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正躺在床上休息,她昨日才醒,整個人十分的虛弱,精神差的很。


    身邊隻留了秋彤照顧,其她人全都退了出去,才想著睡一會兒,就見丫頭打了簾子,自家娘親從門口走了過來。


    漣漪眼睛眯成一條細縫,看了一眼又閉上眼,秋彤趕忙給她搬了個小繡墩,葉梓娘坐下,拉著漣漪的手,絮絮叨叨的的說個不停。


    “娘不是不親近你……娘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親近你……娘一直以為你不喜歡娘……”


    “娘!”漣漪睜開眼,低吼一聲:“大夫說了,女兒需要休息!”


    “你休息你的,別管娘。”葉梓娘化身委屈小媳婦,好像漣漪是那惡毒的婆婆,不敢反駁的樣子:“娘看著你休息。”


    漣漪聞言無奈的仰頭挺屍,“這話我已經聽了第一百一十六遍。”


    **


    漣漪病好了,程君臨那裏比漣漪好的更快,他自幼習武,身子底子本來就好,上口恢複的極快,雖然上在胸口,卻並未傷到要害,那一劍卡在骨頭上,並未深入。


    程君臨在床上躺了幾天便不耐煩起來,若不是他老子日日看著,怕是連這幾天也懶得去躺的。


    藥還繼續喝著,上身赤著,胸口纏了繃帶,屋裏的炭火燒的極暖,清河王爺走進來的時候,隻覺得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老王爺這回是真的動了怒,敢對他唯一的嫡子下手,這是叫他們程家嫡支絕嗣啊!查,必須查,狠狠的查!


    結果這一查呀,還真查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竟查出來這次刺殺程君臨的竟是清河王爺同父異母的弟弟,如今遠在安陽的王府庶出一脈,清河王爺手裏捏著密信,一陣陣的心寒,他自問一向對這個弟弟不錯,有著王府做靠山,他們一家在安陽的生活都是極好的,想不到他們竟如此的包藏禍心,是他們不仁在先,就不要怪自己不義在後了!


    程世金的庶弟程遠金,也確實是急了,因著程君臨立了軍功,在聖上麵前越發的顯得被重視,就有些坐不住了,同樣是一個爹的,娘同樣是出身名門世家女,憑什麽程世金就做了王爺,而自己,隻能窩在遠離京城的安陽苟延殘喘!


    五年前京郊狩獵沒要了那小世子的命,這次也絕對不能再讓他活了。


    程遠金原來心也沒這麽大的,也是程世金這麽多年隻這麽一個嫡子沒有庶子讓程遠金產生了妄想之心,他在安陽一向霸道慣了,幾年前來了一次京城,京中人人竟隻識得清河王爺,哪有人把他成遠金放在心上,心中鬱結了一口氣,因清河王爺這個頭銜是世襲罔替的,又有即便一房獲罪奪爵,由另一方承襲的說法,心思不免就活動了起來。


    程世金給弟弟去了一封信,隻大談兄弟之情,卻無一點已知道消息的情況透露,程遠金知道事情失敗,必然要露了馬腳,本已有了以死謝罪之意,他還要保護他的兒孫,他這一脈,絕不可斷了。


    況他身後還有那樣一個人,更是不敢苟活,萬一一不小心牽連出他來自己這一脈都要陪葬!


    卻不曾想收到這樣一封來信,心思不免又活泛起來,手中執著信紙良久,怔怔的看著上麵的字跡,有一瞬的狂喜的在心頭跳動——大哥他並不知自己做的事!


