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小徒弟來找自己了?


    他果然離不開我,雲采夜在心裏暗暗想到。方才還掛在臉上的鬱色一掃而空,走向木門的腳步也愈發輕快。他唇角帶著寵溺的笑意,眸光融融地朝門外望去:“燭——”


    “采夜——”漠塵正端著一壺酒,笑盈盈地站在門外。


    雲采夜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住了,低聲喃喃道:“漠塵啊……”


    “是我,采夜。”漠塵見雲采夜的笑容不似剛剛明媚了,還以為他對自己主動敲門來尋他的行為不喜,於是連忙低下頭去蹙眉含淚道,“這便是漠塵此番邀采夜上仙來博物洲品賞的美酒,方才漠塵忙於私事,未能及時將此酒奉上食桌,所以才在此時上們叨擾。是不是……漠塵打擾到采夜上仙了?”說完,漠塵才抬起頭來,一雙漂亮惑人的丹鳳眼裏盡是盈盈的水光。


    “怎麽會呢?”雲采夜側了側身,讓漠塵進房來,頗有些無奈地笑道,“你怎麽還像以前一樣,那麽愛哭?”而在兩人沒注意到的地方,一朵藍焰也順著門框飄進屋裏,躲進了圓桌底下。


    漠塵抿抿唇,眸光閃爍地望向雲采夜:“采夜難道還記得……你我相遇的那段時日嗎?”


    雲采夜與漠塵一起在圓桌落座,他聽到這話後垂下眸輕輕笑了一下:“當然。即使我成仙已有三萬年,也從未見過比你還愛哭的小狐狸。”


    他和漠塵相遇在博物洲的一處水域,那時他剛剛收了青鶯做六弟子,青鶯入門時年紀尚小,而他那會兒手上也沒適合那個年紀的女童喜歡的玩具,他就想下界來為青鶯尋些新奇的物件,結果就遇上了漠塵。


    而漠塵那時渡劫失敗,沒能從妖身修成仙體不說,還受了重傷,差點沒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雲采夜看見他時,他正變回了原形蔫噠噠地掛在一處小水塘上方的樹杈上,半個身體都被烤焦了,有些傷口已經結了厚厚的血痂,渾身漆黑,閉著眼睛在那一動不動,瞧上去慘兮兮的。


    雲采夜以為這小狐狸隻是開了靈智,遭遇火災才變成這般模樣,因此不敢給他用藥性猛烈的仙藥,隻是用布包起來帶著身邊用仙力小心蘊養了幾日。


    結果這小狐狸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水窪處瞧自己的模樣。他在看到自己原本雪白的一身皮毛盡毀,粉.嫩的肉身也被烤焦,顫抖了一會竟然就這樣趴在水邊抽噎起來了,還想把頭伸進水裏淹死自己。


    雲采夜眼疾手快又把小狐狸撈了回來,戳著他的額頭安慰道:“哭什麽呢?又不是長不好了。”


    小狐狸這才抹抹眼淚,安心地跟在雲采夜身邊養起傷。一個月後,小狐狸渾身的白毛才長好,還被雲采夜養得白白胖胖、油光水滑,也是在這個時候,雲采夜才知道他救下的是一隻有千年修為的白狐。


    “恩公救了漠塵無以為報,但求跟著恩公身邊服侍恩公。”小白狐變回人形後,跪在欲離開的雲采夜腳步求他帶走自己。


    雲采夜哭笑不得,他哪知道自己救的是一隻渡劫失敗九尾妖狐,還以為漠塵隻是隻頗有靈性的小白狐呢,便隻能對他說:“我不能帶你回去,你好好修煉,若是成仙,也許你能和我成為同僚。”


    說完,他留下一些養傷用的仙丹便禦劍離去了,漠塵也是後來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仙界第一劍神雲采夜,而他後來一直努力修煉,也是為了登上九重天和雲采夜在一起。


    隻是他當年渡劫失敗,根骨最終還是受了損傷,他未能修成天仙,而是成了一名散仙。


    回憶起千年前的那些事,漠塵挽袖,站起身來為雲采夜斟酒,柔聲道:“這些年來,漠塵一直謹記著采夜的話,潛心修煉,隻是我天資愚笨,始終大道難成。”


    “仙人不知歲月久,你已是散仙,壽元無盡,繼續修行的話還是會有大道得成的那一天的。”雲采夜接過漠塵雙手遞來的清酒,隻見那杯中的酒水清澈透明,輕輕晃漾幾下,便有種說不出的氳氳濃香溢出,令人未喝就已有些熏熏然。


    雲采夜輕抿一口,隻覺滿口清雅醇香,酒味甘冽豐柔,餘味爽淨悠長,立時讚歎道:“真是好酒!若是酒嶷在此,他一定會拉著你詢問這酒是如何釀造的。”


    漠塵見雲采夜提起了酒嶷,又想到他先前在妖精客棧門口時那群小狐狸說的話,心中一緊,一邊為雲采夜斟酒,一邊小心的說道:“酒嶷?采夜說的可是酒神,酒嶷上仙?”


    “可不是嗎?我那兄弟是個酒癡,嗜酒如命,素日裏最愛幹的事就是與我和歩醫一起品嚐好酒,我這酒量還是他給我灌出來的。”雲采夜笑著搖頭道,也多虧了酒嶷整日拉著他喝酒,現如今他的酒量在仙界可是數一數二的,除了酒嶷,沒人能把他灌醉。


    ——隻是兄弟?


