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其蓮聽著父親和義兄談玄論道,似懂非懂,卻並不覺得無聊。


    她雖然自幼就被發現沒有修行資質,卻對修行充滿好奇,經常旁聽母親、兄弟和客卿們交流修行心得。


    所以雖然從未進行仙道修行,她對修行上的一些東西卻不陌生——當然,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因此在夏其雄和夏詠初談玄論道時,她不敢貿然插嘴。


    但是當他們二人聊到夏其熙,夏其蓮立刻就像聽到了動靜的兔子,連耳朵都差點豎起來了,參與度爆表。


    尤其是聽夏其雄說到,她的二哥終日爛醉,一天裏難得有一個時辰清醒,連武道修為都在迅速退步,她就忍不住求情:“爹,您看二哥他受了這麽重的懲罰,肯定已經得到教訓了,您就別再生他的氣了!把他的修為恢複吧!”


    夏詠初忍不住笑:“我沒生他的氣。而且你從哪裏覺得,我可以輕鬆讓他恢複修為?”


    夏其蓮都嘴說:“爹您神通廣大,肯定能做到的。您就是在生哥哥的氣,所以才不理他。”


    夏詠初澹澹地說:“我雖已是金丹,但依然有著七情六欲。但若是我會輕易被情緒影響,那我也成不了金丹。”


    夏其蓮也是冰雪聰明,聽父親這麽一說就明白,父親想表達的是,他絕不會因為生氣而做決定。


    對哥哥的這番懲罰,莫非另有深意?


    想到這,夏其蓮就不再糾纏。


    她想等再細心觀察一陣,弄清父親的心意,再做打算。


    晚上,夏其雄設宴,款待父親和妹妹。


    他這些年娶了幾位姬妾,包括當年的唐北燕,這次也都出席。


    這些姬妾自然都是人間絕色,修為最差的也已經罡煞境了,


    席間各種珍饈靈酒,人間難得的奇珍。


    不過對於修士來說,這些也不算什麽。


    夏其雄麾下的諸多神通境高手,在夏詠初麵前也是畢恭畢敬。


    雖然夏其蓮貌若天仙,也沒人敢多看一眼。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仙樂鳥鳥,靈酒飄香。


    酒宴過半時,忽然廳前一陣喧鬧。


    大家都是修行有成之人,稍一凝神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聽有人喊:“誰敢攔我?我讓我哥打死你!”


    然後一個渾身臭氣的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看著酒宴上的場景,他笑著指了指夏其雄:“有酒喝不叫我?雄哥你真不夠意思!”


    來人自然是夏其熙。


    說著,眾目睽睽之下,他徑直推開了一個修士——主要是那修士知道他的身份,不敢反抗——坐下拿起一壺靈酒,就仰著頭往嘴裏灌。


    可是他倒了半天,酒卻沒有流出來。


    美酒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封在壺裏。


    夏其熙抬頭瞪了父親一眼,舉起壺往地下一摔。


    他等待的“砰”的聲音沒有出現,酒壺重重地落在地上,但是地麵卻像是突然變成了柔軟有彈性的材料,將酒壺彈了起來,完好無損地落回桌麵,恰好回到它之前的位置,不差分毫。


    夏詠初掃了夏其熙一眼,澹澹地說:“犬子無狀,讓各位見笑了。興致已盡,酒宴就到這吧,各位請自便。”


    沒人對接下來的家務事感興趣,所有人都客套兩句後,依言離去。


    包括夏其雄的姬妾們,和侍女們也都悄然退去,大廳裏隻剩下夏家四人。


    夏詠初沒什麽表情,喜怒難測,夏其雄和夏其蓮都不敢開口。


    夏其熙則冷冷笑著,懶洋洋翹腿坐著,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


    夏詠初卻知道他這樣子是裝的。


    夏詠初的神識何其強大,對身邊數裏的情形都如掌中觀紋。


    因此,夏詠初知道,夏其雄早就讓人給醉酒的夏其熙沐浴、換了幹淨衣服。


    隻不過是夏其熙醒來後,故意又找出那身臭烘烘的髒衣服穿上,其目的,顯然是想讓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難堪、憤怒。


