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也在離間李博懷和陳秀的道路上奮力摸索。這天,她接到一個男孩的電話,剛“喂”了一聲,那邊就開了:“媽,今天新學期開學,老師讓每人交二百校服錢,我爸沒錢了,讓我來跟你要。”霹靂迅猜到這是陳秀兒子,一個念頭蹦出腦海。夜裏,陳秀下班回家,霹靂見她從放生活費的抽屜裏取出兩百元鈔票塞進包裏。直覺告訴她,陳秀拿的是兒子的校服錢,而且沒打算告訴李博懷。霹靂認為父親對此應該有知情權,於是第二天,爺兒倆閑聊時,霹靂當趣聞講給李博懷聽:“昨天陳秀兒子往這兒打電話,把我當成陳秀,張嘴就叫媽,要二百校服錢。”


    “噢,你告訴她了嗎?”


    “不用我告訴,他肯定又把電話打到茶餐廳了,昨晚陳秀回來,從你們生活費裏拿走了二百。”見李博懷一愣,確認他不知情,“她沒跟你嗎?我以為你知道呢,這錢也算你倆生活費?”


    “可能……有臨時情況吧。”


    “爸我覺得你真能分擔,還挺無私,你跟她不分,不知道她分不分。”


    女兒的話,李博懷往心裏去了,陳秀瞞著他拿生活費給兒子買校服,他在乎的不是錢,而是瞞。晚上,李博懷問陳秀:“你兒子校服錢交了?”


    陳秀一愣:“啊?交了,你怎麽知道的?”


    “他先往家裏打電話,霹靂接的。”


    “哦,他沒跟我。”


    “那錢……你是從生活費裏拿的吧?夠不夠?不夠我再往裏添?”


    陳秀尷尬:“孩子剛開學,用錢地方多,我這月手緊,就從生活費裏挪了些。”


    “給孩子花錢沒什麽,不過以後從生活費裏挪錢,先告我一聲,我好有個數。”


    陳秀不出什麽,但她品得出這裏的怪味,怪味顯然來自霹靂。她覺得該找機會開誠布公和霹靂談談,消除她對自己的誤會:“霹靂,我拿生活費給我兒子買校服,可能讓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麽了?”


    “我本來想先挪一下,以後再……”


    “以後不管,反正你拿了,我看見了,事實就這麽簡單。”


    霹靂態度的變化陳秀始料未及:“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呀?能跟我嗎?你對我有什麽地方不滿意,我盡量爭取改過來。”


    “那我了,我覺得你方方麵麵都配不上我爸,就不個人素質和知識水平這些虛的層麵了,我爸不計較,我也無所謂,反正是他跟你過。但有一我看不下去,就是你對錢太在意了,隻要跟錢沾邊,半不含糊,哪該花、哪該省、對誰緊、對誰鬆,你都門兒清。可能你工作就是算計錢,這是你強項,可問題是你跟我爸過,算計的全是我爸的錢。”


    “你是……經濟上我占你爸便宜了?”


    “我就是這意思,以前我爸掙錢少,那是跟我媽比,跟你比他掙得就算多了,你倆在一起,你基本就是花他錢,這你能否認嗎?”話不好聽卻是事實,一個無言以對,一個乘勝追擊,“我爸倆人過日子不能分那麽清,他不計較,願意多奉獻,可我看你跟他不一樣,什麽時候該分、什麽時候不分,你太清楚了。不過我也能理解,階層不一樣嘛,我媽早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你年紀,話還挺傷人。”


    “我不會撒謊,真話就是殘酷。”


    “你剛來時我覺得咱倆相處挺好的,可處著處著,我覺得……你對我還是有敵意。”


    “我也是漸漸才現:你沒我爸的那麽好。”話到這份上,沒法再繼續,霹靂毫不掩飾的敵意充滿空氣,難道之前的友好都是假象?陳秀不寒而栗,如鯁在喉,咽不下、吐不出,隻剩落荒逃離的份兒。霹靂淩厲的眼神立刻化為歡快,初次交鋒旗開得勝,隻等機會乘勝追擊。


    無所事事的錢樣和方宇走在街邊,一塊新東方英語的牌子拽住她彷徨的腳步:“到今天我閑待在家已經二十三天了,這樣下去不行,我是個追求上進的人,不能整天遊手好閑,青春不是用來揮霍的,青楚霹靂都在前進,我不前進就是後退!”前進就前進,她嗖一下進了新東方,須臾舉著聽課證出來,“報名了,中級英語班,一周以後開始上課。”


    方宇莫名其妙:“怎麽突然要學英語?”


    “她倆一人一口鳥語,來不來溜幾句編排我,深刻的教訓警示我:落後就要挨打,以前沒好好學習,現在就得付出代價,我要補課,把過去的損失彌補回來!”


    “你學了英語打算幹嗎呀?”


