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旭住院的這段時光,日子過得就像數麵條。要一根一根數下去還不算,偶爾麵條還會粘在一起,黏糊糊的沒個盡頭。


    我的工作十分清閑,因都有護士照顧,不到萬不得已時,根本用不到我插手。至於這個萬不得已,就可能是護士正被季旭逗得樂不可支連手上的活計都忘記了時,需要我麵無表情地提醒一下。懶


    剩下的時間,有一半我是在陪他下棋。


    想當年,參加學校的圍棋比賽時,是和沈皓安下決賽局,雖然勝了,但一直被人詬病勝之不武。他們普遍認為沈皓安放水,氣得我一星期沒和他說話,直到他在寢室樓下大喊“杜琪實力真的比我強”為止。不過話說回來,從小學時第一次參加少年宮比賽開始,我就基本沒怎麽輸過,更別說被人像菜鳥一樣耍著玩了。


    所以我一直記得那天,季旭提議下一局,我的笑容在持續了三十分鍾後,徹底變成僵硬。


    他一邊吃著我的棋子一邊道,“厲害厲害,能下成這樣很不錯了,我記得你還得過冠軍呢吧?”


    那在我聽來,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諷刺。


    結束後,我抿著唇,把棋盤上的棋子分開裝回盒子裏,不發一言。[.超多好看小說]


    他微微笑,“不服氣?讓你幾個子怎樣?”


    我充耳不聞,隻道,“該你了,下還是不下,少廢話。”蟲


    後來一共下了五局,全敗,並且敗的一點脾氣也沒有。幾個年輕的小護士圍在一旁觀看,眨著桃花般的星星眼,徹底把季旭當成偶像了。之前給季旭看腳傷的外科醫生便道,“都去幹活去,313病房的點滴換了沒有?剛才301的病號不是說要吃水果嗎?”


    季旭嗬嗬笑,道,“範醫生,你太嚴厲了,怪不得娶不到老婆。”


    範醫生轉過頭來,“你也是,該讓他休息了,杜小姐。”


    我是不想結束,但知道繼續下下去也是輸,到時候麵子上更掛不住,索性鐵青著臉開始收拾棋盤。那範醫生見狀,也過來幫我的忙。我和他一人抱著一盒棋子走出去,出了病房,他才對我道,“這家夥是天才,以前他做手術住院時,我跟他下了一百多局,就沒贏過。你別灰心。”


    我從這話裏聽出些端倪,問道,“你們很熟?”


    “算是吧,他是醫院的常客,每年都要來那麽幾次。”他將手上的棋盒放回櫃子裏,又來接過我這一盒,動作溫和沉穩,一如他這個人。[.超多好看小說]


    我想了想,緩緩開口,“那天我看到你遞給他一張病曆單……”


    我停住,睜大眼睛望著他,等待他回答。


    “你是怎麽想呢?”範醫生溫和地道,“你想問什麽?”


    “因為我看到你表情很凝重。”我說。


    “是啊,這就是醫生最擅長的表情。”他對我笑了笑,“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你應該親自去問他。萬一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你會害我後悔一輩子的。”


    他雖然是笑著,語氣卻很堅決,我歎口氣。


    “他肯定是東扯西扯,沒一句真話。再說,算了,誰在乎。”


    “你不是他女朋友嗎?”範醫生驚訝地挑起眉。


    我愣了一下。


    而後笑,“不,怎麽會。你看過哪個男人對他女朋友處處隱瞞的,連下棋都舍不得讓一步,整天和小護士打情罵俏……”


    我望向一旁,護士正在喊範醫生過去。


    他應了一聲,走之前,拍了拍我的肩,“是啊,我隻看到了一個嘴硬的女人。”


    “喂。”我氣憤地叫,他卻已走開。櫃子裏兩個墨黑色的棋盒泛著光,我怔怔地看了良久,終於砰地一下將櫃門摔上。


    等著瞧,怎麽可能一直會輸給他?


    不可否認,季旭燃起了我求勝的鬥誌,畢竟在自己很擅長的領域輸給別人,是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於是我和他一直下,一直下,直到季旭快出院了,我也依舊沒看到能贏的希望。若不是後來季琳跑來看她哥哥的腳傷,我恐怕就要這樣一直下到他出院,連自己的正經事都忘掉了。


    季琳來醫院探望的時候,特地抱了一個烤箱,說是要給她哥解悶。不過在我看來,這絕對說是添亂才更為恰當。就連範醫生也忍受不了,非常委婉地表示,“在醫院裏玩麵粉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就連六歲小孩子也不會這樣做的。”


    季琳一副很受傷的樣子站在那,讓人看了確實心疼。季旭就道,“都快做媽媽的人了還跑來跑去,爸要是知道了又得罵我這個做哥哥的害你亂跑。”


    他大概隻是想說服季琳回去,不過這話在我聽來,卻隱隱有其他的意味。季老先生不喜歡季旭的原因恐怕也不單純吧,總是會有人從中漁翁得利的,不是嗎。


    我想起季夫人的言行,總覺得她不是那種白雪公主型的人,季旭被季老先生唾棄,對她來說最是爽翻天了。別管她表麵上做得再怎麽親切,利益關係始終是利益關係,她當初作為一個婚外戀的對象嫁入季家,在她眼中,即使不對季旭做什麽,季旭也絕對不會待她如親生母親的。說不準,還很有可能對她不利。


    我正想著這一層複雜關係,就聽得季琳撒嬌道,“好啦,不煩你了。不過你得讓我做個成品出來,我這趟才沒算白來呀。說吧,想吃哪一種?”


    季旭無奈地靠向床頭,雙手交握在腦後,想了一會,道,“你白蘇姐走了以後,那家heartbeat就沒了店長,好久沒吃到那點心了。要不,你做一個給我嚐嚐?”


    季琳一聽就樂了,立刻開始著手準備。手機鈴聲作響,我出去接電話,打來的人竟然是我媽。


    她很興奮地跟我喊,“琪琪,你爸那股票漲翻了!這一股前段時間跌到穀底,要不是季旭告訴他千萬別拋,他恐怕就全賣出去了,老天,你想象不到我現在的心情――哦,好好,你爸爸要跟你講――”


    我握著手機聽,大腦完全反應不過來情況,就隻在那裏應著聲。唯一知道的是,這兩個人一定在電話那頭樂暈了,父親更是語無倫次,完全不曉得他講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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