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不用受罪了!……”這是任鬆失去知覺前最後的想法。


    當李能下意識的將他的頭顱扔上天時,發現情況不對,又及時躍起將那腦袋抓住。卻聽他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施了什麽法術,這慫貨眼前一黑,終於幸福的暈了過去。


    當他再次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行軍床上,床裏那一側靠著一麵牆,上麵是木質的閣樓,顯然,又回到了城隍廟那坑底的開放辦公區。任鬆吃力的轉過頭向外側看去,顯然這張床是臨時放在這裏的,原先的辦公桌被往前挪了一段距離,和前麵的桌子拚在了一起。


    在靠樓梯的那張桌子旁,李胡二鬼和另一位正聊的火熱,任鬆一眼就認出,那人正是那天送李、胡二鬼名叫趙傑的獨眼龍。看見他們人都在,任鬆剛想開口。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砰”的一聲,他的腦袋再次掉到了地上。


    “啊喲!”那邊聊著的三人中,李能正看著這邊,剛好瞧見任鬆的頭顱落下,急忙奔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小鬼,剛剛替你接好,又亂動什麽!”偏胡和那獨眼龍趙傑見了這邊情形,也跟著走了過來。


    等那李能過來撿起他的腦袋,卻聽這慫貨一驚慌的大叫道:“等等!李差官,出大事了!求您幫忙救我……”


    “哎呀……知道知道,放心吧,陰魂為陽氣所傷,看起來挺嚴重,不過治起來超簡單,隻要用點陰靈煞氣就能把你的身體黏上,用的著這麽緊張嘛!”一邊說,一邊將他的腦袋複又湊到了腔子上,哈哈一笑接著說道:“等這傷口愈合少說也得三天,我先讓你睡一覺吧!”說罷抬手念起咒來。


    這邊任鬆大駭,連聲叫道:“等等,李差官,我說的不是我的魂靈,是我的身體啊!”任鬆心中大急,連聲叫道。


    “身體?”那李能聞言側頭看了看任身體的其它部件,都黏好的,並沒有哪裏脫縫啊。


    床上的任鬆一陣頭大,接著叫道:“不是這個!不是這個!是我的屍身啊!”


    “屍身怎麽了?”跟過來的偏胡歪著脖子問道,並及時出手阻止了李能的咒語。


    任鬆此時才鬆了一口氣,當下急忙將洛中這邊的橫死的年青人會提前火化的風俗說了一遍,最近道:“要是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我不能還陽的話,隻怕我的屍身就要被燒成灰了。”


    “不能吧?”李能和偏胡異口同聲的驚道。那偏胡又轉過身看向那獨眼趙傑。本來趙傑在他的右側,他的脖子偏偏又擰向左邊,不得不轉過身子,才能看見趙傑的臉。


    誰知那趙頭兒,滿臉黑霧滾來滾去,那一隻獨眼也是黯淡無光,不知在想什麽心事,李、胡二鬼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說話。偏胡見了咳嗽一聲,輕聲叫道:“趙頭兒?”


    那趙傑聽到叫聲,總算驚醒了過來,一隻獨眼掃過麵前三人,最後“嗯”了一聲道:“洛中確有這個規矩……”


    那邊李能“啊”的一聲大叫,複又問道:“那怎麽辦!這小子的身體若是進了焚屍爐,一切都完啦!”


    三個鬼差臉上的黑煙這會兒皆翻湧不休,那趙傑獨眼突然紅光暴漲,卻聽他一拍桌子道:“也罷,這事兒想要辦成,卻需找陳判官才行。”說罷轉身向前麵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你們先等會兒,我通知陳判官,請他回來幫忙。”


    任鬆聽到他語氣,似乎那位陳判官有辦法補救,心中總算鬆了口氣,斜著眼睛見那趙頭兒在過道的盡頭停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香爐,複又取出一根香點燃插在香爐裏。見他這般動作,任鬆初時還有些不解,過了一會猛然想起,好象那些古代的小說中,就是這麽聯係的嘛!


    很顯然,這種信香聯係方式太落後了,四人等了二十多分鍾,依然沒見那會陳判官。急的任鬆連連抱怨道:“你們地府的通訊工具也太原始了吧,還沒我們人間手機來的快……”


    他正在那床上嘀咕個不休,卻見一道白影直接從二門跳進了坑底的辦公區,把任鬆嚇了一跳,當他看清那人的情形更是吃驚。從上麵跳下來的,卻是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明豔女子,那女子本就極美,再加上精致的妝扮,看的這慫貨怦然心動。卻聽她開口問那趙傑道:“出了什麽事,這麽急著找我?”


