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章鑒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是因為先前曾被那賈似道貶斥,所以才有這個想法嗎?”


    “正是!”


    葉李頓感羞赧,低頭回道:“先前在國子監的時候,在下也曾深感賈似道無能,故此上書聖上,試圖揭發其罪行。隻可惜那賈似道權傾朝野,不僅僅未曾功成,反而將枝葉搭進去了,直到現在也不過是一介國子監生。”


    “原來是這樣?”蕭鳳若有所思的看著葉李。


    若是有了這種體驗,那葉李會提出這種想法,也是理所應當。


    葉李連忙回道:“沒錯。而且蕭首相即為宰相,也應該知曉,若有權臣阻塞言路、因言定罪,禁止他人議論朝綱,終歸會導致奸臣橫行、權相肆掠,皆是任憑你如何威武,終究避免不了國亡政息的下場。正是因此,我才覺得應該確保士人的自由議政權,若是如此的話,縱然日後有人為非作歹,也可以以此法確保他人不會太過猖獗。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嗎?若是這樣的話,的確需要注意。”


    章鑒若有所思,他在宋朝任職時候,也曾苦於上訴無門,以至於奸佞橫行的事情,隨後側目看了一下蕭鳳,問道:“蕭首相,不知這個是否可以?”


    “自然可以!”


    蕭鳳闔首回道。


    而作為新創的王朝,蕭鳳自然要采取各種手段,杜絕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至少決不能讓這類奸臣阻塞言路、禍害百姓。


    其餘士子見到葉李得到蕭鳳、章鑒賞識,也是一臉的羨慕,僅僅因為一句話便得到這般賞識,日後定然能夠飛黃騰達吧。


    隻是蕭鳳卻是看著葉李,又是問道:“隻是我很好奇,這所謂的自由議政權,便隻有士子可有嗎?若是那黎民百姓的話,他們是否也有類似的權力?”


    “這?”


    葉李一時訝然,顯然也沒有料到這一點。


    那些士子,包括章鑒等人聽了這話,也是齊齊一愣,弄不清楚蕭鳳為何要問出這個問題。


    葉李自然是怔住了,他稍作思考,然後說道:“啟稟蕭首相。你也知曉,那些百姓懵懂無知,對於朝堂之事如何知曉,若是放任他們肆無忌憚議論朝綱的話,隻恐造成朝堂混亂,不是嗎?”


    “然後一如那方臘一般,起兵造反嗎?”


    蕭鳳不以為意,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若是落到這般境地,到時候又該如何?”


    “這……”


    葉李更感緊張,他深吸一口氣之後,方才回道:“在下以為,隻要君臣相交、政通人和,自然可以避免這些事情。”


    “又是這些個說辭。”


    蕭鳳聽了,不免感到失望,先前還以為對方乃是什麽良才,如今看來也隻是一個傳統的士大夫罷了,若是談及核心之處,總是說著這些車軲轆話,更不願意深究其中的根本緣由。


    這葉李的能力的確出眾,隻可惜還是未曾突破他既有的局限性。


    蕭鳳擺擺手,訴道:“算了吧。你們還是先討論一下祖律的事情吧。”旋即帶著王牧,自此地離開,隻留下那章鑒、葉李等人在此,弄不清楚她有究竟是生了什麽氣。


    葉李眼見蕭鳳離去,隨後便轉過頭來看向章鑒,問道:“章主席,先前時候我說錯了什麽嗎?”


    對那蕭鳳,他終究還是以敬畏居多,並不敢如同對待賈似道那般,敢於和對方爭辯。


    “沒什麽,也許隻是覺得你說的,有些不妥罷了!”章鑒安慰道。


    葉李更感擔憂,又問:“那不知這會不會影響到我接下來的仕途?”前來此地的,皆是為了能夠在議會之中占據一席之地,葉李自然也是如此,隻是他先前似乎惹了蕭鳳生氣,所以有些擔憂,這會不會讓他無法擔任議員。


    對於葉李來說,想要成為議員,也是他的夙願。


    章鑒笑道:“蕭首相素來寬以待人,對於你的冒犯,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的。而且你日後知曉用心做事,自然可以扭轉局麵,讓她刮目相看的。”


    “這就好。”


    葉李稍感放心,旋即對著章鑒躬身一拜,訴道:“隻是接下來,還請章主席指教了。”


    “這是自然。”


    章鑒朗聲笑道,受了葉李這一拜。


    他如今也已年邁,體力自然不支,自然需要有人能夠幫襯做一些事情,如今這葉李出現,自然是深的章鑒喜好,當即就將其納入自己門楣之中。


    另一邊,那王牧眼見蕭鳳離開,當即問道:“主公,對於那人你就不管嗎?”那朱崇自然是不用說了,她對於那葉李的感觀也不太好,總覺得此人太過高傲,充滿著一種自以為是的感覺,這感覺讓王牧感到不舒服。


    “為何要管?”蕭鳳反問道。


    王牧頓感奇怪,又道:“可是那葉李不是說了嗎?隻讓那士子能夠擁有自由議政權。照他這般說來,那黎民百姓又該如何?”


