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杜莫調過腦袋去,給我看他肉身上的刀口,杜莫咬著牙、咧著嘴,像隻年邁笨重的老龜,扭過他那肥壯的身軀,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左腰處的衣服。


    猩紅汙穢地鮮血,已經把敷蓋在刀口上麵的藥布陰濕得烏黑,四周黑亮的皮肉,也浮腫到了極盡地紫色。


    “追馬先生,我覺得自己傷得不輕啊!”杜莫像露出屁股等待打針的患者,用圓圓鼓鼓的後腦勺麵對著我,語氣低沉地對我說到。


    “嗯”!我冷冷地看了一眼,淡淡回應了一句。“真是沒想到呢,我本來還想著讓那家夥對我有好感,這樣一來,在打鬥的時候,他能多少關照我一下。”


    我仰起臉,又望了望頭頂的藤蘿,晨曦時刻的冷,仿佛這會兒才滲透下藤蘿層,我不由得舔舐了一下冰冷的嘴唇,讓自己回味到溫度的感覺,再把這種意識灌輸進大腦,使之傳遍到全身每一個角落裏去。


    “關照了你一刀。”我說完這句話,卻也見杜莫有了些顫抖,他像一隻受傷的熊,身上的脂肪不能再為他保持溫度。


    “去那,往那裏爬,我給你重新清理一下傷口。”杜莫嗯了一聲,緩緩扒動著四肢,我倆一前一後,朝植物更為繁茂大石頭堆裏鑽去。


    因為在爬動時,即使不小心或不可避免地碰觸到了大石,也不會像碰觸到植物那樣,引發上麵的晃動。


    “唉呀!唉呀……”杜莫嘴裏唉嗨著,他此刻的身心,已經放鬆了下來,這會兒再要爬動,傷口的疼痛便來得清晰徹骨。


    “追馬先生,您是不知道,那家夥的陰險和恐怖,簡直令人發指。開始的時候,他讓我聽他指揮,埋伏在離他兩百米的正前方。”


    一邊聽杜莫說著,我一邊揭開了他傷口上的藥布,那條刀口雖然腫脹得厲害,但尚未有感染的跡象,好在杜莫自己及時用碘酊清洗了破損處。


    “您知道嗎!為了很快地射殺掉對手,他居然讓我躲在大樹底下去,用繩子牽動著使樹枝搖晃,吸引那些藏而不露的冷槍。”


    杜莫吐咽掉一口唾沫,脊背**了兩下,又接著說:“我當著他的麵,看著他那雙恐怖至極的紅眼睛時,我沒有敢拒絕他,但我心裏清楚,他就算狙殺手法再精湛,可冒險的人是我,誰知道這島上會藏著哪個和他一樣可怕的狙擊手,真出了意外是我完蛋,他能損失什麽。大不了,再指使其他的海盜兵,來取代我的位置。嘶哈……”


    杜莫又是委屈又是抱怨地說著,當我用袖珍小鑷子、鉗著蘸飽滿碘酊的棉團兒,擦拭他刀口裏麵的時候,他立刻周身一震,疼得打住了嘴巴。


    “你傷得這個位置很特殊,除非你的腦殼和手臂能翻轉過來,否則,即使有足夠的醫療包,也別想靠自己處理好傷口。”


    杜莫傷口上縫的藥線,就像稻田裏用來嚇鳥的草人,縫製地七橫八豎,異常粗糙。


    當然,這不是因為他大大咧咧、笨手笨腳,他是夠不著,不得勁兒,才給自己縫合成這副槽糕的模樣。但我已經知道,戀囚童為何會刺傷他這個位置。


    “一開始的時候,我在多棵樹上綁了好幾根兒繩子,但我始終不敢拉動,我很猶豫。那會兒廝殺相當慘烈,各處的冷槍響聲不絕於耳,大家生怕偽裝疏漏,躲藏還來不及呢,隻有我被逼著幹這種蠢事。”


    “傷口清理幹淨了,我現在用彎鉤再給你縫合一次,你忍著點,別疼得失聲。”魚鉤似的縫肉彎鉤,閃著銀亮的光芒,被我用小鑷子夾著,靠在杜莫裂開的肉皮處。


    為了保持偽裝,不發出不該有的聲響,**作每一步之前,都得讓杜莫有心理準備。


    “好的,追馬先生,您就縫合吧,我那裏疼得啊,疼得就感覺不出是自己的肉了。我還是想,想和你說著話,轉移了注意力,來代替麻藥呢。”


    我又抬頭望了望上空四周,試著讓自己蹲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塊兒石頭的形狀,以便給杜莫好好地縫合起傷口。


    “本來,我不想傻嗬嗬地拉那些繩子,誰知道哪顆不長眼睛的子彈、會從濃密的大樹冠上嗖地一下鑽下來,剛好個天殺地打中了我。”


    杜莫雖然嘴裏說著,可彎鉤紮進肉裏的滋味兒,還是令他有些欲罷不能,他拽偽裝網上綁著的一根樹枝,咬在嘴裏接著說,雖然含糊不清,但我卻能明白意思。


    “於是呢,我就拿起狙擊步槍,向那個家夥的位置窺望,希望再試探一下他的意見,是否真得有必要讓我這麽冒險。可結果呢!我剛看到他的輪廓,那家夥就當地一槍打過來了。我的天呐,我這才明白,這事兒根本就沒商量的餘地。他是在惱怒地警告我,如果我不照做,他就打死我,讓我連在冒險中碰碰運氣地機會都沒了。”


    杜莫突然停住了,他拱著的脊背有點抽搐,像是在哽咽。“這他媽哪裏是搭檔,竟然讓我給他當炮灰使,傑森約迪這個老混蛋,聘請得都是些什麽邪種兒啊!”


    杜莫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他剛才沒有哭,但他的委屈還存著,並未在記憶力裏消融。他的心還不夠堅硬,所以會碎掉,我的心如死灰,雖然也有眼淚,卻再也碎不掉。


    “嘶哈,嘶哈……”杜莫抽泣著,他眼眶汪出了很多淚,一張圓胖的黑臉,更是花亂不堪。


    “最後我沒轍了,又不能撒丫子逃跑,他和我的對話,已經不再用手勢,而是用他的槍管兒,代替手指對著我比劃。當我知道,自己被他狙殺鏡孔鎖定住了之後,我隻能找塊兒厚重的大石頭,躲在底下,硬著頭皮去拉拽那些繩子。”


    “杜莫,你可知道國際性獵頭市場,那些跨國、跨洲際作業的殺手裏,有八個傳奇式的家夥。而那個臉上畫籠的人,正是其中的一位,暗地裏人稱:瘋籠戀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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