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比給杜莫縫合傷口時產生的疼還能令他震驚,他立刻抹了一把哭花的臉,扭過圓墩墩地大腦殼,瞪大著牛眼看我。


    “哼,你拽動了那些大樹枝,一定引來不少冷槍吧。”我冷冷地說到,希望杜莫能繼續說下去,使我可以透過杜莫與他的接觸,從側麵摸一摸戀囚童的底細。


    “哎呦!引來得哪是不少冷槍,那就跟被機槍堵在窩裏掃射似的。您聽到過從大石頭裏傳出的鼓聲嗎?那些子彈就跟鼓手SOLO時瘋狂擊打在鼓麵上的鼓槌擊點一樣,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哼哼”!我冷笑了一下,又無奈地搖搖頭,我想杜莫說的那些雨點似的子彈,多是SVD德拉諾共、M25、以及M40狙殺出來的。


    那些鼓點似的響聲,雖然激烈卻算不上恐怖,若是掩體的大石發出轟地一聲沉悶,被巴特雷大口徑穿甲彈打中,是不難掂量出肉身與大理石之間誰比誰結實一些。


    “我當時躲在劇烈抖動的大石頭後麵,那感覺就是發生島震了,就是天崩地裂啊。人到了那會兒,隻有懇求上帝給留個囫圇著肉身,誰還敢再去想著活命,我當時憋尿的感覺相當強烈,真是差點呢!”


    我給杜莫縫合好傷口,並為他注射了一支抗體藥劑,然後拉開自己的包裹,拿出一瓶小洋酒給了他。


    杜莫哭過的臉上,就跟挖煤苦工剛從地下爬出來似的,他見我拉開包裹,猜到我是拿東西給他,那雙牛眼登時凸鼓。


    “誒?什麽好東西啊?”杜莫眨巴一下眼睛,情緒總算出現了一些轉機。


    “驅寒的,酒精含量不是很高,你可以喝一點。”不等我遞給他,杜莫幾乎是自己伸過手來拿的。


    “嘿嘿,好東西,這種小金屬酒壺確實精致,我在海魔號上都沒見過呢!”杜莫說著,便揚起脖子灌了一口兒,他的確冷得厲害。


    “哈啊……,爽啊!”杜莫咂磨幾下嘴唇,又伸出舌頭在瓶口添了添。“他MD,老子再也不回海魔號了,再也不。”


    杜莫紅紅的眼睛裏,仿佛又湧現出新的希望,我收拾起醫療工具,準備帶著杜莫離開這片陰冷潮濕的藤蘿枝蔓底下。


    “追馬先生,您先別著急,讓我再喘口氣,你也熬了一夜,你也歇一會兒。”聽杜莫如此一說,我才覺得自己忘記了疲憊,但忘記不代表沒有,不代表掩蓋的東西自動消失了,積壓到最後,隻會來得更猛烈些。


    “哼嗯……”我將脊背靠在一塊冰涼潮濕的石頭上,後腦仰靠在上麵,鼻腔才噴出一股沉重的釋然,眼皮總算能暫時踏實地閉合一會兒了。


    “杜莫,你覺得戀囚童的殺人特點有哪些?”我昏昏欲睡,嘴裏疲憊地說了一句。1⑹k.1⑹κ.文字版首發


    “他啊?他太恐怖了。那些躲在岩壁上的敵人,幾乎在十分鍾之內,就被他紛紛擊落下來。我呢,躺在大石頭底下蜷縮著,就感覺天上下起了“人屍雨”,許多海盜兵的身體掛著風,呼呼地墜摔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我身邊的石頭才穩固不動,不再有冷槍向我射擊。”


    我眼睛並未睜開,隻是眉頭不由得一皺。“你說重點,他采用的是何種偽裝,他背了幾把槍。”杜莫沉沒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


    “追馬先生,說真的,我不知道啊,他射殺人的時候,我是不敢向他窺望的,我隻能憑著感覺。我總覺得,我若再向他窺望去第二眼,他肯定會一槍打死我。”


    杜莫說的沒錯,別說戀囚童,如果是我要挾一個**引靶去那樣做,而他總朝我偽裝的方向窺望,我同樣會果斷地打死他。


    因為這麽做是必須,一種無奈的必須,就像杜莫那樣做時,會間接暴露戀囚童偽裝的位置。更甚至,杜莫可以在那一刻一槍打死他。


    “追馬先生,咱們現在所處的這座島上,還有一個危險的家夥,他可能也是八大傳奇裏的人,那家夥居然用穿甲彈射擊我躲藏的大石頭。您瞧我這臉上,還有胸口,胳臂上也有呢,都是給崩碎的石頭碴子彈射所致。”


