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渾身髒兮兮的,還滿是血汙。漣漪心裏默數一,二,三,拉著秋彤就往正房跑,邊跑還邊哭,聲音淒厲,不絕於耳。


    沿途的下人看見這一幕,都被唬了一跳。


    漣漪邊哭邊跑,幼女的尖叫聲銳利的能夠刺痛人的耳朵。早上秋雨給她梳的好看的雙環髻也被扯得散亂不堪,頭上的小金花也丟了一朵,最最嚇人的是滿臉的血汙,本來玉雪可愛的一張小臉,此時半張臉都埋在血汙裏,大概是時間久了,血液變成暗紅色,在那張蒼白的小臉上結著塊。


    有下人看見漣漪的第一眼就去上房稟報,四歲多的小娃娃,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秋彤把她抱在懷裏。漣漪把眼睛揉的通紅通紅,委委屈屈看著眼前越走越近的高大男子。


    紀元山看著最小的女兒被丫頭抱在懷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紅的像是兔子一樣,半邊臉上都是血,他隻覺心頭一顫,眼前瞬間隻餘黑色,強迫自己定神,才把丫頭懷裏的小姑娘,一把攬在自己的懷裏。


    小廝來稟報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談事。聽到那句“四姑娘滿臉是血在哭……”他隻覺荒唐。他中午才見過他的小姑娘,圓團團的衝他笑,臉上露出淺淺的酒窩,奶聲奶氣地說:“漣寶要吃糖蓮子。”


    不過才離開一會兒,梓娘才說過漣寶和沈家姑娘擺宴吃家家酒。又怎麽會滿臉是血……


    漣漪摟住阿爹的脖子,原來一直繃著的神經才終於鬆懈下來。


    她把馳譽打倒在地,不過是因為怒極,憑借著一股蠻力。耳朵上的傷生疼生疼,祖母的偏心曆曆在目,雖然這世的馳譽隻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但是自己又何其無辜,自己隻是一個四歲的女童,前世他作踐自己還不夠,今生竟還是這樣。


    漣漪一時衝昏了頭腦,想起寶珠之前教她的“必殺三招”——揚土、踩腳、戳眼!


    誰知道,竟這麽派上了用場。


    漣漪把臉埋在繼父的胸口,聽著父親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才終於覺得委屈,大聲地哭出來。


    之前的哭喊都是裝的,無非是想占了先機,讓所有人先入為主的認為她才是受害者。可是現在靠在最親近的人身上,連心心裏的那一點小酸澀全都湧了出來,一點一點匯聚,終於泣不成聲……


    紀元山拍著孩子的背,連聲的哄著好寶寶,乖寶寶……他從沒這樣哄過人,從小受的教導都是男子應以天下為重,可是古人都說了,齊家、治國、然後才是平天下,他從前不懂,可如今懂了,看著懷裏抽泣的小姑娘,什麽國家大事,全都見鬼去吧,他隻想知道,他最小的,視若明珠的女兒,究竟怎麽了。


    劉禦史在書房等到夕陽西下,月上枝頭,紀元山都沒有回來,倒是有小廝前來告罪,說自家老爺改日定將登門拜訪,此皆後話。


    紀老夫人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馳譽躺在冰涼的地上,連喊都喊不出來。漣漪的鞋子為了好看,鞋頭綴了玉石和珍珠,最後那一腳,漣漪下了十分的力氣,徐媽媽給漣漪換鞋襪的時候,腳趾頭一片青紫,心疼的,又落了幾滴淚。漣漪寬慰她,笑嗬嗬:“不疼,真的不疼”有人比我還疼,我知足。


    紀父聽漣漪說了個大概,怔楞了一下,才失笑,點點小姑娘的鼻頭,終是放下心來。也不叫丫頭伺候漣漪更衣洗漱,抱著髒兮兮的小姑娘,就往老太太處去了。


    紀元山抱著漣漪走到門口時,才看見馳譽被人架著板子抬回來,一呼一吸胸口都在疼,眼睛模糊著完全睜不開,恍惚中看到他舅舅懷裏抱著一個女童,紅襖,藍裙。馳譽的目光一下就惡毒起來,盯著漣漪的目光,像是毒蛇吐著芯子。


