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來得出奇地快。(.)幾人解纜開船沒有幾分鍾,海上就起了浪,一**的推著小船上下顛動,晃得周琦再也忍不住,翻江倒海地吐起來。小麥比他稍微好點,也覺得胃裏一陣陣地往上翻,剛才吃下去的烤魚全堵在胸口,隨時會上來。


    邵靖把著方向,冷著臉對小麥吆喝一聲:"拿繩子係上,一會風浪還要大,別拋到海裏去!"他的衣服被風吹得劈啪亂飛,身子卻穩穩地站著。小船的馬達發出響亮的轟鳴,在水皮上直躥。


    小麥搖晃著找出兩根繩子來,把自己和周琦固定在船舷上。這會浪越發地大了,像一隻隻的巨手,把小船拋來拋去,幾次都差點傾覆,要不是邵靖先讓他們拿繩子固定了,說不定早被拋到海裏去。邵靖鐵青著臉,駕著船沿一道斜線行駛,不讓浪橫拍過來。不過這樣一來,船頂著浪,行駛起來就更慢,加上前方一片昏暗,根本找不到海岸線。


    猛然間頭頂一聲炸雷響過,豆大的雨點劈哩啪啦甩了下來,抽得人臉上生疼。黑雲壓頂,重重擋著太陽,大中午頭的居然如同黃昏。猛然間一道浪橫裏打過來,邵靖掉轉船頭不及,浪牆拍上小船半腰,將終於將船整個兒掀了過去。小麥被甩出船舷,幸好有繩子係著腰,又彈了回來,船翻倒下來,把他扣在了船舷下麵。


    有一點空氣,一時還不至於窒息。小麥伸手去抓周琦,卻隻摸到半截繩頭,再喊了兩聲邵靖,卻隻有自己的聲音在船底這狹小的空間中回響,頓時慌了。周琦連繩子都斷了,也不知被甩到了哪裏,邵靖連保險繩都沒係,肯定更是被甩出去了。這茫茫大海,到哪裏去找人?他解開繩子,摸索到船舷邊上,深吸口氣潛入水中,遊出了船。


    外頭風急浪高,小麥剛浮出水麵就被灌了一口水。他抹抹臉,踩著水四下張望,終於看見波浪中一個桔紅色的小點,是救生衣的顏色,應該是周琦。小麥拚命地遊過去,周琦漂浮在水麵上,臉色慘白,觸手冰涼。小麥心裏一陣驚恐,伸手到他鼻子底下一試,竟然沒有了呼吸。這麽短的時間不可能就淹死,應該是被嗆暈了假死。小麥拖著他沒命地又遊回到小船邊上,卻不知道如何下手去救。要是在沙灘上,他至少還知道照葫蘆畫瓢壓壓胸口什麽的,可是現在茫茫大海,哪有地方讓他把人放下做按壓呢?小麥看看身邊,隻有一條底朝天勉強還浮在水麵上的破船,於是他吃力地把周琦麵朝下推到船底上,試圖用這種辦法來倒水。這實在根本不算個辦法,但周琦大概溺水並不厲害,小麥這麽磕碰了他幾下,他竟然咳嗆一聲,身子動了動。[]小麥喜出望外,用力在他背上拍按,周琦大聲咳嗽起來,吐出幾口水,痛苦地掙紮了一下:"麥子?”


    "邵靖呢?”


    "好像--船翻的時候我看見他被什麽東西拖下去了……”


    小麥不等他說完就翻身又潛回船裏去了。海水濃黑,小麥拚命往下潛,但他其實不會潛水,折騰了半天也就下去個三五米。水裏一片昏暗,小麥揮手亂抓,忽然抓到一個東西,形狀像個手電,小麥亂按了一陣,居然真的射出一道白光,刹那間照亮了麵前的水域。小麥一眼看過去,頓時全身都涼了。邵靖就沉在深一點的地方,手痙攣地張開著,臉上凝固著一個驚恐絕望的表情,正漸漸往下沉去。小麥瞥見他腳踝上有一圈白色的東西,模糊像是一隻白骨盡露的手,正抓著邵靖往下拖。


    小麥連想都沒想就往下潛。他全身亂摸了一陣,隻摸出一把小水果刀來。這時候,哪怕赤手空拳他也得往下潛了。可是他實在並不會潛水,不是會遊泳就能潛水,潛水也是需要特別訓練和學習的,饒是他在水裏手舞足蹈了半天,也不過勉強能看見抓在邵靖腳踝上的果然是一隻白骨崢嶸的手,連著手的一段前臂骨還隱沒在海水中。他仍然隻能看著邵靖慢慢下沉,始終差那麽一段距離夠不到……


    邵靖的臉色逐漸變成鐵青色,開始嘴邊還有氣泡,現在已經完全沒了動靜,隻是任由白骨拖著下沉。那隻手似乎是有意嘲弄小麥,並不拖得很快,隻是小麥勉強潛下去一點就把邵靖拖下去一點,始終讓他們之間差著那麽一點。


