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一裏左右,徐風知道不可能這樣走下去,索性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折了一些樹枝墊到地上,兩人坐了下來,象兩個晚歸的牧童。(.)


    “你準備去哪裏?”


    “異獸荒原。”


    “他也在那裏吧?”邱無陵比徐風大兩百多歲,兩個人卻象朋友般交談著,要不是徐風有著地球人的思維,換著別人,斷不敢在邱無陵麵前這麽放鬆。


    “嗯。”徐風道:“我這次出來,除了曆練就是給前輩送那個箱子,那個箱子放了很多年,也不知道對前輩還有沒有用。”徐風知道裏麵放的是方葉草,是“百年孤獨”的解藥,方葉草對於留香國的修士來說是對抗無花島的底氣。有了方葉草就相當於製住了無花島的一大王牌。


    “那口箱子我收到了,也正是從那口箱子,我知道了你是他的人。”邱無陵一直用“他”,始終沒說過金燎原三個字,“他沒有留下什麽話給你嗎,沒跟你講一下他的生前?”


    徐風道:“沒有,師父除了讓我把箱子送給前輩之外,再沒說別的,要不是前幾天意外聽到,我還不知道是星河劍宗的呂先河傷了師父。”徐風將呂先河自己承認重傷了金燎原的事說了出來。


    “呂先河?”邱無陵微微皺眉,“不可能,呂先河殺不死他,他的傷主要是無花島造成的。”


    見徐風一臉茫然,邱無陵確信徐風並不知道金燎原以前的事情,畢竟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了,這些後輩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邱無陵目光變得憂傷而深遠,看著徐風,就象看到相交多年的好友。


    “前輩請講。”徐風不知道邱無陵怎麽會對他這麽交心,似乎完全沒把他當一個晚輩。


    邱無陵撿了根樹枝,在地上不明所以的劃著,劃她的苦澀與憂傷。


    “兩百年前,留香國六派已經確立了自己的地位,跟現在一樣,無花島實力高出一籌,排六派第一,占據了留香國多條靈石礦脈,其它五派心有不甘,表麵交好,實則都想推翻無花島,取而代之。”


    “但是單派對戰,無一是無花島的對手,為了抗衡無花島,實力強一點的開始相互交好,以求聯合對敵,實力差一點的,就攀交無花島以求自保。五派各懷心思,卻又昭然若揭,始終無法有效的聯合,最後歸一派想到一個方法,那就是聯姻。”


    “這個方法雖然老舊,卻能通過血緣把兩派鎖在一起,暗中達成協議的就是歸一派和我們新月派,當時歸一派的柴青牛已經金丹中期,我剛剛晉升金丹,我和柴青牛都是兩派的嫡係,隻要聯姻成功,兩派就會進退合一。”


    “無花島卻早有察覺,就在兩派將要宣布婚約的前幾天,無花島趁我有事隻身外出之機,在易獸城襲擊了我,對,就在前麵的易獸城,襲擊我的這個人,就是無花島的少主花百裏。”


    “花百裏與柴青牛同期成名,境界也一樣,但是花百裏名氣要大很多,實力也稍強。此人家世顯赫,年少成名,本來大有作為,卻風流成性,狂妄自大,我在易獸城被他攔截,苦戰不敵,但他要殺我,卻也不易。”


    “就在我逃走的時候,遇到了你的師父,他雖然實力強大,但沒什麽名氣,他跟無花島沒有過節,卻義無反顧地救了我,從那一刻起,我覺得你師父,很好……”


    “花百裏敗給了你師父,但是在他走之前,在我身上種下了‘百年孤獨’,那是無花島的獨門奇毒,你師父也解不了,如果沒有解藥,我的實力會很快消弱,直到身死。(.好看的小說)”


    “我跟你師父在易獸城住了三天,始終沒有找到解毒的辦法,但是在第二天的時候,花百裏就在留香國中大肆傳稱我與你師父有染,被他無意撞見,卻險些被你師父滅口。這件事被傳得有聲有色,加上我一時跟門派失去了聯係,很快就眾口成真。”


    “第三天,柴青牛就找來了,你師父無意解釋,我的話,他又不聽,於是兩人打起來,柴青牛不是你師父的對手,但一心拚命,最後被你師父擊成重傷,回去沒幾天就身死道消。無花島更是從中挑撥,說我聯合你師父殺了柴青牛,歸一派誤以為真,自此與新月派反目成仇,兩派聯姻不攻自破。”


    “我們新月派也因為你師父的插手,而牽怒於你師父,派出大批高手追殺他。那時,我身中巨毒,又有人暗中操縱,我百口莫辯,已經無力挽回了。”


    “一個月後,十大寇圍繞攻無花島,那時我才知道你師父並非寂寂無名,而是橫行留香國的十大寇之首,大盜金燎原。”


