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頓被蘋果砸,因而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如果砸他的是石頭,被發現的也許就是一樁謀殺案。


    ——水玥顏囈語錄


    不知從何時起,春明門外,多了一間餛飩鋪。小小的,很幹淨,一碗餛飩幾個銅板,便宜又實惠。每天拂曉,就點起爐灶,為的正是那些等待擊響曉鼓、打開城門準備進城辦事的人們。反正等著也是等著,順便吃口熱乎乎的早飯,就算忙一天,也不會餓得心慌腳軟。


    久而久之,餛飩鋪的生意越來越好,連外鄉來得遊商都知道,春明門外有間名為“仁和居”的餛飩鋪。


    其實,若說它隻是間小餛飩鋪,倒真有些小瞧它了。


    餛飩隻是早點,到了中午,菜色就多了起來。除了四色饅頭、細餡大包子、餛飩、燒麥、偃月餛飩、浮元子……各種麵食,應有盡有。隻是,很多麵食都是定時定量供應,有得甚至是每隔七日才供應一次。若是沒吃上,可別不滿。人家“仁和居”的掌櫃說得好,“想吃,下回,您請早。”


    這一日,柳天白在翰林院忙完,正準備回家,卻被同僚的薛冬柯叫住。


    “子清,好些日子沒聚了,今天,你可不能再推了。”


    柳天白聞言,淡笑道,“這頓由我做東,連兩位老師都叫上。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他們二位的關照,才令我不至於忙得焦頭爛額。”


    “放心,怎麽會缺了這兩位老大人呢!”


    就這樣,幾人出了翰林院,邊走邊聊,倒也隨性。


    “到了。”薛冬柯笑道,“就是這間‘仁和居’。”


    “你這小子,說得倒是天花亂墜。走了這麽遠的路,就為了請我們吃餛飩啊!”莫勵晟笑嗔道。


    徐有嵐撫須笑道,“你別怪他,這間餛飩居如今在建元城也算是小有名氣,更何況有福氣找到座位,不一定有福氣吃到想吃的東西呢!”說著話,他率先邁步走入。


    進門一看,果然是人滿為患。


    索性,薛冬柯替柳天白早早訂了位,否則,隻能像其他人一般,要麽站著等,要麽打包帶回家。隻是,帶回家自己煮出來蒸出來的麵點,總比“仁和居”的麵點,少那麽點味道。


    “客官,這是我們‘仁和居’送您幾位的幹果蜜餞。”夥計端著幾個小碟,手腳麻利的放到桌上,然後笑道,“您幾位來得可巧了,今日,我們東家新推出的‘青雲羨鳥’和‘魚遊寒波’,不知您幾位可有興趣嚐個鮮?”


    “好啊。”徐有嵐笑著對其他人說道,“機會難得,我就替大家做主了,各位可不要怪老朽代越庖俎。”


    “老師說笑了。”薛冬柯轉而對夥計道,“今日特供的吃食還有什麽能點,你都說說看。”


    夥計看了眼手裏的菜牌,“翡翠包子,白玉浮元,石凍春色,夕陽雲錦,隻剩這幾樣了。”


    “好,每樣都來六份,再來一盤金柳,一盤碧落,一壺竹葉青。”薛冬柯說完,又笑道,“你們別這樣看著我,鬧得我好像幾十年沒吃過飯似得。”


    莫勵晟搖搖頭,“太過奢侈了。”


    徐有嵐卻擺擺手,對夥計道,“除了浮元子,其他的麵點每樣再來一份,臨走前打包。”


    說完,他又對薛冬柯笑道,“先說好,多出來的一份老夫自己掏錢,正好可以帶給老夫那饞嘴的小孫女吃。”


    幾個人又點了一壺綠茶,方吃著幹果蜜餞,品著茶,聊天。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各色麵點,涼菜,竹葉青,並提味的小菜,悉數擺上桌。


    柳天白之前聽著,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等他看到擺在麵前的“青雲羨鳥”和“魚遊寒波”,心中更是猶疑。


    淺綠的水晶皮餛飩,白蘿卜雕成的鷺鷥,讓人既饞涎欲滴又不忍動口破壞這份幽靜。而“魚遊寒波”更是讓人驚奇,一個個小巧的餛飩竟是做成了金魚的形狀,在清澈的湯碗中,搖曳著如絲綢一般的尾鰭,遊弋。


    他不由得憶起,某日裴惜言似乎和他說過,要開個鋪子。隻是,當時她也沒說是做什麽營生的,不會……正巧就是這間“仁和居”吧?