    小麥覺得胸口像要炸開來,耳朵也開始鳴叫,頭昏昏沉沉,是缺氧到極點了。可是邵靖就在眼前,如果他浮上去吸口氣再下來,邵靖一定不見了,可是如果他再下一點點,說不定就能把他拉住……


    身體突然不受控製地上浮,小麥的頭一下露出了水麵,頓時大口呼吸,咳嗆起來,耳朵吱吱地叫著,疼痛難忍。有人用力拍打他後背:"慢慢呼吸,不要太急。”


    小麥一下子扭過頭去,力氣之大,差點把自己的脖子扭斷:"邵,邵靖!咳咳--”


    果然是邵靖,一邊踩水一邊抱著小麥拍他後背:"是我,你慢慢呼吸,不要急。”


    小麥驚訝得顧不上喘氣了:"你,你不是被拖進水裏了?周琦看見--"後邊的話被他咽了下去,因為周琦趴在船舷上,正用力地拉一根繩子,繩子另一頭係在邵靖腰上。船舷被拍癟了幾處,船頭也碰掉了漆,船篷更扯成了兩半,但並沒有翻,還好端端地浮在水麵上。小麥再抬頭看天,太陽還掛在正中,仍然是萬裏無雲的晴空,剛才的風浪好像壓根不存在。


    "這是怎麽回事?"小麥胸口由於剛才的大力呼吸一陣陣抽痛,隻有這個證明他剛才絕對不是做夢。


    邵靖把他推上船,自己也翻身上來:"先別說話,耳朵是不是疼得厲害?”


    小麥點點頭,捂著耳朵皺眉。周琦驚訝地說:"神智還清醒,不是溺水?”


    小麥過了這一會,覺得耳朵稍微疼得好些,便說:"我沒溺水,是想潛下去。”


    邵靖點點頭:"我看你像是拚命往下潛,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你被一隻手拖下去……"小麥把剛才的情景大體上敘述了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我的幻覺嗎?”


    邵靖疲憊地躺在甲板上:"是蜃象。”


    小麥這才發現他肋下衣服裂開,鮮血還在往外滲:"你受傷了!”


    周琦從船上找出急救箱,小麥撕開邵靖的衣服,發現他肋下三道平行的傷口都有半尺多長,像是被什麽東西抓出來的,但好在很淺,隻是皮肉傷:"這怎麽回事?”


    周琦解釋:"剛才你看見的都是蜃象。蜃是海中的一種大貝,吐出的氣能結成各種幻象,人如果進入蜃氣之中就會迷失心誌,剛才咱們就是碰上蜃了。”


    "就是海市蜃嗎?但是邵靖這傷是怎麽回事?”


    周琦撓撓頭:"海市和蜃其實是兩種東西。海市是海族交易的集市,是真實存在的,隻是人都隻能遠看,就混為一談了。大少這傷是蛟抓出來的,不過那東西也被大少捅了一刀,沒討了好去。”


    "蛟?"小麥不敢置信地四周看了看,大海又恢複了平靜,波浪細碎地起伏著,"這海裏有蛟?你們說的是像龍的那種蛟嗎?還是那種鮫魚?就是鯊魚的那種?不對,那東西沒爪子……"他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有點亂了。剛才眼看著邵靖被拖入水中的絕望還在胸口壓著,現在看見他肋下血淋淋的傷口,居然還覺得慶幸--至少他還活著,還會流血。


    周琦莫名其妙地聽見小麥舒了口氣,疑惑看他:"麥子,不是糊塗了?”


    邵靖笑了笑,伸手把小麥摟到身邊:"他是慶幸。”


    周琦撓了撓頭,識相地跑去船頭掌舵開船了,剩下小麥和邵靖躺在甲板上。邵靖轉過頭來看看小麥,微微一笑:"嚇著了?”


    小麥點了點頭。邵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碰上熟人了,可惜你不記得了。”


    小麥微微皺眉:"前世的?”


    "嗯--"邵靖仰頭看著天空,"一條蛟,還帶著個搭檔。沒想到這麽巧,會在這地方碰上。當年被我劈了一劍就逃了,原來在這裏休養生息。"他微微一笑,"前世它化形做了鄭王妃,要不是你教我怎麽對付,還真沒法讓它現了原形。”


    小麥莫名地覺得有些不舒服。邵靖嘴裏說的這個"你",他總不能覺得是在說他。


    "蛟的搭檔就是蜃?現在那蛟和蜃呢?逃了?”


    "逃了。"邵靖輕輕一嗤,"從前就不是我對手,現在也一樣。倒是那蜃有些麻煩,周琦都險些著了道。要不是他做慣靈媒,分得出哪是自我哪是幻象,恐怕我還麻煩些。"他轉頭看小麥,眼裏有些擔憂,"我拿了你的菩提珠,你這一世果然靈力大減了。這樣不行,萬一日後有什麽事,你沒法自保。得想個辦法。”


    小麥低了低頭:"想什麽辦法?"他不是天師也不是靈媒,能有什麽能力呢?