    “掌握一門外語可幹的事情多了,現在但凡像樣的工作都要求英語,學好了我就一躍成為白領,可以在跟青楚、霹靂對話時立於不敗之地,再不濟練練口語,萬一邂逅個外國帥哥也用得上。哎,要不你也報名跟我一塊兒學,回頭好跟外國帥哥pk。”好好一求上進的事,被她著就下了道,方宇隻能白眼贈佳人。


    身學生Look的錢樣意氣風向全家宣布:“各位,今天開始上第一堂英語課,三個月以後,站在這裏的將是一個全新的我,等我凱旋的消息吧!青楚,上課都叫外國名,幫我起一個。”


    青楚:“就mary吧,跟money接近。”


    “就它了,出!”mary錢興衝衝出現在新東方課堂上,很快成了蔫茄子。中級班一水英文授課,不管老師朗讀課文、分析句式,還是互動提問,樣一概聽不懂,偏偏提問落到她頭上:“maryQian!”直到同桌提醒,樣才想起自己就是瑪麗錢,趕緊站起,老師嘴裏冒出的英文等同天書,樣隻能將搖頭進行到底,逼得老師終於了中國話:“你聽懂我什麽了嗎?”課後,老師跟樣談話,“你在這個班聽下去是浪費時間跟金錢,要想學的話,我建議你呀換到新概念初級班去。”


    “那個班我能跟上嗎?”


    “能,那班aBc音標從頭學起,是人都能跟上。”


    “那我什麽時候能進高級班,一口流利的英語呀?”


    “我幫你算算,如果下死工夫勤學苦練,通過連續上四個班,每個班仨月,一共十二個月,一年就有可能拿下來。”一年連上四個班學費加起來要三四千,在時間和金錢兩座大山麵前,樣知難而退。


    方宇料到她會打退堂鼓,可沒想到退得這麽快:“這就退了?想學還嫌貴?”


    “四個班上完要三四千,我一共才三千,是伺候你***血汗錢,這錢我幹什麽不行?現在老外都學中文了,讓他們夠著我。”


    “你這叫半途而廢。”


    “沒到半途呢,我這叫懸崖勒馬。”


    “那你不學這個了,後麵想好要幹嗎呀?”


    “我還真得再好好想想,幹什麽才能用最付出得到最大收獲?”


    “你幹脆直接琢磨怎麽不勞而獲得了。”


    樣的主意拍腦袋就來:“要不我去學美吧,當一時代潮人,引領時尚先鋒,你們的腦袋以後都歸我捯飭。”


    “你以為型師好當啊,最少先幹一年工,天天洗頭,天,沒學出來先弄一腰肌勞損、椎間盤突出。”


    “也是,學美傷身體,要不開個服裝店?我審美還行,投資規模也不大。”


    “你有三千是吧?那去早市練地攤吧,不租門麵房,興許夠了。”


    “誰擺地攤啊?要不我再找個投資?”


    “找誰呀?”


    樣笑眯眯看方宇。


    “別看我,我還想開車行呢,你投資我吧。”


    “那你我到底應該幹什麽呢?”


    “你呀,目光千裏之外,兩手**後邊,看得上的夠不著,夠得著的看不上,想得多、做得少,浮躁,懂嗎?”


    “評價中肯,我可能是有不腳踏實地,幹什麽都沒長性,你我還有藥可救嗎?”


    “也沒到那程度,別太自暴自棄,挺聰明漂亮一女孩,隻要你下工夫,還是可以改變現狀的。”


    給陽光就燦爛,樣振作精神,鼓勵自己:“改變自己,從今天做起,我能!”不跟失敗糾纏是樣的優,此路不通另尋路,愚公移山、精衛填海之類的笨方法不適合她。回家她先製人,把大家的詢問堵在嘴邊:“我宣布,調整戰略,重新開始找工作,在實踐中學習,邊幹邊學,掙錢進步兩不誤,從事做起,從一分錢掙起,把羅馬城一天一天、一磚一瓦建起來!現在就去上網求職。”


    郎心平被她晃得直暈:“怎麽個意思?英語班結束了?”


    青楚:“沒有,是她自己結束了。”


    到目前為止,樣的人生就像一本便箋紙,每頁寫幾個字,然後就“刺啦”一聲翻篇,郎心平替她犯愁:天天翻,哪天才能停下來呢?與樣相比,霹靂做事顯然更有毅力,因為有毅力,才更善於現機會。


    李博懷交給霹靂一萬塊錢,作為給女兒考上大學的賀禮,交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別告訴陳秀。”隱瞞隻是李博懷避免麻煩的策略,但轉眼成了送到霹靂手上的利器。第二天陳秀打掃房間,在茶幾上現一個裝現金的信封:“霹靂,這是你的嗎?”


    “對呀,怎麽在你手上?”


    “你把它壓在茶幾雜誌下麵了。”


    “我明明記得裝包裏了,謝謝你啊。”


    “這麽多錢,可別到處亂扔。”


    “就是,我爸辛苦一年的科研成果啊,要沒了他肯定罵我。”


    “那是你爸給你的?”


    “對,獎勵我考上大學。”


    “那應該的。”


    “你這麽我就放心了,我爸怕你多想,還讓我別告訴你呢。我就嘛,我爸給我錢,你有什麽好多想的?”


    陳秀勉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你爸自己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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