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傳已死,謝昌元就此逃走。


    偌大的軍隊,便等同於失去了指揮,在那薑才的指揮下,自然是無法應對,很快的便徹底崩潰了。


    過了一會兒,那薑才便帶著手下一起來到此地,他看到陳子昂站在此地,當即笑道:“嘿。你看我抓到了誰?”將手一揮,身邊部眾當即押著一人,正是先前逃走的謝昌元。


    薑才道:“剛剛擊潰了前方陣線,就見到這家夥鬼鬼祟祟想要逃走,就將其擒下來了。隻是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沒什麽!隻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而已。”陳子昂勉強笑了笑,目光又是落在那胡澤民的屍體之上,心中卻是沉甸甸的。


    薑才掃了一眼,便知曉此地先前發生過了一場慘烈的戰爭,而那人估摸著就是陳子昂犧牲的戰友,當即安慰道:“唉。人各有命,莫要掛懷就是了。畢竟我們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辦呢,可不能讓他們失望,不是嗎?”


    他乃是沙場宿將,自從軍以來也不知經曆多少戰爭,犧牲的袍澤不在少數,自然明白陳子昂的心情。


    “你放心吧,我沒事兒。”陳子昂重新打起精神來,將那鑰匙掏出來,訴道:“我們還是快些將那些被囚禁的士大夫救出來吧。若是繼續放任不管的話,還不知曉會發生什麽事情了。”


    “這倒也是。”


    薑才笑了笑,當即跟在陳子昂身後,一起來到了關押眾人的地方。


    “你們是誰?”


    自那門中,傳來了文天祥的聲音。


    他們雖是被關押車上,但並不代表著就無法了解外麵的狀況,隻是聽那槍炮以及激烈的廝殺聲,便知曉先前經曆過一場慘烈的戰爭,故此有此問話。


    “啟稟大人。我乃是李庭芝麾下薑才,今日特意來此,正是為了解救爾等,不被那胡兒繼續欺辱。”薑才回道,然後便讓人將那門兒打開,昔日關押在裏麵的文天祥、謝道清等人,也終於重見天日了。


    自馬車之中走出來,文天祥深吸一口氣,舒展了一下身子之後,當即叩謝:“原來是薑統領?今日之恩,就此謝過了。”四下看了看,又是充滿擔憂的問道:“對了,謝太後呢?她有沒有救出來?”


    “這是自然。隻是謝太後太過老邁,所以暫且留在車中歇息。”陳子昂跨出一步,回答了眾人的問題。


    “是你?”


    上下打量了一下陳子昂,文天祥稍感詫異。


    先前在臨安的時候,他曾經看到過陳子昂一眼,當初還以為這不過是一個尋常之人,沒想到今日再度見麵,卻是在這裏,而且還不知曉用了什麽手段,將自己給放了出來。


    薑才連忙解釋道:“大人。莫要看此人如此尋常,但我等之所以能夠鎖定車隊,並且及時現身將你們救出來,全耐此人從中斡旋,方才能夠成功。”


    “這是真的嗎?”


    文天祥滿是驚詫的看了一下陳子昂。


    陳子昂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下來:“沒錯,正是在下。”一想到先前激戰之中死去的胡澤民,他神色為之一暗,就為了就這些人,犧牲那些人真的值得嗎?


    “多謝你了。”


    文天祥闔首致謝,要將自己從重重圍困之中救出來,對方想必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隻是不知閣下是誰?為何要救我?”除卻了他之外,包括哪吳堅、呂師孟等人也被釋放出來,他們一起看著陳子昂,臉上透著詢問之意來。


    “在下陳子昂,乃是奉了晉王之令,特意前來此地搭救各位。幸不辱命,終究還是成功了。”陳子昂拱手一拜。


    “是蕭鳳?”


    驟然聽到這名字,文天祥臉色一變,好似透著一絲不悅來,而那呂師孟、吳堅等人也是如此,臉色變得怪異無比,畢竟他們先前可是對華夏軍充滿敵視,如今竟然被對方救了,自然會感到有些不悅。


    陳子昂頓感氣氛變得微妙起來,但他一想到主公交給他的任務,便低聲回道:“沒錯。而主公之所以讓我前來此地,也正是希望爾等能夠加入我軍,好助我等一起鏟除韃子。”


    “這不可能!”


    斷然落下的否決,讓陳子昂稍感意外。


    陳子昂抬起眼睛,微眯的雙眼看著文天祥,問道:“為何?要知道那宋朝已然滅亡,爾等現在不過是一介囚犯而已,何必拘泥於過往一切,拒絕和我們合作呢?”


    “哼。”


    文天祥麵露不耐,直接回道:“那晉王悖逆綱常、僭越大位,和那胡兒有什麽兩樣?若叫我投入其中,休想。”


    緊隨其後,那呂師孟也是回道:“沒錯。而且當初若非爾等從中作梗,奪了那襄陽,如何會釀成今日禍端?”


    “哈。”


    陳子昂卻感好笑,反駁道:“爾等倒是巧舌如簧,竟然這般汙蔑我等?那襄陽若非我家主公出手,隻怕早就落入了元軍手中。而且廬州、安慶以及臨安諸城,我等遠在萬裏之遙,又如何插手?還不是被你們一一送給了那元軍?若論覆滅宋朝,爾等也是罪魁禍首。”眼見自己竟然救了這麽一般人,他頓感惱火,卻為那秋霜、春葵甚至胡澤民之死而感到悲愴。


    直到現在,依舊抱懷著這般想法的人兒,也難怪會導致宋朝覆滅。


    “哼!”