    原來這位美女便是那獨眼龍鬼差口中的陳判官,這倒讓任鬆大感意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判官這個詞和麵前這個美女聯係起來。旁邊的兩個鬼差也看傻了眼。那李能更是楞楞的道:“女判官?這可真稀奇!還是個美女呀!”


    看著那美女判官被趙傑叫到了一邊,二人比比劃劃低聲說著什麽,任鬆總覺得她有些怪異,待仔細觀瞧,終於看出端倪,那美女穿著的不是什麽長裙。卻是一套雪白的婚紗!原來……是個新娘子……


    怪不得臉上妝扮如此濃豔,原來不止是美女判官,還是一位美女判官新娘,“不知道新郎官兒是誰?”這慫貨在心裏暗自嘀咕道,如此美嬌娘,也不知要插在哪坨牛糞上。


    “不行!”不知那獨眼龍說什麽,對麵那位花樣判官突然一聲怒喝,雖然聲音又高又尖,卻一點兒也不刺耳,清脆凜冽如同戛玉敲冰。不知那趙頭兒對她說了什麽,此時一身婚紗的新娘子已是滿麵怒容,不知為何,她此時的表情卻比剛才更顯美豔,讓對麵的任鬆和李、胡兩個鬼差徹底變成了花癡。


    也許察覺到自己聲音太高,那美豔的新娘扭頭向任鬆這邊看了過來,他們三個都直勾勾的瞧著自己,隻哼了一聲,又恢複了剛才木然的表情。扭頭看了看對麵一臉痛苦表情的趙傑,冷冷說道:“你先想清楚了,這兩天事情又多,即要替天上那位大人物找兒子,晚上回來還要處理地府的公文,哪有那麽多的空閑去義務勞動!”


    “而且……”美豔的新娘子微怵著秀溜的新月眉,細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說道:“你可要想清楚,真要幫這小子還陽?”任鬆隻覺得她聲好生動聽,隻是不知為何語氣卻甚是淒婉。


    也不知那獨眼趙頭兒說了什麽,把這美女判官氣成了這樣,這慫貨心中不知為何隱隱有些憤憤,複又向那趙傑看去,隻是他臉上黑霧極濃,一隻猩紅的獨眼,此時卻甚是黯淡。


    略一遲疑,那隻獨眼再次紅光灼灼,在黑霧中顯的極為明亮,卻聽他語氣堅決的說道:“憐,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必須幫他們一把,咱們以前……”正說著,對麵的新娘判官突然將腦後的長紗一甩,那足有五六米長的紗巾猛然飄起空中,等到落下,任鬆他們這邊三個再也聽不清二人在說些什麽。


    “切!”原本正凝神傾聽的李能頓時鬧將起來,甚為不滿的說道:“這判官怎的如此小氣,城隍廟裏還施法隔絕不讓人聽,有甚悄悄話這麽重要!……”他見那美女判官與趙頭兒神情親密,就算不是夫妻也定是情侶,正滿心好奇想聽聽二人說些什麽情話,卻不料被人家施法隔絕,自是滿心的不痛快,嘴上也就說個不停。


    旁邊的偏胡一臉微笑的看著那趙傑和判官,不動聲色的走到李能身邊,一隻手在他腰眼上一按,那李能剛要開口接著說,腰間巨痛傳來,“嗷!”的一聲怪叫,後麵的話便說不出來了。卻聽偏胡在耳邊低聲說道:“你這二百五,想尋死麽?這種隔音的法術,是城隍廟用來審犯人,你聽不見裏麵的話,裏麵卻能清清楚楚知道你在外麵胡說了什麽!”