    單就她身世來說,和那士族並無多少關係,其父親若非是僥幸加入了華夏軍之中,隻怕她也沒有機會進入華夏女子學院,甚至還能夠跟在蕭鳳身後,然而這葉李口中所言,卻僅限於士族之內,對於尋常黎民百姓並無多少掛懷。


    正是這一點,讓王牧特別反感。


    “的確。單就這一點來說,那人的確存在著這個毛病,但是我且問你,真正願意為天下百姓著想的,又有多少?”蕭鳳說到此時,忽的感慨一下,臉上也帶著悵惘之色:“就算是在這華夏軍之內,或許的確是為了‘驅逐韃靼、興複華夏’而來的,但是他們又真的隻是為了這個,而不是存著別的心思嗎?”


    “這個!隻怕不多。”


    王牧頓感羞愧,因為就連她自己,也是存著揚眉吐氣的心思,根本算不上多麽純粹。


    就連她自己都如此,更何況別人呢?


    “沒錯。很少。”


    蕭鳳長歎一聲,而那王牧似乎還有話說,但卻隨即被蕭鳳堵住嘴巴,說道:“我知曉你的意思,不過是希望那議員不僅僅才能高絕,而且品行之上,也能夠比肩古之聖賢。然而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便是因為他們人數稀少、幾近於無。遍曆曆史之上,品行、才能皆為上城者,又有多少?不過寥寥數人罷了!若是將希望寄托於聖賢之上,終究太過愚昧。”


    “原來是這樣嗎?”


    王牧若有所思,開始琢磨往常蕭鳳所行之事。


    蕭鳳回道:“沒錯。這世間,終究還是聖賢者稀少,而那庸碌之人居多。若以聖賢者之法,施加於愚昧者之上,豈能有用?”想到這裏,她對那儒學更生厭惡,隻是這世界終究被那儒學所統治,她還是不敢對其進行多麽大的動作,生怕惹惱了那些儒生。


    若是沒了那些儒生支持,她所謂驅逐韃靼、興複華夏的夢想,終究還是一場幻夢。


    “這的確如此!”


    王牧對於此事也是頗為讚同,而就她自進入官場以來所見到的,也的確如此。


    舍己為民、一心報國者,終究還是太少了,基本上成為官僚的,所求的不就是那高人一等的地位以及遠超常人的享樂罷了,縱然當真有人甘於清平,那也隻是他所追求的乃是名望,也不能算是真正的無欲無求。


    蕭鳳又道:“沒錯。你也見到了,若是那為帝者恣意妄為,那些個大臣又能說什麽?不過是說著一些民怨、賢明、聖賢之語之類的話罷了,除此之外他們又能做出什麽呢?”


    “沒有。”


    王牧相當幹脆的回道。


    事實上,她在閱讀那曆代王朝史記的時候,便對這些個忠臣頗為不解,若是那皇帝昏庸的話,大可以將其趕下去便是了,就算是趕不下去,那至少也應該挺身反抗。


    然而他們卻隻能被動承受,最終或是流落他方,或是自殺了事,當真是愚不可及。


    “沒錯。既不能挽回王朝頹廢的傾向,更無法阻止昏君、奸臣禍害百姓,除了得了一點清名之外,又有什麽?”蕭鳳想著這些,更感惱火,驀地低聲罵道:“不得不說,這孔夫子當真害人不淺啊。”


    自儒學開創以來,這儒學也不是沒有經過改革,譬如董仲舒、王允、韓愈、柳宗元之類的大儒一茬茬的往外冒,便是在這宋朝之中,也是誕生了諸如張載、程顥、程頤、朱熹等等大儒,而他們的學生更是遍布朝野,可謂是影響頗深。


    然而這些個大儒卻始終拘泥於道德之中,根本未曾跳出個人品行的局限,從整個宏觀角度來看人類曆史。


    僅僅這一點,不得不說儒學實在是太失敗了。


    王牧聽在心中,也是頗為感慨,訴道:“若是依著主公所說,那儒學豈不是毫無用處?”


    “你覺得呢?”


    蕭鳳冷哼一聲,言詞之中更是不減嘲諷之意,想著她所尊崇的那個偉人曾經說的,不免感概無比。


    “勸君少罵秦始皇,焚坑事業要商量。神龍雖死秦猶在,孔學名高實秕糠。百代猶行秦法政,理學非是好文章。熟讀唐人《封建論》,莫從子厚返文王。”


    若以此詩而論,儒學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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