    對這個熊孩子的想法,夏詠初了如指掌。


    以他的心性修為,自然不會被輕易激怒,他看著夏其熙這樣,非但不生氣,反而有些想笑。


    熊孩子嘛,欠調教。


    而在調教子女方麵,夏詠初自認還是有些心得的。


    所以他也不理夏其熙,隻是繼續和夏其雄閑談。


    夏其熙生著悶氣,等了一會,見父親還不理他,越想越氣,手又向一壺酒伸去。


    這次沒等他碰到酒壺,那酒壺像是裝了滑輪似的,往後退去。


    夏其熙火冒三丈,手連連抓出,已經用上了武功。


    可那酒壺卻是靈活之極,並且不多不少,永遠和他的手心相隔一寸。


    這一寸,卻是遲尺天涯。


    抓了半天也沒抓住酒壺,夏其熙累得氣喘籲籲地坐下,語帶諷刺:“父親大人,您這修為通天,卻用來欺負我這樣一個小小的凡人,未免太不體麵了。”


    夏詠初的目光這才落到他身上,澹澹地說:“我有不讓你修行嗎?你自己不修行,怪誰。”


    夏其熙怒道:“我怎麽沒修行了!我年紀輕輕,已經是神通境,無人不說我是天才。可究竟是誰廢了我的修為!”


    夏詠初澹澹一笑:“修為廢了,不可以重修麽?重來一次,難道會比第一次修煉還慢?你那三腳貓的修為,說實話,廢了也不可惜。修了這麽多年,還不到神通境巔峰,就這,還天才呢,天才的標準真低。”


    夏其熙氣得渾身發抖:“我苦修了二十年的功力,你說廢了不可惜?我都三十多歲了,這個年齡了你讓我重修!老東西,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吧!”


    夏詠初依然澹澹一笑,沒有因為他不禮貌的話而動怒:“三十多歲就不能修行了?我也是三十多歲開始修行的,現在已經是金丹了。我剛修行的時候,沒有丹藥,沒有功法,沒有護道的法術,什麽都得自己去想辦法。篳路藍縷,開創了我們夏家修仙一係。你敢不敢試試?我允許你脫離家族,自己去修行。我覺得年齡再大,也能修行。非要說不能修行的人……那就隻有嬰兒吧。你是嬰兒麽?我看像。雖然你長得高大,但也不過是個巨大的嬰兒而已。”


    “乒!乒!乓!乓!”夏其熙手臂一掃,將麵前的碗碟掃落。


    這次夏詠初沒有護著這些碗碟,雖然他要做的話,可以輕易做到。


    但是他覺得需要給夏其熙一點發泄的空間。


    掃落碗碟後,夏其熙憤然站起,怒視夏詠初一會,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父親!”夏其雄欲言又止,顯得有些擔憂。


    夏詠初搖搖頭:“還不到火候。”


    頓了頓又笑道:“你信不信,隻要他過了這一關,會比你更快地到神靈境!”


    夏其雄啞然失笑。


    父親還是這樣,一切盡在掌握。


    不過關於神靈境……


    “父親,”夏其雄斟酌著說,“我從一本古籍上看到,說我們身處的這方天地,隻是一個小世界,限製了我們修為的上限,就是金丹境界。您是去過上界的,果真如此麽?”


    《仙木奇緣》


    夏詠初點頭:“沒錯。”


    他看了夏其雄一眼,溫和地開口:“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必擔心,我早有安排。等到你們修為再進步一點,我會帶你們全部前往上界。”


    夏其雄如釋重負。


    夏其蓮卻不關心上界不上界的。


    她隻是擔心著二哥,難掩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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