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無話可說。”


    江萬裏麵色抽搐,雖欲為自己辯解,但其心中之物卻似崩潰一般,不複之前之氣。


    馬天驥得意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又有什麽麵目,繼續屹立於這廟堂之上?”


    “唉。”趙昀亦是一歎:“既然如此,那我便奪去你的職位,貶為平民如何?畢竟此事實在太過巨大,我若是不懲治你,那還如何能夠教天下之人信任?”


    鄭清之眼見這一幕,亦是感覺茫然無措,待到見到兩人盡數俯身謝罪之後,這才感覺自己身邊竟然毫無一人,眼見江萬裏正欲脫去身上官袍,連忙踏步上前,問道:“陛下。可否告訴老臣,江萬裏究竟所犯何罪,為何要隱退辭職?”


    “哼哼。你且看看這賬簿,便知曉究竟為何。”馬天驥冷笑一聲,一指江萬裏身下散落的賬簿。


    鄭清之疑竇叢生,信手一揮數本賬簿立時落在手上,他隻將那賬簿掀開,便是愣住:“原來是這樣?”


    “看明白了嗎?”


    馬天驥嗤笑道:“那袁玠若非得了他的指示,為了籌足足夠的軍餉,便在安奉軍境內強攤賦稅,更是狹武力威脅當地漁民,令其將立身之財盡數現出,否則如何能夠鬧出這等事情?縱然此事非他所為,但一個管教不力,也是難以甩脫嫌疑。若是讓這等之人繼續同朝為官,那這天下百姓又該如何自立?”


    江萬裏苦笑一聲,回道:“沒錯。此事原因在我,我自然該一肩承擔。”


    他自知若非蒙軍來攻,如何需要如此之多的軍餉?


    而若要滿足這麽多的軍餉,也就隻有增加賦稅一途!


    也正因為這增加賦稅一事,安奉軍之中的百姓才會在生死存亡之中,做出這等犯上作亂的行徑。


    但江萬裏又豈能將原因歸罪於抵禦蒙古一事呢?自然隻有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直接由自己一肩承擔。


    鄭清之亦感無奈,更知曉此事難以挽回,隻好對著江萬裏躬身一輯,道謝道:“先前得你輔佐,實在是我之幸事。隻是你,可莫要因此生怨。”


    “晚輩謝過鄭相公。隻是自今日之後,卻是沒人能陪鄭相公了。”


    目中哀傷,江萬裏念及彼此多年共事之宜,雙目之中已然迷離,憶起彼時初入官場時候,對方那一句句敦敦教誨,依舊讓自己記憶猶新。


    但這些事情,卻終究要止步於此。


    雙手緩緩摘下官帽,又將身上官袍褪去,江萬裏身上隻剩下一件素色麻衣,顯得樸素至極。


    他本就不是奢靡之人,便是每月所發俸祿,也多數贈與鄉民,好令這些平民百姓也能有一些安身立命之地,以至於自己除卻發放的官服之外,便沒有多少奢侈之物了。


    “鄭相公。就此告辭。”


    霎轉身,江萬裏卻不欲繼續糾纏,直接於眾位大臣眼中,從那垂拱殿之中緩步走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倒是盡顯一身瀟灑之態。


    鄭清之更感寂寥,對著遠處江萬裏欠了一下身子,祝禱道:“還願你一路安好。”


    另一邊,董槐亦感無奈,對著江萬裏躬身一拜,訴道:“好友。這一路,可要安好啊。”


    但旁邊的丁大全卻不肯放過他,又是叫囂起來:“關於那八千支銃槍,你若是再不給陛下一個交待,那江萬裏便是你的下場。”語氣囂張至極,更是咄咄逼人,直接壓得董槐臉上怒氣橫生。


    “下場?我與你也是同殿為官,你卻為何如此咄咄逼人,莫非以為我便是那害怕的主兒?”董槐輕哼一聲,卻是絲毫不曾退縮,眼見趙昀瞧來的眼神,也是辯解道:“陛下。那八千支銃槍非是臣無能,實在是因為庫中毫無糧餉,而那蕭鳳又是催的緊急,若是不將餘下糧餉不足,否則決計不將這批銃槍交出。”


    “毫無糧餉?這又是怎麽回事?”


    趙昀一時訝然,旋即看向鄭清之。


    鄭清之俯身一拜,又是回道:“財政一事,向來都由江萬裏打理,我對此事知曉不多。不過我曾聽他閑暇時候說到過,說是府庫之中所存之物和賬簿之上所載之物並不相符,目前正在一一清查,所以耽擱了一段時間。”


    “哦?竟有此事?”


    趙昀眉目盡數擰緊,顯然也是頗為擔心。


    鄭清之回道:“稟告陛下,根據我等所查,不僅僅那府庫之人監守自盜,便是其中人員也是多有蒙騙,隻有十之二三存在。如此日積月累之下,其消耗頗為龐大,簡直就是怵目驚心。”


    董槐亦是冷笑一聲,回道:“沒錯。而我們本來允給赤鳳軍先期兩千石糧食之中,也給那群混蛋摻入了眾多碎石、壞糧,否則那蕭鳳如何會這般震怒,直接將剩餘銃槍扣押下來?依我看,那群家夥全都應該全數抓出,直接處死方能了事。”


    “可有證據?”趙昀又問。


    董槐立時便拍了一下手,旋即便有一位黃門將一摞摞的卷宗呈上,訴道:“啟稟陛下,那些證據全在這裏,就等著陛下過目。”


    趙昀隻見這卷宗竟然足有數尺之高,也是倍感詫異,問道:“竟然有這麽多?”


    “陛下!此事隻是牽扯到軍火一事,若是深究整個禁軍,隻怕所犯之人十倍於此。”董槐趁此機會,又是進言道。


    馬天驥眼見兩人竟然將矛頭直接對準禁軍,不免感覺有些害怕,畢竟他一開始的目的,也就僅僅是能夠將江萬裏還有董槐趕出朝堂,好為自己前進道路做好鋪墊。但是如今江萬裏雖是離職,但董槐卻還是銳意十足,甚至直接借勢燒向禁軍,這一手令他倍感驚慌,連忙打眼衝著丁大全示意了一下。


    丁大全立時便挺身而出,又是質問道:“雖是如此。但你辦事不力,也是事實。既然如此,若是不懲治一番,豈能讓群臣接受?”


    “啟稟陛下,此事非是董槐之錯,實在是那群禁軍太過囂張。”


    鄭清之眼見丁大全又是攻訐起來,立時挺身而出,直接將董槐護在身前,卻是朝著趙昀說道,但目光卻若有所思掠過丁大全,這一掠立時讓丁大全渾身發冷,趕緊退回去更不敢質疑,口中繼續闡述道:“而且他們更是罔顧我朝如今所處局麵,甚至就連關係國朝命運的軍火之案都敢插手,若是繼續放任下去,就怕到時候便是聖上,也難以鉗製他們。而此時不動手,又待何時?”


    趙昀頓感咂舌,問道:“當真如此嚴重?”眼見鄭清之、董槐目光堅決,盡展一身決絕,便歎聲氣說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委托你們兩人處理。記住了,一切以大局為重。”


    “遵令,陛下。”


    眼見趙昀露出讚許之色,鄭清之、董槐已然安下心來,隻是一想到離職的江萬裏,還是不免感覺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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