    文天祥扭過頭,似是不屑和陳子昂辯駁。


    再怎麽說對方也是曾經救過他人的,若是就這麽斥責,反而顯得自己乃是不忠不義之輩,平白壞了自己的名聲。


    呂師孟卻不一樣,他反而麵露憤恨,又道:“哼。若非爾等從旁掣肘,如何會導致我軍難以回援?而且我朝方才覆滅,爾等便迫不及待南下,分明就是存了吞並我朝的心思。既然如此,那我等為何要投靠爾等?”


    “這可未必。”


    陳子昂辯駁道:“我等之所以南下,全是因為那韃子肆掠、荼毒百姓,這才挺身而出。而且你那叔叔呂文煥,如今也在我軍之中,為匡扶社稷、拯救黎民而努力。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拒絕,不如和你那叔叔一樣,也一起投入我軍麾下,總好過在這裏當一個囚徒。如何?”


    “呸。”


    不提到呂文煥倒也罷了,提到了呂文煥之後,呂師孟臉色瞬間變化,直接罵道:“我那叔叔貪生怕死也就罷了,豈料到他竟然投敵叛變,將偌大襄陽拱手讓人。如此行徑,也不怕敗壞門風。這般卑鄙之人,我恨不得生食其肉。”


    眼見呂師孟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薑才連忙站在兩人之中,勸道:“呂大人。再怎麽說對方也曾經救過我們,若是就這麽辱罵,也是不妥吧。”


    “哼!”


    呂師孟輕哼一聲,自是和那文天祥一樣不予理會。


    “愚昧至極。”


    陳子昂眼見眾臣看著他的目光充滿敵視,自是感到相當不適。


    他也不願意繼續辯駁,隻是冷冷的看著眾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敵視。


    對於這麽一群宋朝遺臣,他並沒有半分好感。


    “各位大臣,莫要著吧激動。再怎麽說,他也曾經挺身而出,將我等救出來的恩人,若是這般斥責豈不是失了待客之禮了。”


    正在這時,那謝道清在侍女的攙扶下,緩步來到眾人之前。


    見到謝道清出現,文天祥、呂師孟等人紛紛彎下腰來,拜道:“我等拜見太皇太後,太後萬安。”


    “萬安?都這種狀況,從哪裏來的萬安?”


    陳子昂挺直腰杆,看著眾臣拜倒在太後腳下,隻覺得荒謬至極。隻是他這行徑太過明顯,自然是惹來無數人的敵意。不過那謝道清卻不在意,她反而笑著看著陳子昂,問道:“你,真的是那蕭鳳派來的?”


    “這是自然!”


    陳子昂闔首回道:“而且我家主公說了,若是太後願意的話,她可以讓你定居在長安之中,總好過在這裏顛沛流離,不是嗎?”


    “定居長安?”


    聽到這話,文天祥、呂師孟自是怒不可赦,直接罵道:“你這廝,果然不懷好心,竟然想要挾持太後?”隻是聽這提出的要求,眾臣自然明白了蕭鳳的心思,分明是打算將謝道清拿下,然後以此為契機,拉攏宋朝眾臣。


    陳子昂渾然無視,隻是死死的盯著謝道清,詢問道:“隻是不知太後是否願意?”


    “定居長安嗎?”


    謝道清雙目流轉,露出一點懷念來。


    文天祥眼見謝道清麵有所動,連忙道:“太後。不可啊!若是定居長安,定然會被那蕭鳳所要挾,屆時我朝就真的徹底沒了。”


    “宋朝?”謝道清苦笑一聲,又道:“在臨安被攻破的時候,我朝不就已經覆滅了嗎?”眼看著眼前這些大臣,她心中不知道是應該敵視,還是應該愛護。


    敵視,自然是因為宋朝之所以崩潰,就是因為這些大臣弄的。


    愛護,自然是因為自己便是淪落到這般境地,也沒有被這些大臣拋棄。


    兩種情緒在腦中彼此衝突,讓謝道清倍感疲倦,訴道:“如今時候,我也不過是一介年過六旬的老慪而已。既然如此,何不放開我,讓我有一個地方,能夠安然度日?”


    “太後,你說什麽呢?”


    文天祥頓感惱怒,直接罵道:“臨安雖是被攻破了,但是我等尚存。若是找到留存之地,我等尚可召集殘存力量,圖謀複興之舉。但若是投入到那蕭鳳麾下,那我們可就真的要徹底完了。”


    “唉。”


    謝道清搖頭長歎,回道:“我等早就完了,哪裏還有什麽複興之機?現如今,你們就放過我,讓我好好的過個晚年,可以嗎?”雙目透著釋然,乃是看破世事的平靜。


    對於文天祥等人所謀劃的複興之舉,她是徹底沒了興趣。


    “文天祥,那我們怎麽辦?”


    眼見謝道清如此堅決,眾臣也是頗為無奈,看著文天祥。


    文天祥麵容怒色一閃而過,驀地轉身離去,訴道:“走。”謝道清雖是放棄了,但尚有其他的宗室存在,他們大不了再立新君,一樣可以繼續頑抗下去。


    “陳子昂,實在是抱歉了。”


    眼見局勢弄成這樣,薑才隻好對著陳子昂躬身一拜,就此辭別。


    此地,隻留下了陳子昂還有他帶來的那十來個手下。


    躬下身來,陳子昂對著謝道清訴道:“太後,還請你隨我們一起上路吧。”


    謝道清輕點額頭,訴道:“自該如此。”旋即踏上馬車,讓陳子昂帶著她一起朝著西方走去,暗夜散去、夕陽升起,紅霞映照著天空,讓陳子昂隻感覺心中空蕩蕩的,他明白自己的某些東西,永遠的留在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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