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的天,程君臨卻覺得很冷,一腦門子的汗,小德子還在他身後喋喋不休。一抬頭,倒看見長公主立在前頭,擰了秀氣的眉,瞪了小德子一眼:“你不是和爺說杜漢文在這嗎?”


    這長公主也算是當朝一位奇女子,終身未嫁,先帝憐她,在宮外給她開府,占了最大的地方最好的位置。程君臨年幼在宮裏時,就養在長公主身邊。


    長公主見得程君臨一腦門子的汗,呼吸也有些急促,蹙眉道:“你是怎麽侍候的?沒看見哥兒病著?衣服也不知道給哥兒披一件?”


    小德子唯唯諾諾稱是,心裏卻覺得委屈無比,這位“哥兒”想幹什麽,哪裏是底下的人能夠控製得了的?


    程君臨露出討好的笑:“姑奶奶,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自從母親去世,養在這位姑奶奶身邊五年,回家眼見著爹慈女孝的場景受了刺激,又回宮裏呆了一年,每次見著這位姑奶奶,總免不了被絮絮叨叨一番,如今年過十五,更是每每見了就要拿了婚事做一次文章。


    長公主伸了手指點他的腦門,也顧不得這少年已經長得很高,比她還高了半頭:“聽說你父親那繼妃給你選的姑娘都不滿級?那姑奶奶給你選可好?”程君臨的母親顧鳳誌可以算是這位長公主看著長大的,對後頭這位,著實沒有什麽好感。


    男子十五歲便可成親,十一二歲更是定親的好時節,程君臨鑒於年幼遭遇,對男女之情慎之又慎,從來不曾放縱自己,身邊連個暖床的小丫頭也無。


    但是身為男子,年紀大了就總有人要往他身邊塞人,麵對他人好奇的目光,不懂也要裝懂!


    可憐他清清白白,嚴於律己,竟在外被傳龍陽之好。這位姑奶奶每每問起,總要竭盡全力去搪塞,為了安撫身邊眾多人的好奇心,程君臨絞盡腦汁編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暖床丫頭。


    騙鬼嘞!


    他爹吹胡子瞪眼睛:“你!你那什麽春蘭、秋菊、夏丹、冬鬆!你丫一年四季報花名兒呢!”


    程君臨露出無謂的笑:“我是不在意這些的,反正丟的是清河王府的臉,您若是不滿意我的“花名兒”,大可以去姑奶奶那裏拆穿我,看是您糟心還是我糟心。”


    這一父一子,就沒有一日不吵架的,關係不好,脾氣倒是極為的相似,換句話說那就叫竹腰子正,不撞南牆都不帶回頭的。


    “得,姑奶奶,這事兒咱們以後再談”程君臨抖了抖袖子,拱手對著姑奶奶拜了一拜,轉身向回跑了。


    “這孩子……”長公主噙著笑,搖了搖頭。


    **


    紀漣慧向前邁了一步,心裏慌慌的,這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山水又成了最好的屏障,隻有這一次機會,她見漣漪想走,挺身攔住她。


    “不許走!”聲音有些失控的尖銳。


    漣漪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皺眉看她:“你有事?”


    可不就是有事嗎,還是大大的惡事,紀漣慧被說中心思,身子不由自主抖了起來。漣漪身後就是一片寬闊的水域,深不見底的樣子,湖心的小亭子孤零零的佇立在水中心。她看到了漣漪腳踝上綁的繩子,若是落入水中,任是怎麽掙紮都會沉入水底,紀漣漪此刻居然還敢一臉平靜的看著她,紀漣慧咬緊牙關,猛然上前,推了一把——


    這一把,用了十足的力氣,十足的惡意,漣漪猝不及防,料想不到一個不過十一歲的女孩兒心思竟惡毒如斯,錯愕不已地看著紀漣慧,撲通一下落入水中……


    撲通聲後,四周一片死寂,湖麵蕩起一圈圈的波紋,幾片落葉落入上方,紀漣慧心慌至極,又害怕至極,整張臉都變成青灰色。左右看看,見沒人過來,先自鬆了一口氣,事情已經做了,反倒鎮定下來,眼見著漣漪沒有露頭的趨勢,湖麵上連一絲波紋也不起了,咬一咬唇,檢查了地上是否有已落下的飾物,轉身走了。