    也是,大哥他不過就是一介武夫,不過是趕在了亂世打了幾場勝仗,又能多有謀略?信上說侄子受傷已找到加害之人,要邀了自己去商量對策。


    程遠金嘴角掛上了一絲笑,眼波一閃,低下頭去,將心中的那點子算計全藏了起來。


    程遠金再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進京城就被人給拿住了,捂了嘴,直接扔到詔獄去,進了詔獄,一路上都是慘叫聲,把他關在最裏頭的牢籠,地上還有老鼠在跑來跑去。


    初時也不對他用刑,隻叫他在裏頭看著,看了幾天他就明白過來,那些被打還算好命,還能被招呼就算是又賺了一日好活,那些沒人管沒人問的,待到明日就是屍體一具。


    程遠金自生下來就沒受過這樣的哭,程世金還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程遠金整個兒一個蜜罐子裏頭泡大的,到了第五天,才要把他拉出來審問,還沒用刑,就全招了,隻是罪名全攬在自己身上,跟別人那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負責審問的幾人笑了,這幾人的領頭之人便是裴玉楠,初聞好友被人加害已是怒極,如今這人落到自己手上,哪裏能夠這麽輕易的就饒過他?


    裴玉楠與手下對視一眼,那下屬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詔獄裏頭的燭火明明暗暗,更顯得氣氛陰而又恐怖,夾棍夾在腿上,可以清楚的聽見骨頭錯位的咯吱聲,程遠金額上冒出大量的汗,還能死死忍著,一聲不吭。


    裴玉楠叫手下停了手,看著程遠金大呼一口氣的表情,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笑著開口:“程叔,先別著急鬆氣呀,這才是開胃的小菜兒,專為你準備的大餐咱們還沒開始呢!”


    裴玉楠就是這樣的人,能將威脅人的話說的像是晚輩與長輩打招呼一樣輕鬆自如。


    程遠金一瞬間臉色慘白,木棍摩擦著骨頭的聲響現在還叫他緩不過神來,鑽心的痛從腿骨直接傳遞到腦中,這種感覺隻要有了一次,便終身難忘。


    程遠金聽他這樣說,想要咬舌自盡,卻被裴玉楠先一步發現,一抬手卸了他的下巴,這下成遠金更是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了。


    偏裴玉楠還笑著,坐在座位上,瞧著二郎腿,單手拄著下巴,笑容一貫的燦爛:“之後的那道菜呢,叫做“開口笑”,不知到程叔您聽過沒有呢?”


    程遠金自是沒聽過的,裴玉楠也似不想與他將,伸手揮了人把他弄回去,叫人好生看管著,可不許尋了短見。


    成遠金臉色蒼白的被人抬回去,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腿骨已是裂了,鑽心的疼痛生生的在剜他的心,下巴還脫臼著,口水全順著衣襟淌下來。


    今日這還是小菜,明日的大餐還不知是什麽,成遠金越想越是害怕,身體已經極度疲憊,腿上的傷卻鑽心的疼,沒有一點兒睡意。


    第二日一早他們又來提人,成遠金被人架著拖出去,這間刑室什麽都沒有,隻有一根木棍在中間杵著。


    裴玉楠就坐在一旁,還是如同昨日那樣笑著,成遠金卻覺得不寒而栗。


    大門關上,阻擋住外頭囚犯的哀叫聲,室內寂靜的叫人窒息,仿佛能夠聽到自身血液流動的聲音。


    裴玉楠淡淡的瞥了成遠金一眼,笑的一臉溫柔:“這開口笑啊,也叫做棍刑,不過,你可不要以為是那棍子打人,至於是什麽,保準兒你一會兒就知道。這一套刑罰,別看工具簡單,卻是可以將疼痛發揮到極致的創造之一。”


    成遠金本就精神極度緊張,聽到這,還哪裏不明白這棍刑是何意?刷的一下整身衣服都叫汗水浸透,因為下巴脫臼,嘴裏拚命的“哇啦哇啦”說著什麽,裴玉楠也不和他廢話,叫人架著他就往棍子上按,成遠金也顧不上下巴還脫臼著,拚盡了全力終於說出一句:“我說,我全都說!”


    裴玉楠嘴角翹起來,漫不經心的聲音:“把他下巴合上,帶下去畫押!”