    我非常地疲憊,隻稍稍睜開一隻左眼,粗略地瞅了一瞅。杜莫的顴骨下,盡是貓爪撓過的痕跡,他的胸口仿佛給毒蟲爬過,泛著急性過敏似的肉棱子,紅一道紫一道。


    “那麽大的堅硬的花崗岩石,就跟刀切菜瓜一樣,轟地一聲悶響就開了。我啊,幸好長了個心眼,當時不是背靠在石頭後麵蹲著,而是躺在了石頭根兒的縫隙下,這才撿著了一條命。我當時,真是看到了上帝的半張臉。”


    這時的天空,開始有了些晴朗的氣息,斑駁的光線,透過濃密的藤蘿枝蔓滲透下來,即使照射在人的腳麵上,也給人一種全身會熱乎起來的感覺。


    到了這會兒,我和杜莫所在的這座島嶼,四周的槍聲隻偶爾才會響起一聲。那些射殺者,多是被慘烈的廝殺過濾到最後的海盜強兵,他們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覷。


    “人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冥冥中感覺得到,追馬先生您會來救我。真得,我當時真是這麽想的。在這個世界上,在這片汪洋的大海上,如果我與海魔號斬斷了瓜葛,您就是我唯一可親近的人了。”


    杜莫又灌了一口小洋酒,縮了縮瑟瑟發抖的脖子,接著說到。“我看那些電影裏,人在中槍臨死的一刻,都是在叫著母親,像是召喚一道生命之門的打開,接收自己回去。杜莫從小孤苦,哪裏還記得母親是誰,長得什麽樣子,我腦海中,就隻有您了,與您相處的日子,雖然奔波勞苦,但卻是我一生中美好的回憶。”


    杜莫又開始了他的長篇感言,我這會兒根本沒有心思去想,他是在用弱受的偽裝討好我而煽情,還是發自肺腑的真情流露。


    “從那顆穿甲彈擊碎了我的掩體,我就不想再為了別人去殺誰,我隻想見到您。和您在一起,我才能殺得有目的,明白自己在為誰而活著。”


    我雖然疲憊,但能聽得出來,杜莫是在想念朵骨瓦,在他的心裏,他一直渴望著誠摯的友情,渴望真摯的愛情。他有些像我了,這也令我想起了蘆雅。


    “追馬先生,我跟您說啊!您可別笑話小杜莫沒出息。我當時真得不想死,看到那些從岩壁高處擊落下來的屍體,我嚇得……,嚇得……”


    我嫌他這種支支吾吾,攪合地我從耳朵難受到心裏,我就幫他接住了說到。“嚇得尿褲子了。”


    杜莫立刻不知聲了,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開口。“我從那些死屍身上,扒下帶彈孔的衣服,然後穿在自己身上。我又掏出匕首,從那些家夥身上割下了血肉,塞進衣服彈孔處的底下,萬一再有敵人的冷槍,用狙擊鏡子掃視過來,或者有人從我身邊跑過,我就讓他們覺得,杜莫已經死了,這場廝殺是他們的事兒了,我自己在這躺著,雖然沒有睡在大床上舒服,但我也有吃有喝,我樂意吃這份苦,我能活著就行。”


    我大腦中的疲倦,依舊劇烈地翻滾著,心頭牽絆的積重,始終如一根堅韌的絲線,懸掛在腦仁兒上,往下墜得難受。


    “我不會笑話你,你做的很對,就應該裝死回避起來,把死亡的擂台,留給戀囚童和那個使用穿甲彈射擊的家夥。”


    杜莫聽到我不因為他的猥瑣而笑話他,他又露出那一嘴慘白的牙齒,但這次的笑,比哭還難看。


    “我就是這麽想呢,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戀囚童那個混蛋,居然不與那個家夥交鋒了。天快擦黑那會兒,我本想等到晚上,摸黑偷偷地爬起來跑掉。那些死屍的包裹裏,都裝有吃的,而且保質期又長,您要是不來,我就找個石頭窟窿貓起來,蝸居在裏麵過上個一年半載,就不信耗不走他們。”


    “哼”!杜莫的想法,令我鼻腔中再次發出一冷笑,他雖然說得有點誇張,但那隻是理想狀態,因為他畢竟不是一塊石頭,他不能保證自己完全地處於靜止狀態,他得吃東西,他得新陳代謝,他得忍受住心理上的煎熬。


    “可我萬萬沒能想到,戀囚童竟然在臨近天黑之際,混在幽暗的光線中摸了過來。我從虛眯的眼縫中,看到了是他走過來。可您是知道的,我不能在偽裝成死屍的時候,手裏還攥著一把手槍,我得把**裸的雙手暴露出來,這樣再被別人的視線勘驗時,才不會挨上一槍‘試屍’。”


    此時此刻,靠在身邊的杜莫,說到這些時,還不忘抬起一隻黑胖的手,拍怕胸腔裏那顆餘悸尚存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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