    漣漪突然覺得酸軟無力,重活的這一世,成了最徹底的失敗者,兩輩子被同一個人害死。不是她天生軟弱可欺,隻是重生以來受了太多人的寵愛,這十年來,長在一個單純的環境裏,卻忘記了人之初,性本惡。


    顫抖的睫毛下,眼中一片死灰。泥沙混合著淡腥味的湖水鑽進鼻腔裏,沉入湖底的那一瞬,她聽見紀漣慧用尖銳的聲音說:“我從四歲的時候,就希望你死。”


    “撲通”一聲,湖麵又泛起了一絲波浪,程君臨消失在了岸上,小德子急的皺眉,放下手中的短帔,也“普通”一聲跳下水。


    六月的湖水涼的刺骨,長著許多的蓮花莖葉,將人藏在其中,程君臨順著花莖往下找,好在他幼時想去水師,練習了一身好水性,憋氣憋個一時半會兒的絲毫不成問題。


    但漣漪哪裏撐得住,雙腳被繩子綁著,纏到水底伸出的藕節上,眼看就要香消玉殞。


    程君臨總算找到了人,作勢就要拉著遊上去,哪裏想得到卻動不了,柔軟的身子半漂浮在水中,已經沒有了意識,那與蓮花糾結在一起的嬌軀,透出一種令人絕望的美麗來。


    陷入巨大恐慌中的少年,徒勞的將人往上拽,卻哪裏是拽得動的,依然忘記了腰間削鐵如泥的利劍,直到小德子默默將利劍遞到他手中,方才恍然大悟,幾下砍斷了與嬌軀糾結的一切植物,奮力將人拽到了岸上。


    秋彤拿了披風回來,就見自家姑娘渾身濕透毫無反映的躺在地上,整個人都被唬了一跳,嚇得驚叫。定睛一看旁邊還跪坐著一名男子,正是剛才路過的清河王府的世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口道:“世子爺……”


    程君臨擺擺手:“你家姑娘沒事,人還有氣兒。”


    好在這地方僻靜,尋常人等走不到這裏來,但到底大敞四開,隨時都可能來人,秋彤咬唇,開口:“世子爺,姑娘躺在地上總不是辦法,可否找個幹淨的地方……”


    程君臨拿起剛剛不屑於穿的帔,將漣漪整個人包裹起來,隻露出一張小小的臉,他人本就有些發燒,如今泡了冷水,更是頭重腳輕,整個人飄飄忽忽,看著漣漪,發髻也散亂了,整個人臉色慘白慘白的,和記憶裏另外一個男童重疊在一起。


    好在公主府裏也備了他的院子,小時候總愛發掘各種近路小路,沒一刻鍾,就將漣漪抱到了室內。


    遣了小德子去安慶園悄悄報信,又叫找人拿了幹淨的丫頭衣裳叫秋彤去換。程君臨坐在床邊對著昏迷的少女端詳起來,一雙似蹙非蹙的遠山眉,眼線又深又長,可以想象到睜開時圓潤飽滿的眼形,白皙的膚色,秀氣的小小下巴,帶著淡淡的嬰兒肥,鼻頭微聳,讓人注意到俏麗的鼻頭,五官哪哪都不一樣,但和將軍府的那個小公子,倒是有說不出來的神似感。


    程君臨的手撫上女孩細膩的臉頰,第一次見她時對著一隻白狐狸表露同情,來狩獵場玩的人,為了打獵而來的人,居然露出那麽奇怪的心思,還敢將他打暈,真是小看了這個孩子:待到第二次見他,是在水上,明明自己就是個十歲的孩童,偏偏還能救了其它三個更小的孩童,大概從那時起,就對她刮目相看,有勇有謀,又足夠單純善良,有這麽一個兄弟,生活應該會很有意思;第三次……也就是剛剛,規規矩矩的小姑娘樣子,好懸都沒瞧出來,當真的靜如處子,動如瘋兔……隻覺得心裏怦怦直跳,當初還抱著她睡了幾夜,從未和一個女孩接觸的這樣進,連家裏的妹妹年幼時都未曾抱過,一股奇異的情愫注入心中……


    他注視著她,少女的麵頰像是塗了胭脂,他頭腦昏昏的,看著少女胸前兩個起伏的小小山丘,微微漲紅了臉。


    也許是因為病的,也許是因男子的天性本就如此,程君臨覺得自身的自製力薄如蟬翼,帶著十足的好奇與十足的邪惡,手指悄悄向少女起伏的胸膛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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