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衣男子不緊不慢地拿起案幾上放置的巾帕,輕輕的拭了拭手,細致修長的手指竟生生讓素白的巾帕灰淡了許多。


    “你已無大礙,再服兩記湯藥即可。”緋衣男子放下手中的巾帕,依然低垂著頭,悠悠道。


    這個聲音,似有魔力般,讓聽了的人忍不住信服。


    那個被李清婉撥開的病人對著緋衣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並不言語,轉身離開了。


    緊接著,另一位病患跪坐在緋衣男子麵前,撩起衣袖等待緋衣男子摸脈。


    這期間,除了那個緋衣男子,整個醫館竟無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顯得靜謐無比。


    李清婉呆怔地站在那裏,這個聲音,好熟悉,她曾經不止一次地聽過。可是,突然有一天,這個聲音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消失的無蹤無跡!


    身體又往前湊了湊,按捺下激動的心情,李清婉俯身低低地開口問道:“吳公子,可是你?”


    緋衣男子蔥白細致的手指輕輕地搭在病人的手腕上,靜靜地診脈,對李清婉的問話置若罔聞。


    一位等待診治的病人走至李清婉身邊,低聲道:“小兄弟,若是看病,還是排隊的好些,你這樣硬闖進來,無塵公子也是不會看你的!”


    果然是他!


    李清婉的猜想得到了證實,膽子也大了些許,提高了聲量喚無塵道:“吳公子!”。


    緋衣男子終於有了反應,收回搭在病人手腕上的手,微抬起頭,鳳眼微勾,薄唇輕揚,如翠珠落玉盤的聲音再次響起:“‘心本無塵,塵便是心,無心無塵,人便死!’在下無塵,可是你要尋的吳公子?”


    說完,無塵又低下了頭,細致地對病人講解病情。


    李清婉呆怔地看著已然不想和她多做交談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麽吳公子,他會醫術,但是,他們初見之時,她明明傷了腳踝,他卻不肯為她醫治。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自己對他人欺瞞了身世,現下看來,欺瞞身世的又何止她一人。眼前的這個無塵恐怕比她掩藏的還要深吧。


    果不其然,站在她身邊的人見無塵不再理會她,她還呆怔怔地站在這裏,隻以為她是被無塵的樣貌迷住了心神,好心提醒道:“小兄弟,快快收起那些齷齪心思,無塵公子可是鬼泣先生的愛徒,哪裏是你這樣……這樣的人能褻瀆的!”


    他就是傳說中鬼泣先生的愛徒,預測安東地震,免除京都殺戮的鬼泣先生的徒弟!


    “哈……”李清婉輕笑出聲,真是太可笑了,他曾經說過自己被人追殺,定然也是騙她的了,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低垂下眼眸,不再去看眼前之人,李清婉穩住心神,這才淡淡道:“是在下把公子錯認成了一位故人,實在抱歉!在下突闖醫館,是聽聞有人說醫館中收治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家,在下正是為尋此人而來!”


    雙手緊緊地握在寬大地袖袍之下,李清婉似是用盡了渾身地力氣才堪堪說出這一番話來。


    “並無!”無塵依然沒有抬頭,隻專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李清婉斂袖施了一禮,默默地走出了醫館,沒有再回頭看上一眼。


    在她轉身往外走的時候,無塵驀然抬起了頭,好看的鳳眸裏生出些許難懂的意味。


    出了醫館,京都冷冽蕭瑟的冬風吹拂在她的臉上,微微有些刺痛。但是,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這痛不及她心痛的萬分之一!


    為什麽會心痛呢?她一見鍾情的人明明是同樣不辭而別的鄭池淵啊。這個人腹黑又狡詐,還把她欺騙的徹徹底底,明明是他不辭而別,再見時又假裝不識,可是,轉身離開的一刹那,她為什麽還會有不舍呢?


    為什麽呢?定然是在路上他對她還算不錯,臨走前還記得給她留銀子,她對他心存了些許感激才會覺得不舍的,定然是這樣的!


    李清婉一邊在路上遊走,一邊思忖。


    恰巧走到一條十字路口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另一條路竄出來,和魂不守舍的李清婉撞在了一起!


    “哎呦……好痛……”那人體型高大,兩個人撞在一起,李清婉直接摔倒在地上,屁股重重地找了地,疼地她直呲牙。


    那人卻隻後退了幾步,就穩住了身形。待看清撞倒之人,那人幾個大步走上前,直接拉起還坐在地上的李清婉,急急地道:“李小兄弟,可找到你了!我找到成老了,快跟我走。”


    撞倒李清婉的人正是白玉。


    雖然白玉說他找到了成老,但是他的臉色卻並不好看,甚至還帶了些灰敗,李清婉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也顧不得屁股處傳來的疼痛了,急急地問道:“成老可是出了何事?”


    白玉也不隱瞞,拉著李清婉一般疾步往文府走一邊道:“我是在城中的一條胡同裏找到成老的,找到他時他已然是出氣地多,進氣地少了!玉無能,拜拜在乾門學了那麽多年的醫,竟然,竟然……哎……”


    李清婉的心徒然升到了嗓子眼兒,白玉話中之意她哪裏不明白。連白玉都說自己束手無策了的話,成老此時的情況定然十分危急。


    李清婉所想不差,成老確實十分危急。待她回到文府鬆林小院時,原還靜謐的小院中圍站著幾個麵色難看的老頭兒,他們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見二人行色匆匆地進了小院兒,一個老頭兒趕忙迎上白玉二人,哀歎道:“我等枉負了禦醫之名,實在是有負文相所托啊……”


    原來,這幾人竟是文飛揚找來的禦醫。


    不待老頭兒說完,李清婉已是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成老的房間。


    房間裏並沒有他人,隻成老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如若不是胡須上早已幹涸的血跡,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此時隻是安然入睡罷了。


    撲到床榻邊上,李清婉不可置信地看著雙眼緊閉、毫無生氣的成老,昨晚他們還坐在一處聊天,他還一口一個醜師傅的叫著,怎地過了一夜,他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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