    邵靖拍拍他:"我來想辦法。”


    小麥不太想談這個問題,轉而問他:"蛟是什麽樣子?"自從上次遇了災星之後,他有空閑時間也經常去網上研究一些資料,但這些東西一般隻有文字版,不可能真的有圖片,就算有,也不可信,"我看書裏有好多種說法,有說頭像虎的,有說又是無角龍的,到底是什麽樣子?”


    邵靖摸摸他的臉,眼中帶了笑意:"去研究過了?”


    小麥沒好氣地一邊給他纏繃帶一邊說:"別亂動,小心扯到傷口!不是你讓我百度去的麽?”


    邵靖笑了:"百度不可靠,回頭我給你一個網址,經常上去看看。那裏頭的資料靠譜。”


    "什麽網?”


    "天師資料網。"邵靖手指輕輕捏著小麥的耳垂,懶洋洋地說,"那裏頭的資料都是天師行千百年來積下來的,比百度上那些可靠多了。不過要進那個網也要有靈力的,回去就試試,看你能進到哪一部分,正好也順便測測你的靈力。要是合適,可以去靈媒所學習一段時間,以後對付這些東西也有經驗。”


    小麥聽見靈力,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長命無極鏈:"剛才我跟周琦說話,他說他戴了一條什麽係命無極鏈,我被白蘿卜--呃,白樂波偷去的那條手鏈花樣跟他是一樣的,但是串了一顆金珠子,周琦說,那個是長命無極鏈--”


    邵靖臉色微微一變,翻身坐了起來:"你戴過長命無極鏈?誰給你的?”


    小麥茫然:"那個是我爸爸的遺物,我一直戴著,從來不知道它是什麽無極鏈。”


    邵靖眉頭擰成一團:"你爸爸的遺物?無極鏈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得出來的。周琦那條是當年專門去終南山鍾家求的。當時鍾家除了老爺子鍾遠鴻,就是長子鍾恒能做得出來,其他人做的都差點。你爸爸能有這個……難道你爸爸其實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或者你們家跟鍾家其實有交情?這種東西其實是逆天的,尤其是長命鏈,做這東西的人自身也要受損,沒有交情,是不會為外人做的。”


    小麥更是滿頭霧水了:"我從來沒聽說過我們家跟什麽鍾家有關係,更沒聽說我爸會是什麽天師高人……”


    邵靖眼睛在小麥臉上掃來掃去,看了半天才陰沉著臉說:"戴長命鏈的多半是短命之人,命中多劫,才要戴這東西度劫。難道說--命止三十,一語成讖?”


    小麥不由自主地去看自己的手。邵靖發現了他這個動作:"看什麽?”


    小麥把手伸到他眼前:"原來我手上有道傷疤,奶奶說我絕對不能把它消掉。而且……我媽說那傷疤是奶奶用小刀劃出來的。”


    邵靖眉頭一皺:"奶奶用小刀劃你?怎麽可能?”


    小麥看著自己的手:"我也一直不相信,可是奶奶一直叮囑我,千萬不能把這道疤消掉,所以我想,奶奶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邵靖拿過他的手仔細看:"你手上這傷怎麽到現在還沒長好?得有三四個月了?"因為傷在左手上,小麥在家裏幹活又經常戴著手套,所以邵靖還真沒注意到,現在看看,再重的傷三四個月也該長好了,可是小麥的手到現在連掌紋都沒長出來。邵靖越看臉色越嚴肅,終於說:"等回去,馬上去奶奶那兒問問。”


    "怎麽,你也覺得有問題?”


    邵靖手指輕輕在平滑的皮膚上按了按:"以前那道疤在什麽位置?”


    小麥比劃了一下,邵靖臉色更沉:"那是壽命線……"他把小麥的臉扳向陽光,仔細端詳,半晌搖搖頭,"印堂並未發黑……還好,就算壽止三十,也還有五年,總有辦法可想。別怕。”


    小麥怔了一會,喃喃地說:"壽止三十?這,這是我上輩子自己說的?"上輩子他到底得恨到什麽程度,才能咒自己以後都命不長啊!


    邵靖手臂一收,把他摟進懷裏,臉貼著他頸側:"是我對不起你……放心,這輩子我一定會想辦法。”


    小麥怔怔地靠在邵靖懷裏。雖然邵靖讓他放心,可是活了二十四歲,正在年輕的時候突然被人來個壽止三十,誰能放得下心來?壽止三十,壽止三十,難道這就是他這輩子隻有露水姻緣的緣故?因為壽命不永,所以姻緣也短?


    邵靖不知道小麥已經胡思亂想到露水姻緣上去了,以為他是害怕,於是把他摟得更緊一點:"別緊張,還有五年,足夠我們想辦法的。我保證,一定能有辦法幫你延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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