    漣漪把頭埋在父親懷中,溫柔而幹淨的氣息,如同午後陽光照射下的婆娑樹影,帶給人安心的感覺。


    馳譽是紀老夫人娘家的侄孫,因為年前生了重病,偏巧趕上父親官職外調,本家又不在京都,便被紀老太太接過來撫養。馳家是紀老太太的娘家,官階不高,勝在手握實權,又是個實打實的肥缺兒,故老太太有什麽,總不忘想著聯係著娘家。


    未長成的小兒最怕趕路,每年因病死亡的孩子不計其數。馳夫人過門幾年,才得了這麽一個寶貝疙瘩,不敢去賭,紀老太太一說要接來撫養,馳家夫婦稍一猶豫,也就同意了。左右外放不過三年,再說,京中一切條件也皆比外頭要好。


    馳譽躺在內室哎呦哎呦地叫著,紀太太一口一個心肝肉兒地叫著。看向漣漪的目光,就不那麽友好了。可當看到漣漪臉上的傷,表情又糾結起來。她心裏偏向娘家是沒錯,可漣漪也是她嫡親的孫女。


    下人來報隻說兩個孩子打架,具體是什麽情況,老太太也不清楚。


    漣漪看到老夫人的目光,嘴一咧,又哭了起來:“哥哥打我……疼……”稚嫩的童聲,哭得淒淒切切的,紀老夫人覺得心裏煩的不行,衝紀元山吼:“兩個小人家家的打架!有什麽大不了的事!你把四姑娘抱過來幹什麽!請大夫了嗎?沒看到姑娘臉上的傷嗎?”


    紀元山抱著漣漪,一臉的恭恭敬敬:“謹遵母親教誨。”


    被母親趕出來的紀元山,懷裏還牢牢抱著他的小姑娘,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大夫早就候著,除了耳朵上蹭破了一點皮,全無大礙。


    第二天府裏傳的沸沸揚揚的卻是——四姑娘被表少爺打破了頭,高燒不退,全靠著年前皇帝賞的千年人參吊著一口氣。


    漣漪被奶娘用溫熱的帕子擦幹淨了臉,一張小臉白淨淨的,一絲傷口也無。又重新挽了雙丫髻,也不戴金花了,綁了兩條紅綢帶,倒像是觀音座下的小童女。


    紀元山輕撫閨女白皙的小臉,看著腳趾頭上的青紫,心疼地問:“寶兒,疼不疼?”


    漣漪瞪著一雙大眼睛,霧煞煞的,彎成好看的弧度:“不疼。”清脆的童聲。


    紀父溫和地笑,哄孩子的語氣:“乖寶兒,這幾天咱不出去玩好不好呀。”語調降了十八度。


    紀父剛剛看到馳譽傷的仿佛不輕,但再重,那也是活該的,讓他欺負自家姑娘,因著知道他是個什麽性格脾性,紀元山私底下明令禁止自家院內的幾個孩子同他相處,所以雖然馳譽來了好些日子了,大房的幾個孩子,也僅僅是同他打過照麵。眼看著他傷的不清,仿佛又受了寒氣,因著知道自家母親是個什麽脾氣,偏心到什麽程度,自己吃點虧受點氣也就忍了,但自家閨女,那是一點氣都不能受的。因此,以生病為由拘在院內,也不怕人再發作。


    漣漪歪著頭衝紀父笑,嬌憨可愛:“阿爹在家陪漣漪,漣漪就不出門。”


    我居然在乖寶兒心中的地位這麽重要——紀父瞬間,心酸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多好動呀,紀父選擇性忽略了自家閨女本身就懶得出門的事實。乖寶兒竟然隻要自己陪著就好。一把辛酸淚。


    紀父給自己放了三天假,消息傳出去的時候,就變成了四姑娘不行了,紀侯爺連官署都無心去了。


    以至於馳譽高熱不退的消息傳出來時,竟也沒人覺得這是多大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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