    沒錯,就是這麽巧,而且,不止這麽巧。


    此刻,裴惜言正在廚房手把手的教那幾個廚娘,沒辦法,這回新推出的菜色委實麻煩。當然,也因為她實在是分身乏術,所以,才弄出限量供應的把戲。


    開玩笑,想要做一個好妻子,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男人的胃。這可是她家老媽的至理名言!所以,每天,裴惜言最重要的事情是忙柳天白的兩頓飯!


    俗話說的好,早飯要吃飽,晚飯要吃少。如何吃得簡單,吃得實惠,吃得營養,還得吃出特色,吃出新意,光是考慮這些,她就覺得頭大如鬥。連帶著,“仁和居”有不少新菜色,都是因此誕生的。


    “也不知這‘仁和居’的東家到底是誰,莫非是宮裏出來的禦廚?”大堂內,有人這樣揣度著。


    “禦廚哪兒有這樣的文才,依我看一定是某個世家的落魄子弟開得,要不,怎會有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巧思。”


    “依我看,定是位貌美如花的才女,否則,怎麽可能一次都不肯現身。”


    ……


    這些話在柳天白聽來,雖是讚美,卻也讓他的心被刺痛了。


    他匆匆吃了幾口,便起身告辭。


    “怎麽就吃了這麽點?”薛冬柯狐疑地看著他,“子清,是不是你和你的胃口?”


    “如此精巧的菜色,如何不合胃口。”柳天白抱拳施禮,淡笑道,“隻是,家中有事,不便久留,還請老師寬恕。”


    莫勵晟歎了口氣,揮揮手,道,“走吧,家裏還有病人,在外也是不安心的。”


    “學生告辭了。”柳天白從身上掏出一貫錢放到薛冬柯手中,“辛苦你了。”說完,即刻離去。


    薛冬柯拿著錢苦笑道,“跑得倒快,也不想想一頓而已,哪兒用的了這麽多錢。這個柳子清啊,我真是服了他了。可惜,這麽好的人,卻娶了個惡婦,真是可惜了。”


    徐有嵐執起酒盞,淺淺啜了一口,惋惜道,“這世上豈有事事可心的人生?有所得,必有所失。子清為人踏實穩重,棋品甚佳,若能得一賢妻,將更多心思用在棋道上,終有站到頂峰的那一日。”


    莫勵晟揶揄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咱們這些翰林!你啊,就別杞人憂天了,沒看子清對他的發妻還是很敬愛的麽,總不能為了培養出一個絕頂棋手而拆了人家這門婚吧!”


    “依學生看,不若尋個溫柔賢惠的女子說與他為妾。”薛冬柯道,“不舍糟糠妻,又能得素手添香,也算是幸事一樁。”


    “尋尋看吧,倒也不急於一時。”徐有嵐開了口,也算是點頭應了這件事。


    而柳天白,則在門口遇到神色焦急,生怕耽誤回家做晚飯的裴惜言。


    兩人異口同聲道,“你這是?”


    “我來吃飯。”這個是柳天白。


    “我來做飯。”這個是裴惜言。


    哦呀,還真是巧啊!


    李漁曾言,“幻設一事,即有一事之偶同;喬命一名,即有一名之巧合。”


    愛德華·羅倫茲亦說過,“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而在裴惜言看來,世上之事,大抵逃不過一個巧字。否則,她怎麽會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遇到地痞流氓逞凶呢?