    他一邊說著,手上也緩緩加力,把那李能按的隻翻白眼,口中“咦咦阿阿”叫個不停,隻是發不出聲來,滿臉卻滿是驚駭之色。”也許是他們兩個搞的動靜太大,當偏胡抬頭的時候,卻見那邊趙頭兒和陳判官正看著他們,當下衝他們露出一個笑容,複又把快要癱軟在地的李能拽了起來。


    躺在他們身後行軍床上的任鬆,見那李能此時手足無措的尷尬樣子,隻覺得甚是好笑。想起當初剛碰到他的時候,被這家夥整的半死,正想趁機報複再嚇他幾句。


    誰知還沒等他開口,眼前一花,行軍床前已多了二人,正是那美女陳判官和獨眼趙頭兒,旁邊的胡李二鬼慌忙退到了後邊。


    行軍床前,身著白紗的盛妝女子一言不發,一雙散發著寒意的眸子冷冷盯著床上的任鬆。不知為何,這慫貨隻覺得全身冷的厲害,莫名奇妙的害怕起來。


    “真的決定了嗎?”美麗的女判官輕聲問道,清脆的聲音便如一粒冰珠落在玉盤之上。


    任鬆看著那嬌豔的紅唇又是一陣迷亂,原本的害怕、恐懼盡數拋到了一邊,剛想開口回答,卻聽她身旁的獨眼鬼差趙傑輕輕“嗯”了一聲,原來人家問的不是自己,這慫貨心中大感失望。


    “好吧,他還陽的手續麻煩,若是等到徹底辦完,就算能留下屍身也會變成一堆爛肉。”如冰似玉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內容讓躺在床上的任慫貨一陣惡心,雖然明知道說的是他自己。


    “那可怎麽辦?”偏胡見一向喜歡多嘴的李能此時打了蔫,知他剛才說了不該說的話,此時生怕人家找他麻煩,所以便自己開口問道。


    將腦後的長紗一擺,那紗兒便如活了一般自己舞動起來,轉過身來的美女新娘子壓根兒不理偏胡的問題,隻吩咐一聲:“把人抬著,跟我走!”白影一閃,已經到了坑頂通往前麵的門洞前。


    那趙傑見了,衝李、胡二人一揮手。自己便急匆匆奔樓梯去了,兩個鬼差慌忙過來連床一起將任鬆抬起來,也追了過去。等三人追上坑頂,卻見那趙頭兒已追上了那位美女判官。二人見他們過來,便一前一後的向城隍廟的大門走去。


    “這樣行嗎?”那獨眼趙傑一邊走,一邊向前邊的新娘子問道。


    “怎麽不行,真是大姑娘要飯——死腦筋,先找靈媒攔住他家人不要火化,然後再讓這小子的魂魄先附到屍身上。就算是植物人,隻要不死,身體就不會腐,然後再請城隍爺去申辦輪回令牌和靈神引,最後等他清醒了之後再補辦手續便是。”美女判官隨口答道,語氣之中少了幾分冷厲,多了一絲輕佻。看來她與趙傑的關係當真有些不簡單。


    “現在說話怎麽這麽粗魯?”身前女子那個粗魯的歇後語讓獨眼趙頭兒甚是不滿,不過隨即又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清醒之後再辦手續?那他一身陰氣怎麽除?”說到這裏,他的說氣變的古怪了起來:“你不會是想……”


    “是啊,你沒猜錯!”走在最前麵的美女判官開口應道,語氣之中似乎還帶著一絲笑意:“我那靈媒趙金秀大限快至,我正想在人間再找個助手,這小子從陰間白撿一條命回來,不付點代價怎麽行?”


    “啊!什麽代價?”行軍床上的任鬆聽到話題與他有關,急忙開口問道。


    語音剛落,卻被走在後麵的李能一把按住了腦袋,卻原來他剛才激動之下,把頭一抬,脖頸頓時又裂出一道口子。若非李能及時出手,隻怕他那腦袋又要掉下來了。不過這慫貨根本顧不得掉腦袋,隻是緊緊的盯著前麵那美豔的女子,生恐從她口中說出什麽不好的來的。


    “不用緊張,也算不得什麽代價,隻不過你還陽之後,因為沒有城隍司的手續,身上的陰氣便不能消解。”陳判官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所以,你會越來越象女人,胡須會漸漸脫落,喉結會漸漸消失,而原本可以變硬的地方,也會越來越軟……”聲音依舊悅耳,但話語卻讓人發寒。


    “嘻嘻,用一個現代流行的詞匯便是……人妖!”貌美如花的女子輕笑著說道,這是任鬆第一次聽到她笑,那笑聲給人的感覺極溫暖,便如冰山解凍。


    不過任鬆此時的心中,早已結起了三尺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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