    他這一說不要緊,這事兒,竟然牽扯到太子身上,原是太子門人竟有與他勾結的,兩廂許諾,若是太子助他成為清河王爺,他作為本朝唯一的異性王也定然全力支持太子登基。


    這下事情就有些難辦,任誰也想不到這事兒居然和太子有關,聖上有多寵愛太子底下官員們無人不知,折子揍上去的時候,聖上身邊的大太監張全兒瞥了一眼,這一眼,可驚出他一身冷汗,折子上說的不是別人,竟是太子結黨營私,不少罪名。


    別人隻知聖上寵愛太子,他跟了聖上幾十年,卻知聖上對太子哪裏是寵愛?簡直就是溺愛。


    給太子娶了劉國公府的姑娘為太子妃,就是為了給太子造勢,讓他的其他兄弟都不敢去削想太子之位,在男女之事上,太子一直是有些葷素不忌的,聖上也知道,但隻要不過分,不傷了身子,聖上也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介意,再沒見過聖上對哪個皇子縱容到如此程度,安王,禮王,賢王三個,哪個不是生日宴鋪張一點就要被聖上訓斥一回,偏太子,從未挨過訓斥。


    聖上看完折子,表麵上並沒有什麽反映,閉緊雙目,內裏十分痛心,若不是張全兒跟了聖上幾十年,看著聖上拿著毛筆的手微微顫抖,哪裏能看得出聖上心裏頭的波瀾?默默歎了口氣,聖上在其它人麵前是皇帝,在太子麵前,卻隻是一個父親啊,如今,兒子肖想父親的皇位,做父親的,哪裏能夠不心痛?


    **


    太子知道消息的時候,將桌子上的兩個宮製玻璃燈全都推到地上去,聖上終究還是沒有動太子,但卻悄然無息的將朝中太子站隊的官員全都換了一茬,太子喝了幾日的悶酒,他最傷心的不是父皇換了他身邊的人,而是父皇他不信他,甚至沒聽他一句辯解,就雷厲風行的做完了所有的事,等他知道的時候,早已經稱埃落定。


    太子妃知道此事的時候,正在院子裏頭與女兒逗鸚鵡,這鸚鵡還是女兒周歲時聖上送來的,送鸚鵡來的公公將她拉到一旁,說了句女兒肖似皇後,日後定是有大福氣的,她隻能無奈的笑笑。


    一睜眼睛從被圈禁的窄窄的一房屋室重新回到太子府,此時女兒已經滿月,軟乎乎的小人躺在她的旁邊吃拳頭,小腳丫一伸一伸的不知在幹什麽,她看著女兒,落下淚來。


    不是沒想過改變自己與太子的命運,太子行事乖張,自來目空一切,又哪裏是她能管的了的?父親將她嫁與太子本是想著日後母儀天下,卻不曾想最後連一個小小的府邸都沒留下。


    下人們來報太子又喝醉了砸東西時,太子妃對女兒笑笑,將她放到乳母懷中,捏捏她的臉蛋兒,說道:“母妃等會回來給你摘花兒。”


    小姑娘懵懂的點點頭,用手揉揉眼睛,有些困了。


    “領她回去睡覺把。”太子妃吩咐乳母。


    太子妃朝著居室走著,腦中想了很多,劉家不僅是自己的母家,也是先皇後的母家,聖上最信任的便是劉家,即便是太子倒了,劉家也不會倒,劉家不倒,自己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若是太子問斬了,自己的日子恐怕還會更好過一些,隻是,太子不會被問斬,她知道。


    太子早就不停勸了,這幾年來,太子都能感覺到自己在一點一點失寵,聖上的寵愛再也不似從前那樣毫無原則,聖上待太子越是克製,太子行事就越是張狂,太子越是張狂,離上輩子那條軌跡就越加的近。


    這世界上,有一種絕望,叫做你明明是到往前是那個叫人萬劫不複的終點,卻全然沒有一點解決的辦法,你隻能一點一點看著自己走向死亡。


    太子妃有時候就在想,這一定是自己的報應,報應自己因為嫉妒,毀了那樣一個男孩兒,從而毀了太子和自己。


    懷璧其罪,那個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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