,一句話就把奕詝給賣了,肅順忙打圓場道:“是啊,這田徵衛罪該萬死,一刀殺了也算便宜他了。”


    奕詝想起這些事就煩,擺擺手道:“好啦,好啦。不說這些啦。”


    奕檠忽然兩眼發光的問道:“聽說匪首盧天賜從滄州出逃的時候,帶了一百多輛大車的金銀珠寶,最後都讓官兵給截住了,蘇敏你這財可是發大了,有什麽好東西快拿出來給我們見識見識。”


    蘇敏無奈的搖頭道:“盧天賜有一百多輛大車的財物被繳獲不假,但這些我大軍一概都沒插手,全部交予山東巡撫衙門予以變賣了,變賣的款項用於了災民賑濟和死難百姓的撫恤。”


    這時一個女聲在旁邊撲哧一笑,嬌滴滴的說道:“兵馬一動,還有沒錢的?奴家在杭州的時候就見過水師打海盜。那船出海轉了一圈,金的銀的,還有珠寶玉器就一箱一箱往岸上搬。”


    蘇敏循聲看去,原來是景壽剛卸了戲妝走出來,臉上的油彩洗的幹幹淨淨,但身上衣服還是女裝,他又刻意把花旦的身段帶到了台下,還一口一個“奴家”。真讓人不辨雌雄。


    肅順忽然問蘇敏道:“近來有個葛濟商號好像突然名聲雀起,在北九省名氣不小,布匹、鐵器、酒樓都有經營,雖然不聲不響的。但財氣不小。好像幾年前,王爺曾將一座莊子賜給貝勒爺,那莊子的名字好像也叫葛濟,不知道這葛濟商號與貝勒爺有無瓜葛?”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蘇敏早有準備,東北的幾個鐵帽子王就是他的擋箭牌,福海打著葛濟商號的旗號出去做生意,但這隻是一個虛架子,真正的核心資產全部搬到了日照。留給葛濟商號的隻有原來葛濟山莊搬遷後剩下的一點產業,再加上京城和運河沿岸城鎮的一些酒樓、客棧,滿打滿算也就值四五十萬兩銀子。蘇敏將這些產業分成五股,自己隻占一股,其餘的都分給盛京的四個王爺,這些王爺當然來之不拒,好歹是十萬兩銀子的幹股呀,每年也可以分三、四萬兩銀子的紅利,何樂而不為呢!有了這些鐵帽子王爺的作虎皮,蘇敏就安全多了。


    肅順是嘉慶二十年的生人,比蘇敏大了幾歲,但一直隻是擔任虛職,沒有插手政事,自從憑著端華的關係,跟了奕詝之後,就憑著聰明勁取得了奕詝的信任,現在儼然在奕詝的小圈子中占據了首要的地位。


    蘇敏解釋道:“肅順兄一猜就中,葛濟商號的確與我有點關係,此事說來話長,跟盛京的幾個鐵帽子王有關,四爺倒是知道底細。”


    “哦,四爺知道?”肅順奇怪的望向奕詝。


    奕詝凝眉想了想,說道:“蘇敏說的可是盛京的睿親王、果親王等人?”


    “四爺記性好,就是向淩、祿布幾位王爺,幾年前我陪四爺到盛京祭掃祖陵,碰到了幾位王爺,當時王爺們還跟四爺哭窮來著。原來,他們在遼東開了幾處鐵礦和煤礦,商路不暢,貨賣不出去,遇到這事,我就出了個主意,叫他們將鐵礦石和煤在遼東裝船往南方運。”


    說到這裏,奕詝點點頭道:“好像是有此事。”