    漠塵在心底暗喜,麵上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笑意,但他還有個裳蘭天女沒問呢,於是他又為雲采夜斟了一杯酒,開口道:“這酒名為黃昏澗,白日時它是沒有半點酒味的,喝起來就如白水一般,最多有些甘味。而日落後呢,它的酒味則會越變越濃,每次入口,味道都不一樣。采夜你再嚐嚐看。”


    “哦?”雲采夜聞言,立即又將剛斟滿的酒杯抬起一飲而盡,隻覺酒味果然比剛才更濃了些,多了幾分辛辣,不由歎道,“世人皆言,這世間最好的東西都在仙界。可要我說,仙界那些失了靈氣的東西反倒比不上九洲的奇珍。”


    漠塵自己也喝了一杯黃昏澗,辛辣甘醇的酒味在舌尖散開,聽到雲采夜的話後,他抬起頭來道:“漠塵不信。”


    雲采夜朝他舉舉酒杯:“誒,這可是實話。就比如你這酒,我在仙界可是喝不到的。”


    “但酒嶷上仙一定能釀出比這更好的酒啊。”漠塵放下酒杯,眼波柔柔地看向雲采夜,“還有采夜身上的仙衣,聽說是天衣坊的裳蘭上仙用仙力親手織的,非針線為也,漠塵遠遠地瞧見過一次,便再也挪不開眼了。”


    雲采夜坦然地點點頭:“裳蘭天女的繡工的確是超群六界,這仙衣也是費了她好一番心思的,我也該尋個機會好好謝謝她才是。”頓了頓,雲采夜忽然笑著看向漠塵:“說到此事,妖精客棧裏的小狐狸們還是真是……我和裳蘭上仙之間僅有同僚之情,哪像她們說得那樣。”


    漠塵仔細觀察著雲采夜的表情,見他提到裳蘭時臉上並未露出半點情意,心中的雀躍之情簡直按耐不住:“是那群孩子不懂事,采夜千萬別和她們計較。可裳蘭上仙生得傾國傾城,難道采夜就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她嗎?”


    雲采夜喝酒的動作停了停,對著漠塵搖了搖頭笑道:“其實采夜早就心有所屬了,裳蘭天女是位絕代佳人沒錯,可我心屬那人,卻是其貌不揚,甚至初見之時還是一副渾身漆黑難以入眼的模樣……”


    這不就是我嗎?!


    漠塵激動得差點摔了酒杯,而這時黃昏澗的酒力也上來了,他幾乎是癡迷地望著雲采夜,輕聲道:“那隻是當初,今非昔比,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人人嫌厭的醜物了,即使他的外貌仍比不上仙界諸位仙人,但是他對采夜的一顆真心,卻是日月可鑒的……”


    “是啊……”雲采夜點點頭,唇角也帶上了笑意,“他以前也總愛哭鼻子,動不動就紅眼眶,現在也是這般……可即便他如此嬌氣,我仍是……傾慕於他。”


    就是我!你愛的人果然就是我!


    漠塵激動地站了起來,雙眸含淚,深情款款地望著雲采夜:“采夜,漠塵千年前對你說的話,如今仍然作數……我、我的房間就在天字三號,你……出門左拐第二個房間就是……我、我先回房了……”我在房裏等你。


    漠塵沒好意思把剩下的話說完,黃昏澗會勾起喝酒那人對自己深愛的人的*,他雖不介意在這裏和雲采夜纏綿,但這間房裏可沒有準備那些潤滑之物……他畢竟是初次,還是有些怕的,反正雲采夜與他兩情相悅,來他房裏歡愛也是一樣的。


    想到這裏,漠塵急匆匆地就跑出雲采夜的房間——他得快些回去,先給自己做好準備,待采夜來了他房間,他們就可以雙宿雙棲了!


    “漠塵!這酒還沒——”雲采夜伸手,這酒還沒喝完呢,他怎麽就走了?


    難道是已經醉了?


    回想起漠塵離開時那通紅的臉蛋,雲采夜覺得他可能確實是醉了,擔心自己酒後失態這才急匆匆地離去。


    “怎麽有些熱?”雲采夜將手背貼在自己臉上,“這黃昏澗的酒力居然這麽大。”他竟還出了些汗。


    雲采夜走到客房的窗欞前,將木窗打開,讓窗外的涼風吹進屋來,夜色微深的夜幕上零零散散的掛著幾顆星子,明月也尚未爬上東山,眼見天色尚還不晚,雲采夜決定洗個澡再去找小徒弟。


    畢竟那黃昏澗的酒味可不淡,他還是先去沐浴一下,消消酒氣,待酒力散了些再去哄小徒弟來與他困覺吧。


    於是雲采夜轉身直接去了屏風後的白玉浴池,褪了衣物,踏進水中閉目休息起來。


    ——采夜,這蛋硌手。


    精心泡了一會,不知為何,雲采夜忽然想起了小徒弟尚未破殼時酒嶷對他的評價。


    “小狐狸的毛真軟乎。”雲采夜輕聲笑了起來,方才漠塵問他有沒有心屬之人,他當然有,“可我更喜歡硌手的……”


    屏風外,原先躲在圓桌底下的那朵藍焰輕輕飄了出來,漸漸散為清藍色的星霧,又緩緩凝聚成一個高大的人形,而那人冷冷地哼了一聲:“嗬,小狐狸的毛更軟嗎?”


    說罷,他便抬步朝屏風後麵的浴池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太醜了我拒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辭姑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辭姑娘並收藏你太醜了我拒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