    “十大寇圍繞攻無花島的時候,各派因為多與十大寇交惡,接受了無花島的邀請,派出高手去無花島助戰,歸一派和新月派更是派出雙倍的修士助戰。”


    “雙方大戰三天三夜,十大寇隕落其九,隻有你師父殺出重圍。無花島也損失了近二十名金丹修士,其中花百裏更是被斬去一臂,當時的無花島之珠花萬朵也在大戰中身負重傷,”


    “花百裏自那一戰之後銷聲匿跡,再也沒在仙道中出現,花萬朵閉關十年,才得以恢複。”


    “你師父逃出後,無花島已經無力追擊,倒是五派的修士一直窮追不舍,你師父是四係同修,同級修士幾乎無人能敵,但力單勢孤,在五派追擊之下,也身負重傷,最後逃到拒獸城時,他的坐騎皇雀趕來,才救了他一命。從那之後,也再無人見過他,六派多次進異獸荒原搜找,終未見他的蹤跡。”


    “據當時追擊的五派高手稱,你師父身受多處重創,已經不可能再活命,趕來的皇雀也被刺了七八劍,就算逃走,也活不了幾天。”


    “我回門派養傷幾個月,一天不如一天,無花島因為花百裏的被你師父所廢,拒不交出解藥,新月派又無力硬拚,隻得遍走四方,另尋他途,三個月後終於通過天羨城的拍賣場,買到兩隻萬年血蛙,換遍了我全身精血,才保住一命,恢複了修為。而這兩隻血蛙也讓新月派幾千年的儲備消耗一空,我父親自覺無顏麵對眾長老,便讓位給了楚無傷,從此不問世事。”


    “我一直以為你師父是因為恨花百裏才圍攻無花島,他帶領九大寇殺上無花島就是為了斬殺花百裏,最後實力不濟才斷了花百裏一隻手。想不到……”


    “從前幾天我收到你的箱子,才知道,你師父當年並不是為了殺花百裏,而是為了搶奪為我解毒的方葉草,方葉草是無花島的殺手鐧,縱使被搶也不會傳揚出去。可恨他為了救我,卻還要被我新月派的人追殺,他一生孤高自傲也不屑去解釋求和,竟被圍殺致死,他的方葉草也遲遲未能交到我這裏。”


    “箱中的那隻手就是從花百裏身上斬下來的,一株方葉草已經可以救我的性命,卻陰差陽錯地失之交臂,還讓他為此隕落。”


    “他為什麽不早一點來,他為什麽再也不來,他怎麽可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他,等了兩百年……”


    邱無陵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奪眶而下。


    徐風一直默默聽著,不敢有絲毫打斷,聽邱無陵說完,心中的大部分迷團終於解開,也為邱無陵與金燎原的際遇痛惜不已。


    兩個不願表達,卻又一直深愛的人最終沒能走到一起,一個為了解藥,輸掉了性命,一個為了門派,葬送了愛情。


    等邱無陵慢慢平靜了,徐風突地問道:“前輩,你愛他嗎?”


    你愛他嗎?是啊,我愛他嗎?


    邱無陵驀地抬起頭,這句話一直在她心裏,也曾問過自己,問了兩百年,但是她終沒有一個答案,她是個乖乖女,沒人跟她說什麽是愛,什麽是被愛,她的母親是另一個派的千金,二十歲時嫁給了她的父親,邱無陵自懂事後就很少見到實力低微的母親。


    當她聽到要與歸一派聯姻時,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運,一個女人最終要走的路,跟她的母親一樣,為了本門派的發展,成為政治的棋子。她甚至連柴青牛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她的父親很愛她,常常問她喜歡什麽東西,然後幫她弄到,但是從不問她喜歡什麽人,特別是男人。


    終於到了她為門派做貢獻的時候了,一次兩派高層的秘談,決定了她的命運,她要嫁去歸一派,建起兩派友誼的橋梁。不管是歸一派還是萬劍宗,或者別的門派,她都無從選擇,無從知道。


    為什麽要遇到他,那個縱橫萬裏的大盜頭子,也曾問她同樣的問題:你喜歡他嗎?


    大盜頭子嘴裏的他自然是指柴青牛,當時邱無陵說,我不知道。


    現在,那個大盜頭子的徒弟也在問她同一個問題:你喜歡他嗎?


    而這個他,卻不再指柴青牛,而是指那個因她而死的大盜頭子。


    我喜歡他嗎?我喜歡他嗎?


    “是的。”邱無陵毅然站起身來,象解除枷鎖的囚徒,堅定道:“是的,我喜歡他,這兩百年來,我心裏日夜想著的人就是他,金燎原!”


    邱無陵終於說出了那個埋在心底,卻遲遲不敢吐露的名字:金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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