    蘇敏繼續道:“誰知他們一事不煩二主,求到了我頭上,我看也有賺頭就應下來,在葛濟山莊建了幾個打鐵的爐子,收他們運來的鐵和煤,山莊裏田少人多,有些沒事幹的我就給他們找點活計。男人們負責打鐵,山莊的女人們沒事,我就買了幾台織機,賣點布頭也能賺點。時間久了,一來二去,盛京的幾位王爺就與我合了股,現在的葛濟商號一共五股,我占一股,其餘都是盛京的四位王爺的。我也沒時間管商號,就委托給原來葛濟山莊的總管李成儒經營著,這小子還算精心,這兩年商號賺了點錢,王爺們都想著利滾利的賺錢,就讓李成儒用這些錢收了幾家客棧和酒樓。”


    “花旦”此時又開口了:“呦,占一股也不得了啊,我去年從杭州一路來京的時候,住的是葛濟商號的客棧,吃的是葛濟商號的酒樓,每個地方的客人呀,烏央烏央的,嘖嘖,瞧瞧能賺多少!”


    蘇敏笑道:“景壽賢弟怕是不長出門吧,在驛道和運河旁的這些客棧、酒樓賺得多是不假,但耗費也多,三教九流都要應付,錢來的容易,出去的也似流水。再說,賺多賺少的,就在商號裏空轉,這幾年我也沒看到什麽錢,家裏說就今年過年分了點紅,也就三四萬兩銀子。”


    肅順說道:“嗬嗬,貝勒爺就是腦筋活,跟我們這些隻會守著莊子,在土裏刨食的人不一樣,您這一折騰收項翻了三四倍也不止。”


    肅順看來是對蘇敏很不爽,今日一見麵就處處挑撥。也難怪,如果蘇敏始終是奕詝手下的第一人,那他不管有多能幹,前麵始終有一座大山攔住他的上進之路,如果今後奕詝承繼大統,會把他擺在哪裏?


    與奕詝的這次見麵讓蘇敏非常不舒服,又坐了一會,蘇敏就起身告辭,奕詝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倒是肅順非常殷勤的將他送出府。


    送走了蘇敏,肅順回到如意洲,見到隻有端華和奕檠兩人坐在外間喝茶聊天,就問道:“四爺呢?”


    奕檠把嘴朝離間一努,表情有些神秘的道:“四爺和景壽兩個人到裏間去了,怕是又弄那個去了。”


    肅順一聽濃眉立刻豎起來,不管那麽多,轉身推門進了裏間,裏麵的房間不大,進門一張八仙桌,桌後隻有一張床榻。肅順進來的時候,屋內煙霧繚繞,一股香甜的味道直噴鼻孔,肅順知道這是鴉片的煙氣,忙屏住呼吸,走到窗口一把將窗戶推開,清風吹入拂散了一些煙氣,他才喘了一口氣。


    肅順回頭看去,床榻上擺著一張炕桌,炕桌上點著一盞煙燈,奕詝和景壽兩人一左一右,手中都端著一杆煙槍,正在吞雲吐霧。木窗打開的聲音驚動了他們,奕詝抬眼看了看,發覺是肅順,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肅順上前一步,一把從奕詝手中搶過煙槍,埋怨道:“四爺,您不是說過不沾這東西了嗎?怎麽今天又吸上了?您將來要承繼大統的,整日要是沉溺於這些東西,如何能興盛祖宗家業?”


    過足癮的奕詝滿臉滿足之色,費力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舌頭打著卷說道:“今日見著蘇敏,不知怎地心中突然煩悶不已,忍不住就抽了兩口。這福壽膏可是好東西呀,氣味芬芳,味道清甜,愁懷滿腹的時候,隻要躺在榻上吸上幾口,就精神煥發,頭腦清楚,胸中的煩悶一揮而盡。再過一會兒,就覺得全身酥軟,萬念俱無,但覺夢境迷離,神魂駘宕,真像是到了極樂世界也。”


    景壽也抽得眼睛迷離,從床榻上支起身子,舉著煙槍送到肅順的目前,嬉笑道:“來,肅順兄也嚐嚐,其味美也。”


    肅順被兩人已氣的渾身亂顫,他不便朝奕詝發火,隻好一腔怒氣全都發向景壽,右手一抬,“啪”的一聲結結實實給了他一個嘴巴,把景壽打的眼前金星亂舞,一頭栽到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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