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好熱啊!


    破碎的身體和靈魂仿佛被灼燒一般,一切都在地獄的紅蓮業火中燃燒殆盡。


    無邊的黑暗裏,是誰在說話?


    “你決定好了麽?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遭受怎樣的唾罵,都要登上禦座,成為天下的主宰。”


    “是的,我決定好了。”


    “為了黎民還是為了你的母親?”


    “為了我自己。”


    “癡兒,你可知高處不勝寒,你可知至親亦可殺……”


    “既然稱孤道寡,便不需要任何人。”


    “癡兒……”


    ……


    好熱,好熱,好熱,仿佛是在丹爐裏煉製,火焰發出爆裂的聲音,身體也在爆裂,連靈魂都要被炸飛,隻有心在不盡的燃燒,直到……


    有什麽涼涼的東西滴落在心裏。那是誰的眼淚?留在心靈的最深處。這份涼意,逐漸抑製那無邊的炙熱。


    撲通,撲通,撲通,這是誰的心跳?這樣有力?死人也會有心跳嗎?那樣的齊整而有規律,一遍一遍,仿佛戰鼓一般。


    這是……


    這是……


    這是我的心跳!


    緩緩睜開眼睛,胤無逸看到是檀色的羅幌,在晨光下,靜靜地垂著,沒有一絲起伏,沒有一絲弧度。


    啪嗒,一滴清涼的東西落在他的臉上。


    將視線上移,隻見那淚是從一張有如花貓一般的小臉上滴落下來的。


    胤無逸慢慢抬起僵硬的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讓他心悸的淚珠。這個丫頭,在他心裏留下一滴淚還不夠嗎?難道要淹了他才安心?


    “你是笨蛋麽?就不會一把推開我,或者抱著我就地打滾麽?非要硬生生往塗了毒的刀上去撞!”裴惜言慘白的臉上露出放心的微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揉著紅腫的眼睛,沒好氣地教訓道。“你可醒了,下次千萬別這麽玩了,能活活嚇死人誒。多虧定疑醫術高超,再加上清遠的藥,哦,對了,還有你的命夠硬!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受傷,可是把我們幾個人累死了!”


    “我……”胤無逸忍不住舔了舔幹澀的雙唇,他覺得很渴。


    “你現在不能多喝水,這毒傷腎經,你且忍上幾天。”裴惜言拿著棉絲沾了些水,輕輕擦到他的唇上。“說實話,我覺得你真得應該去練練什麽沾衣十八跌啊,什麽懶驢打滾啊之類的,打不過就逃,這是人之常!”


    “裴惜言,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我逃了,你怎麽辦!”胤無逸沒好氣地說道,她不感謝他也就罷了,還在這裏氣他,真是……真是……真是沒心沒肺。


    裴惜言笑嘻嘻地幫他蓋好被子,然後一下一下摩挲著他的頭,“我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無姐無妹,隻有一個柳天白。所以啊,我決定啦,等你傷好了,我拜你做義兄。這樣,就算照顧你也不會有人說閑話!”


    “義兄?”胤無逸一愣,這是什麽時候決定的,他怎麽不知道?


    “難道你要做我弟弟?”裴惜言吐了下舌頭,笑道,“這也不錯呀!你一個,再加上清遠,哈哈哈,我有兩個弟弟了。”


    “我比你大!”胤無逸咬牙切齒道,月清遠什麽時候也來湊這個熱鬧,他是不是又短揍了!


    “難道你要讓我認你做義父?”裴惜言愕然地看著他,很是認真地打量一番,“如果每年過年的時候,你答應封一個大紅包給我,我就勉為其難地認你做義父,倒也還算是能夠接受的。”


    胤無逸驀然覺得他一定還沒睡醒,否則,怎麽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對話,“光封一個紅包是不是太少了些,要不要我送你幾百傾農田讓你天天收租子過日啊!”


    “我不會種地。”雖然地主婆的日子很享受,但是,不適合她。裴惜言揉著眼睛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戲雪閣洗漱了,今個還得進宮呢!”


    胤無逸伸出手一把拉住裴惜言,傷口的痛楚讓他忍不住蹙了下眉,但他仍是低聲道,“別走,再陪我一會兒好嗎?”


    裴惜言輕輕拂開他的手,將他的胳膊放回到被子裏,“好啦,我再陪你一會兒,傷口剛合上,別再亂動了。”


    “好。”胤無逸緩緩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惜姐姐,惜姐姐……”月清遠站在門口朝裴惜言招招手,小聲地喊著她,“汝過來一下,吾有事和汝說啦。”


    胤無逸猛地睜開眼,不耐煩道,“清遠公子很閑麽?”


    “呦,無逸兄醒啦!”月清遠晃晃悠悠地走進來,眼睛一眯,笑容很是燦爛,“這一晚上,吾可是忙死了。看看吾這可怕的黑眼圈,哎呀呀,實在是和吾的氣質風範不符!”


