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的“咕咕”求食聲再次引起了竇成的注意,他已經數不清,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第幾次收到飛鴿傳書了。


    竇成除負責護衛皇宮安全外,還兼擔監視江湖之職,而江湖中,最重要的監視對象,無異就是仇九。最近以來,竇成陸陸續續收到許多關於仇九的消息。王莽對此,隻閱不批,但竇成卻從來不敢懈怠,總是在第一時間將傳書交予聖上禦覽。


    但這一回,聖上閱罷,表情明顯異於往常,麵色凝重,眉頭深鎖,將信交給竇成後,久久不語。


    “噝……什麽?”竇成倒抽一口冷氣,顯然也被讀到的消息震驚到了,“派出去的近四十名好手盡遭殺戮,無一幸免?這怎麽可能?他們可都是當今數一數二的高手啊!這姓仇的也太恐怖了吧?”


    王莽良久才開口道:“竇成,你還漏掉一條,收割近四十條高手的性命,是姓仇在身中巨量錦鱗蚺毒的情況下做到的!要知道,僅是這一次行動,就用去了皇宮三分之二的存量!竇成,朕怎麽覺得,我們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呢?”


    王莽語氣中的不滿顯而易見,竇成惶恐,聲道:“聖上,據,姓仇的身邊還有一個姓苒的姑娘,臣以為,原因大概就是這個。哼!算姓仇的運氣好,命不當絕!”


    王莽淡然道:“竇成,你要記住,別給朕找什麽原因。朕沒工夫聽理由,朕要的是結果!是結果!你懂麽?”


    理想很豐滿,現在卻很殘酷。王莽登基,誌得意滿,屢推新政,可效果卻很不盡如人意,再加上天災**紛至遝來,讓王莽很是不爽,麵對竇成這個跟了自己幾十年,可謂心腹中的心腹時,都不再是和風細雨了,時常重言苛責。


    竇成愈加惶恐不安,把原本想要告知尾巴被人割掉的事硬生生咽回了肚子,囁嚅道:“聖上,請再給臣一次機會,這次臣親自帶隊,定然將姓仇的斬於刀下。”


    王莽不屑道:“竇成,你醒醒吧,還想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就真的兵戎相見了。狗急了還要跳牆呢,何況姓仇的那子並∽∽∽∽,不是狗,而是一頭凶狠的狼,一隻噬人的猛虎!竇成,你想逼得他撕破臉麽?”


    竇成“撲嗵”跪地,渾身戰栗,不敢再發一言。聖意難測,天威難測,自王莽登基以來,除了對王莽的崇拜還在,竇成已然找不到一絲過去那種交心般的感覺了。


    “竇成,起來話吧!”王莽淡然道。


    竇成起身,掛了個椅子角落座,不敢再置喙一言半語,默默垂首,聽王莽示下。


    王莽又是一陣久久不語,直到竇成臉上一顆豆大的汗珠“啪”的摔碎在地上,才再度開口道:“也許,我們有些草木皆兵了,原本就不該對姓仇的動手。從收到的消息來看,那個叫什麽劉俊的,雖然的確是想請姓仇的出山監國,結果卻是碰了個大釘子。再那個江祭酒,他也不過是請姓仇的出席婚禮而已。竇成,焉知此次姓仇的外出遊曆,不是為了躲避那些請他監國的客?”


    王莽眉頭不展,卻不再往下。長久的沉默總是讓弱勢的一方為渾身不自在,就如此刻的竇成,因此他不得不主動打破沉默道:“那……聖上,對這個姓仇的,除了監視,我們還需要再做些什麽?”


    王莽道:“姓仇的之所以恐怖,一是他的功夫,二是他的威望。既然我們暫時不能從**上消滅他,那就從打擊他的威望上著手吧,隻要把他的名譽敗壞了,那些追隨者,自然會做鳥獸散。屆時,他一個孤家寡人,還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竇成眼前一亮,大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慨,但旋即心情一黯,道:“聖上聖明!但姓仇的為人處事,素來道貌岸然,似乎無懈可擊,我們又該從哪裏下手呢?”


    王莽道:“竇成,你還是太老實了,孫子兵法沒讀過嗎?其中有一條計策正好可以用在姓仇的身上。”


    竇成其實並沒有那麽笨,不聰明也不可能練得一身好功夫。王莽一個提,竇成頓時心領神會,兩眼放光道:“聖上是,從男女之事入手,用無中生有之計詆毀姓仇的名譽?”


    王莽頭,道:“嗯,姓仇的與那位苒姑娘沒有夫妻名分,卻行夫妻之事,這就是一條,何況,在集美鎮,他不是還將一名青樓女子帶進了他的客房麽?這些可都是事實!以此為基礎,加工加工,將事實無限擴大,以假作真,以真作假,真真假假,也由不得天下人不信!”


