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們去幹嘛哪!”叢離殃眼睛一瞪,脖子一梗,態度非常強硬地說道,“後生,我跟你說,遇到我們你算是積了八輩子德了,不然就憑你,去了就是送死,還想救你的兄弟?做夢吧!說實話,我也就是看在和這兩位姑娘這麽有緣的份上,屈尊降貴地和你們說這麽多,你正該感激地接著,老實地受用,別那麽多問題和廢話才對……”


    從他囉囉嗦嗦的數落中,我聽出了他對我問話的肯定。這幫人,果然是要去驚雲鎮,而不止是簡單的要到隴西隨便走上一遭而已。


    之前雖然懷疑他們就是傳說中的離殃鎮鬼,但卻也因為他這人的千變萬化而時有疑問,眼下卻是基本上可以確定了。一個名字相符的頭領,一群身份神秘的跟班,特意要奔赴赫徹進犯的驚雲鎮,還已經把那裏的情況調查得一清二楚,不是離殃鎮鬼又會是誰呢?


    但接著帶來的問題就是,他們為什麽要和我們同行呢?我們的相遇純屬偶然,在他發現我的身份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會與他的行程產生交集,既然有正事要辦,怎麽會突然三心二意,有心和我來鬥趣?


    說是和兩位姑娘有緣什麽的,簡直是太扯了,這位雖然嘻皮笑臉,胡言亂語,但卻並無散發絲毫邪氣和惡意,要說隻是單純的好色老頭子,好像又有點冤枉他了。


    還有一點,他顯然是知道墨晏和血磯爐的什麽淵源,後來卻隻字不提了,他到底在想什麽?就這麽放棄了求財的大好時機嗎?


    太多不解了,一時之間我實在無法理出頭緒來。但不管答案如何,我始終信奉順其自然的法則,機會也好,陷阱也好,勢必都與我們有莫大關聯,先抓住再說!再說目前來看,我們也是別無選擇。


    “前輩,”孟薑也終於找了個叢離殃停嘴喘氣的當空,說道,“這種情況下,我們想找到越璧好像很困難啊,不知道前輩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呢?”


    這可是給了這個家夥一個非常好的表現機會,當即忘記了繼續牢騷,再次用手在那圖上指點著道:“你看,這條溝邊,現在部署的都是官兵,你們不是和朝廷有關係嘛,到了之後先找個借口去打聽下,到底那個什麽越璧有沒有進到鎮中去,順便問問他們都知道些什麽,這是第一步。”


    這和朝廷有關係一說,八成是來源於從我這兒搜出的那塊令牌吧。這一步恐怕他自己也是打算要去做的,現在要我們去,更方便而已。


    “按你說,想象一下有可能的情況的話,就有兩個,”他向孟薑伸出了兩根手指道,“第一,他在裏麵;第二,他不在裏麵。”


    是,所有的事情不都是類似的兩種可能性嘛,你這算什麽分析啊……我腹誹著。


    “如果他不在裏麵,好說了,你們立刻向西北走,這邊有條路直通狄道,你們自去那邊尋他便是;”他卻非常認真地繼續說著,“如果他在裏麵的話,仍然有兩種可能性,第一,他還活著,第二,他已經死了……”


    “啪”,沒等我再次在心裏挑他的刺,隻聽到這樣一聲響。我們一起循聲望去,卻見是桑青手中一直提著的佩劍掉落到了地上。


    在我們詫異的注視中,桑青麵無表情地彎腰將劍拾了起來,淡淡說道:“你繼續說。”


    從她臉上,看不到情緒的起伏,但這柄劍是她貼身武器,此刻居然脫手而落,可見她心中的動搖。


    我明白她在想什麽,我自己又何嚐沒有下意識地在想象,假如越璧……但作為一個男人,與其去胡思亂想,不如向前走,親眼去看,親自去做,才會讓自己不會後悔!