    “事情查清楚了?”胤無逸低沉陰冷的聲音消散在晨曦的朝陽中,他的眼中燃燒著憤恨的火焰,“,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連你的鏡花水月都敢闖。”


    月清遠漆黑細長的眉毛差點沒有倒豎起來,“還能有誰,自然是吾那鬱鬱不得誌的好三哥和拜在他門下的闍提。”


    裴惜言一聽,連忙站起身,“我還要進宮,那個,你們聊……”


    “吾已經派人將闍提和他的弟子們都抓了,所以,後日的國宴,就要由惜姐姐一個人來完成了。不過,總算是不虧,吾將朧月花暗替姐姐弄到手了。”月清遠從袖子裏掏出黃絹直接扔給裴惜言,開心的表情像是一臉企盼得到主人表揚的小狗,“這是聖旨,你隨便看看,不喜歡就扔了。”


    呃……


    裴惜言拿著聖旨,滿頭黑線。雖然她很喜歡朧月花暗,但是,這樣的結果總有一點勝之不武的感覺。“那我回戲雪閣再看……”


    胤無逸看著她,漆黑的眼眸深邃無底,“怎麽,連刺殺你的幕後黑手是誰你都不想聽?”


    “昨天的事情,還不夠驚駭我的麽?”裴惜言幽幽歎了一口氣,紅腫的眼眸中滿是無奈,“我隻想做個普普通通的小女人,每天做做飯,養養花,做做女紅。說實話,那雙靴子我都做了好幾個月了,現在還沒完工……我隻是想見柳天白一麵,我隻是想帶著他一同回家,為什麽會弄得這麽複雜,這麽麻煩?”


    兩個男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聽著她小聲地抱怨著。


    “那個人既然想到刺殺我,必然也會去刺殺柳天白。所以,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找柳天白,我們一起回家,回我們在建元城的家。”


    “你!”胤無逸用力地咳嗽起來,眼中泛著盛怒前的風暴,“德王自會派人保護他,更何況,他和你不一樣,除非是勝負已分,否則,無人敢動他。你聽清楚了沒有!無人敢動他!所以,你要是敢偷著跑出鏡花水月,我……我就點了你的昏穴,讓你睡上十七八日。”


    “睡十七八日?”裴惜言一愣,茫然撓了撓下巴,“不是就賽三局麽?難道每一局之間還要隔上六日?我怎麽沒有在皇榜上看到這種規則呢?”


    “無逸兄的意思是現在外麵還是很危險的。”月清遠幽深的眼底陰暗無光,涼薄的雙唇抿成一條線,那張精致漂亮的麵孔緊繃著,沒有任何表情。“還不是惜姐姐的主意鬧得,有人輸紅了眼,自然想讓你和闍提之間的賭局作廢。”


    “可這些和闍提先生有什麽關係?”看著他們兩個人皆是一付甚為嚴肅的表情,裴惜言不禁猶豫了一下,“我品嚐過他做的菜,雖然他追求華麗、追求完美,性格中也有些偏執和勢力眼,但本質上,他做出味道還算是溫暖和簡單。”


    “惜姐姐!”月清遠從後麵趴在裴惜言的背上,臉在她的頸窩上蹭了蹭,溫熱的呼吸直接吹拂在她的頸邊。“汝真是這世界上最單純最善良最可愛的人。”


    “有話說就直接說,沒話說,就滾!少在這裏礙眼!”胤無逸的眼角猛跳兩下,他冷冷地盯著月清遠,連周圍的氣氛也變得肅殺起來。


    “惜姐姐,汝看看,無逸兄又嗬斥吾!吾那麽用心去查,他都不誇獎誇獎吾,嗚……”月清遠趴在裴惜言懷裏小聲哭著,趁機還朝胤無逸眨眨眼,“惜姐姐,汝要為吾做主!”


    “對了,剛才我和胤無逸商量過了,他說要我拜他做義父,你既然是我的義弟,那麽,他也是你的義父……”


    月清遠蹙眉,怪異的表情難以言喻,“義父?”


    “嗯,乖。”胤無逸闔上眼,表情甚是滿意。


    噗……


    月清遠眼珠一轉,笑嘻嘻道,“義父,你什麽時候給吾和惜姐姐找個會疼人的義母啊!”


    “哼!”胤無逸睜開眼,看著他,微微挑了挑眉毛,輕嗤,“為父先替你找個傻媳婦,如何?”


    噗……


    裴惜言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穿越到幼兒園小班的孩子情況不太妙,最好立即撤退,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往後撤,往後撤,往後撤,然後,準備絕塵而去,卻被兩隻手同時拽住。


    刺啦……


    刺啦……


    隨著衣料先後兩次被撕裂的聲音,裴惜言的臉立刻黑了幾分,她攥了攥拳,從牙縫兒裏擠出來一句話,“敗家子,還不給我鬆手!”


    等他們倆鬆開手,裴惜言走過去一人給了一個爆栗,怒道,“桑農養蠶很容易嗎?織女紡線很容易嗎?繡娘繡花很容易嗎?裁縫製衣很容易嗎?我本來就不會女紅,你們把我的衣服弄壞了,我怎麽補啊!難不成長袍改馬甲?馬甲改圍嘴?圍嘴改手帕?”


    ——————————————————————————————————————————————————————————————抓狂是周期性的喵


    寫完這段,不知為何耳邊總回響著“欠命的,命已償。”


    須知,小顏兒欠下小胤子的救命之恩,他日,又該如何報還?


    明日就要上架了,內心感慨頗多。但是,仍想認真地說,請看官大人們跟隨某,看小顏兒如何持家奔小康,看她如何在層層迷霧中,活出自己的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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