    “小娘們,你敢斷我財路,我就斷你活路!”打頭的惡人甲,麵如鍋底,眉似火炭,眼賽銅鈴,鼻如大蒜,隻一開口就將圍觀的孩童嚇哭了三。


    裴惜言看著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琢磨了好一會兒,這才倒退三步,怯怯道,“乾坤朗朗,你……你……你要做什麽?”


    幾個地痞流氓見她一副微微戰栗的驚恐模樣,不由得獰笑道,“幹什麽?老子要把你打得連你那死鬼老公都認不出你!“


    “你……你們……這裏可是天子腳下,竟……竟敢目無法紀,還……還有沒有王法了!”裴惜言一邊說一邊退,卻不曾發覺自己竟退入了死胡同。


    “王法?”惡人甲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惡狠狠道,“在這條街上,老子就是王法。動手!”


    “不是吧!”


    “救……”


    “好痛!”


    “……救命!”


    “喂!有完沒完!”


    “……救命啊!”


    巷子深處的呼喊驚動了路過此處的一行人。


    被眾人簇擁的玄衣男子眉頭微蹙,他把玩著手中的紙扇略作思忖,啪的一聲收起手中的折扇,旋身直入長巷身,好似一隻渡盡寒塘的孤鶴,輕盈飄灑。卻見幾個大漢包圍著一名纖弱的紅衣少女,似在拳腳相加。


    倏然,一道白光劃過!


    那最為欺近少女的大漢的手背此時已是一片猩紅,他捂著受傷的手,倒退幾步,總算被身旁人扶住。


    “識相的趕緊離開,否則接下去就不是手骨斷裂這麽簡單了。”玄衣男子嘴角緩緩綻出個冷然的笑,然那雙幽黑明亮的雙眸,深如古井,明若流波,照得見紅塵滄桑萬裏烽火,照得見亙古天地日月生輝。


    “來紮場子的?”一名大漢狠狠地瞪著他,滿麵猙獰,怒道,“小子,也不掂掂斤兩,還想來個英雄救美?我呸!”


    紅衣少女發如流水般傾瀉在肩頭,隨風絲絲淩亂,卷起淚光斑斕。她揚眸看向玄衣男子,翦水雙瞳閃耀著盈盈淚光,襯著單薄的身軀,美得不可方物。


    “姑娘休要慌張!”玄衣男子信手一抖。紙扇,靈巧翻飛,點、削、抹、砍、剁……招招華麗飄逸,以虛還實,移星換月,宛若流進萬載光陰,又恍若劃落紅塵的銀河天流,倏地逼退眾人!


    “你……你是誰?”一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大漢,捂著肚子痛苦得吼道。


    “我是什麽人,你沒資格問。”漆黑的眸子晶瑩透徹,充滿煞氣,玄衣男子把玩著紙扇冷冷一笑,“但,世有不平處,自當拔刀相助。”


    紅衣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悚惕與驚詫,她怔愣地看著他,卻忘了雪亮的刀刃在陽光下清寒異常。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玄衣男子猿臂一伸,直接將她帶入懷中,順便踢飛大漢手中的短匕。他劍眉一挑,笑容中帶著幾許揶揄,“眼下可不是發呆的好時候。”


    紅衣少女柳眉微蹙,麵有不虞之色。她嘴唇動了動,卻許久不說話,眼中流轉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在斟酌著該怎樣說才可以使對方不至於太驚愕。


    “主子,當心!”一名老者神色凜然,對身旁隨侍的幾人命令道,“爾等還不快將這群宵小之徒拿下!”


    “哼,憑爺的武功,豈用你們插手!”玄衣男子瞪了眼老者,但仍是扶著紅衣少女退到人後,輕聲道,“姑娘,放心吧,我這幾個手下手腳功夫不弱……”


    紅衣少女輕輕掙脫他的手,嘴角揚起一抹溫婉清淺的笑容,“我不是姑娘。”


    —————————————————————————————————————————————————我不是菇涼,我不是菇涼,我是傳說中的分割線


    o(n_n)o謝謝收藏,謝謝票票


    話說從昨天開始就被r了,原來某又忘了帶禦免金牌出來。嗚~~


    明天也是兩更,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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