    竇成忍不住擊掌讚道:“聖上英明,真是一條好計!”


    ……


    仇九和苒果走走停停,一路遊山玩水,賞景覽勝,好不逍遙自在。進入荊境後,仇九眉心紅韻褪去,身上錦鱗蚺毒已盡去。苒果精神煥發,隻覺得與仇九同行雖僅月餘,但那甜如蜜汁的幸福,足夠慰籍一生。


    這一日,二人來到棗陽境內的汪水鎮。汪水鎮緊靠白水河,跨過河,沿河再走十幾裏,就是白水村,也就是劉秀寄居農耕所在。其時,正趕上連日滂沱大雨,白水河猛漲,濁浪滔天,洶湧澎湃。二人找了幾家擺渡客,皆言這個時候舟船難渡,需等梅雨季節過去,江水回落,才可渡河。


    但要等梅雨季結束,至少還得三個月的時間,難道就隻能在汪水鎮上空耗苦等不成?


    接連三天,梅雨忽大忽,就沒有停過。二人不甘心,冒雨拜訪鎮上的漁家,卻始終沒有找到敢於在這個季節擺渡的船家。就這樣,二人被困在了汪水鎮上。


    萬般無奈下,二人隻好每天到碼頭閑逛,希望運氣好,能碰上一艘路過的大船。二人皆想,雖然白水河水急浪高,舟難渡,但隻要船體足夠大,應該可以在白水河中行走。


    這一天,天空依然陰沉沉的,像被人鑿漏了一般,淅淅瀝瀝地漂著雨,一也看不到放晴的跡象。


    整個一個水世界,潮濕得能讓人心都發霧一般。二人各披蓑衣,衝進雨水中,去往汪水鎮上唯一的漁碼頭碰運氣。


    漁碼頭上,沿河岸建有三丈長的一溜曲廊。前幾天二人來時,碼頭上空空蕩的,基本看不到幾個人。今天卻不同往常,二人來到時,曲廊內已來了二十幾個避雨的人。這些人,皆擔著蘿筐,帶著網兜,還人手一杆大秤。曲廊本來就站滿了人,又多了這些雜物,頓時顯得擁擠起來。


    仇九和苒果二人,一個器宇軒昂、淵亭嶽峙,一個風姿綽約、閉月羞花,氣場十足。這些漁夫,懾於二人的氣勢,主動騰了塊地方,供二人駐足。


    仇九感覺奇怪,微一抱拳,向一個中年漁夫探問道:“漁家,平時碼頭冷冷清清的,今天卻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這是為何?”


    中年漁夫拱手道:“這位英雄,你非本地人,當然不知道原因,讓的來告訴你。我們這裏,每到梅雨季,白水河猛漲,河水湍急,就沒人敢再出船打魚了,鎮上的人也就隻能吃不新鮮的魚幹、醃魚了。嗬!幸虧我們這裏有位好漢,力大無窮,也唯有他才有本事照常出船打魚。不過他有個規矩,出一天船,喝三天酒。今天恰好是他打魚的日子,我們這些人,就是來收魚的。”


    哦……原來如此,仇九對這個未曾謀麵的大力士興趣大增,正想問問姓名,忽聽有人指著白水河喊道:“來了,來了!”


    仇九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第一眼看到的,卻是漂在江心的一截粗大的樹樁,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什麽來了?仇九略感訝異。苒果卻看出了門道,見仇九一臉迷惘,輕笑著提醒道:“咯咯,仇大哥,那看那樹樁,是逆流而上的。”


    這無孔不入的潮濕,真是讓人腦子都發黴了,竟沒第一時間看出來,仇九莞爾。攢足目力,透過雨霧蒙蒙的江麵,再仔細看,果見水霧激蕩中,樹樁上還站著一個人,遠遠地看不清模樣。正雙手飛快搖櫓,架舟逆流而上。櫓槳不時翻飛而起,攪起兩大團水花,那槳葉,遠遠目測,竟寬達三尺有餘。


    搖動如此闊大的櫓槳,這得需要多大的力氣啊!仇九和苒果咋舌不已。


    江流湍急,滾滾而下,衝擊力驚人,但那截足有四人合抱粗的樹樁,在船夫的操縱下,竟好似行走在風平浪靜的水麵上一般,頑強地逆流而上,沉沉浮浮間,逐漸向碼頭靠過來。


    漸漸地,粗木樁鏤刻的樹舟離得近了,這回看得清楚,劃船的,是一身形粗壯,渾身鼓凸健子肉的虯髯大漢。大漢快速而有節奏地劃著櫓槳,櫓槳闊大的葉麵產生巨大的推力,使得樹舟足於抗拒急流的衝擊,而完全一體的樹舟厚實的舟壁和巨大的自重也使得它足以抗衡狂浪的肆虐。


    但這一切,都需要大漢雙臂有幾千斤的巨力作支撐,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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