    “嗯……俗話說得好,雁過留影,人過留名,隻要存在過,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跡。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這些痕跡,進而把他找出來,沒準兒整好了,還能找到更多的東西也說不定……”叢離殃略一猶豫後,又說道。


    不管這“俗話說”用的是多麽生硬,我注意到他並沒有再去直白地說到“死”字了。他這話的前提,就是不管越璧的情況如何,隻要我們能夠在鎮中尋到線索,就一定會有收獲。這家夥,故意的嗎?千萬別告訴我他還知道體會別人的心情!


    “……大體上也就是這樣吧,想得太深也沒太大用,我們可以到時候再安排。”叢離殃最後說,之後又朝他身邊的一個小弟揮手道,“那個,拿給我。”


    那家夥愣了一下,但顯然並不是不知道他所說的“那個”是什麽,而隻是對他的這個命令感到有些意外。


    然而這些人真的對這位叢大言聽計從,當即從袖中拿出一個精致得與他這糙老爺們兒極不相襯的錦囊,在一隻手掌的掌心上一倒,從裏麵掉出了兩個小東西,落在掌中,兀自嗆啷有聲。


    他略帶猶豫地將這倒出的東西向叢離殃遞去,叢離殃卻是一點兒不遲疑地伸手接過,遞向孟薑和桑青,口中說道:“這兩個東西,你們帶著,最好戴在脖子上,接下來不管有什麽急事,想叫大哥我來幫忙,隻需要吹響它就行了。”


    他手掌張開之時,我才看清,這是兩個小小的葫蘆,以紅繩係著,正是早先在叢離殃的那班同夥衣襟上見到的那種,但細看之下,又覺得這一對有些不同,聽聲響,似乎並不是天然葫蘆,倒像是某種玉石之類的東西所製,所以相撞之下才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兩個姑娘倒是不疑有他,接了過去,便展開那紅繩,係在了頸上。


    “行了,這雨也小了,你們可以活動活動,我們也去找點兒補給回來,兩個時辰後我們出發。”叢離殃說道。


    於是人群開始四散開去。我見桑青還在擎著那小葫蘆看著,我不禁湊了過去,說道:“這東西真的能吹響嘛,他離多遠都能聽見?你試試!”


    她卻白了我一眼道:“別胡說。”之後便小心翼翼地將葫蘆收進了衣領之中。一旁的孟薑也笑道:“別鬧了,叢大哥說能聽到,那就肯定能聽到的。”


    喂,是我多心了嗎,怎麽覺得自己的地位好像有點不如那個靠不住的叢離殃了哪!


    兩個時辰後,我們一行人再次整裝出發,雖說現在已經翻過了隴山,但接下來的路也並不似中原那樣是平坦的官道,而是依山邊而行,起起伏伏,曲折蜿蜒的山道。因為剛下過雨,路上顯得有些濕滑,叢離殃他們這一幫人卻如履平地,連帶著桑青和孟薑所乘坐的騾子也走得飛快,到了後來,我不僅將袍子下擺係到了腰間,就連兩隻袖子和腰腿都臨時紮了起來,如同真正的山民一樣,邁著大步撒丫子緊跟,盡管得了叢離殃不少白眼和嘲笑,但好歹沒有再被落下。


    雖然雨已經停了,天氣卻並不爽朗,黑沉沉的雲層在頭頂上壓著,山中也始終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不知道是不是與這天氣有關,路上的行人是越來越少,到最後,幾乎一個都看不到了。放眼放去,遠近都是重重的大山,我們於山間穿行,當真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在再次穿過了一道山澗之後,走在後麵的我突然感到前方的隊伍中傳來一陣騷動,像是前麵的人紛紛停了下來。


    “怎麽了?”我問著,一路向前走去。


    這裏被兩山包夾,中間形成一道直穿天際的夾縫,遠遠看去,如同一支筆高高聳立著一般,越是往前走,越覺得這狹窄穀口吹來的風無比銳利,吹得我直打了幾個激靈。


    直到走到最前,見孟薑和桑青已經站在了地上,叢離殃在一旁比比劃劃著,兩人似乎正在聽他說話。


    等到我小跑過去,隻聽到他一個話尾:“……那就是夢魘之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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