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製之兵,無能之將,不可以敗;無製之兵,有能之將,不可以勝。”【諸葛亮集兵要】


    戰場初步打掃幹淨之後,對岸的南北軍主力便依次渡河,皇帝在衛士令王忠以及羽林郎的護衛下,乘坐最大的一艘艦船緩緩渡河而來。沿河駐防的羽林、虎賁、北軍等禁軍,見到天子儀仗從船上接連而出,便知道是鑾駕到了,於是皆在將校們的帶領下站著對皇帝持兵作揖,山呼萬歲之聲響徹連營。


    皇帝沒有休息,他騎在禦賜名號‘’的高頭大馬上,一手按著劍柄、一手拿著馬韁,在聽了高順的匯報後,得知己方以極少的代價斬獲數千叛軍、俘虜無數的時候,心裏大為振奮,臉上卻是果不其然的樣子,說道:“當真是一群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此戰皆賴陛下天威、將士用命,區區宵小,何足以對陣我南北軍精銳!”隨駕前行的高順一板一眼的答道。


    接著皇帝沿途巡視高順在岸邊臨時搭建的布防工事,雖然時間倉促,整體形製有些簡陋,但鹿砦壕溝卻樣樣不缺,把整個軍陣圍得如銅牆鐵壁一般。皇帝不由得讚歎一聲:“卿有治軍之才,但說用兵謹慎,張遼在這方麵也比不上你。”


    高順在馬上欠身回答道:“這不過是為將者應有的能力,當不得陛下如此謬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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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師行軍,以整為勝。”皇帝淡淡笑道:“你有大將之風,臨陣決勝後又能不驕不矜,實在難得,今後自當更有作為。”


    這是極高規格的誇獎了,饒是高順素來不苟言笑、麵無表情的臉上此時也不由得動容,他想起中壘校尉是北軍中候的接班人或兼職的傳言,心裏更是激動道:“承蒙陛下厚愛!”


    “我且問你。”皇帝一邊看著粗糙而不失章法的營壘,一邊問道:“如何才算是強兵?”


    “雖曆百戰而不改其誌,勝不驕、敗不餒,熟悉軍陣,聽於號令,縱然甲胄不齊,亦可稱為強兵。”高順說道。


    “說的在理,我當日也曾見過陷陣營的模樣,無論氣勢、還是士卒個人的武力,都遠勝於南北軍。”皇帝頷首道,複又問說:“那依你所見,眼下南北軍可算是強兵?”


    陷陣營是高順一手打造的心血,如今被裁撤編製,歸入了中壘營,故而高順愛屋及烏,對北軍的重視以及評價也是極高的:“南北軍上下事權一統,兵甲、士氣等種種皆為精絕。何況陛下眷愛將士,特使太學開教化一科,以傳將士學業。不僅使底下將士更好熟識軍陣與旗號,而且益增其報效奮戰之心,末將以為,古來強兵,精銳絕無如南北軍者。”


    南北軍經過幾次重整、裁汰、編練,無論是士卒的身體素質還是裝備的精銳程度,都是當世少有。雖然二者加起來不過三萬人,但幾乎可以做到以一當十,此外,在南北軍裝備等硬件齊備以及身體強健的基礎上,皇帝還使太學每個月選派才識出眾的學子按時赴南北軍,為寒微之家出身的中低層軍官、以及日常訓練成績突出的士兵們提供掃盲教育。


    為了不耽誤白天的訓練,故而學習教育選在晚上進行,參與學習的軍人在一定意義上可以算是太學屬下二級學科的學生,官方的稱呼是教化科,取‘教以效化’之義,但南北軍底下那些大部分從寒家出來的粗人們並不認可這個既正規又拗口的稱呼,私底下將其稱之為‘夜學’、‘夜校’。


    教化科的學習內容極為簡單,與太學屬下的蒙學差不多共用一樣的授讀書籍,大都是以掃盲識字、普及基本法律、朝廷政策為主,其中最為主要的還是宣揚忠君愛國、天子即是國家的理念。


    身體、裝備上的精良伴隨著思想上的進步,使得南北軍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便煥發出蓬勃的生機,跟京畿駐紮的樊稠、馬騰等雜牌軍比起來,皇帝直屬的南北軍從各方麵都超人一等、將其餘各軍遠遠地拋在了後麵。


    聽到一手打造出陷陣營這等精銳的高順親口誇讚,皇帝也不免有些得意,他說道:“孟子曾說梁惠王‘執梃可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我以為,孟子並不是真的說隻要手持木棍則可以抵禦堅利了,應當說的是若人心齊一,就算是拿著木棒與那些堅甲利兵為敵,用這些人亦能取勝,是這個道理麽?”


    荀攸、賈詡等人與皇帝相處的時日久了,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皇帝見識遠超常人,胸中可以說是藏有萬千錦繡。尤其是這一年多在大儒趙岐、桓典等人的教導下、以及石渠閣上萬卷藏書的資源支持下,憑借著前世的見識與思考方式,皇帝經常能說出一些發人深省的話,比如那天詔旨奪權那天與中台眾尚書爭辯的‘天子之責’、以及今年春天微服城郊所言的‘學以致用’等語。


    雖然語言大都淺顯,但往往仔細一想,卻總能令人大有所悟。而剛剛皇帝所說的那句話,看似在表麵上否定了孟子之言,實則是對孟子所說的提出了更深一步的解釋。


    荀攸心裏卻是極為震驚,要知道孟子的那句話在世人眼中,概括起來無非就是‘仁者無敵’四字,而皇帝卻另辟蹊徑,作出了別樣的解釋。在旁人看來這或許不算什麽,但荀攸家傳淵源,如何不知道皇帝這輕描淡寫的口吻,分明是在講解《孟子》,說嚴重一點,那就是在給《孟子》做注!


    在這個時代,不是誰都能隨便給經書做注的,若非名家大儒,即便是做了也隻是貽笑大方,不被世人所信服。


    但皇帝偏偏就做了,而且是如此隨意的語氣,雖然皇帝說的是《孟子》,並不是《尚書》、《詩》、《易》等經書,但已經可以看做是皇帝對注釋經書的一個試探了。今天能注《孟子》,明天豈不是要注《孝經》?而且以皇帝當前的威權,加之其對經書的確有著極深的造詣與個人的理解,以後由皇帝注解的經書,推行天下,成為官方注釋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要打破士族對意識形態最終解釋權的壟斷,也是在撼動士族安身立命的基本,荀攸遲疑了一下,不由得看向賈詡,但見賈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卻並沒有打算發話。


    高順為人寒微,沒讀過多少書,不會像那些儒生一樣到處引用子曰詩雲的話,故而他引用以往的成例作解:“人心齊一,確實能抗擊強敵。當年陳勝反秦,以鋤便可抗擊強秦劍戟,非兵之利,實人心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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