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好夢,程君臨卻難眠,一直覺得像是做夢一樣,連走路都好像踩在棉花上,飄飄乎的,透著股不真切的感覺。


    從昨晚起就沒睡著,天才擦亮就從床上坐起來,一時要沐浴,一時又要更衣,臉上的胡茬刮了又刮,頭發梳過兩遍還不滿意,連喜服腰帶上嵌著的紅寶都被挑剔了一遍,平日裏頭再不管這些瑣事的爺兒,如今心細起來,簡直叫底下的奴才們咂舌。


    其實他是緊張呀,盼了這麽久的小姑娘,終於要成為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親,再不會孤夜單人成眠,兩個人的生活,簡直讓人期待,連夢中都要嘿嘿笑出來。


    程君臨身著大紅色的喜服,頭戴禮冠,相貌豐神俊朗,秀氣的眉毛一挑,眼睛裏全是深情,唇角的弧度就沒收起來過,自從去侯府接了漣漪,眼神就沒從小姑娘的身上拔下來。


    眼中的那抹柔情,擋也擋不住,在座的諸位,大部分都是與王府相熟的人家,少數不熟的,也都聽說過程君臨玉麵閻羅的稱號的,任誰也想不到,一向冷言冷語,冷心冷麵手段淩厲的人,如今竟會這樣滿含柔情的,看著對麵的女孩兒。


    吉祥話兒說個不斷,兩人拜了天地高堂,隨後是夫妻對拜,程君臨先拜過,漣漪再還禮,漣漪從前沒在意過,隻知道有個夫妻三拜,和自己頭前想的兩人互拜磕到腦袋的情景再不一樣。


    想到夫妻二字,從此之後他就是她的夫,漣漪的臉更紅,好在有團扇遮著,才免去了那許多的羞意。


    地上鋪了一塊兒毯子,漣漪和程君臨跪坐在上頭,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娃朝他倆撒五穀雜糧,漣漪知道,這是早生貴子的意思。


    禮畢兩人就回了新房,這院子是早早準備好的,院子又大又好,侯府派來量房的小廝一看,這各項尺寸全都合適自家主子預備的家具,笑著來,又笑著走。


    程君臨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漣漪,目光從她頭上戴著的高聳的金釵緩緩滑過,又看向她尖尖的下頜,油然生出一股我見猶憐的味道,隨後是她兩條漂亮的鎖骨,脖頸間細膩的肌膚,白的似雪,在大紅色的映襯下,簡直晃花人的眼。


    這一瞬間程君臨忽的口幹舌燥,連呼吸都變的困難起來,這屋子裏有這許多人,程君臨耳邊一片轟鳴,漫天的紅色裏隻剩下坐在床邊的少女,手執團扇,削蔥般的指尖,柔若無骨的樣子。


    一首“卻扇詩”緩緩出口,他聲音本就低沉,帶著微微的沙啞,這樣緩緩的,念著這樣的詩詞,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漣漪呼吸一滯,手指險些抓不住扇子,終於,他走到她前頭來,站定。


    漣漪自上而下拿開扇子,金釵,鳳冠,隨後是光潔的額頭,一枚紅寶花鈿綴在眉心,隨著跳動的燭火,波光流轉。一雙低垂著的滿含嬌羞的鳳眼,睫毛長而卷,在臉頰上打出一片小小的扇形陰影,小巧而秀氣的鼻,櫻紅的唇,從這個角度看,愈加顯得尖尖的下頜。


    程君臨簡直看不夠,自從上次遇刺一事後就時常夢到她,原在軍營時,也常夢到的,隻那夢,隻有模糊的一個影兒,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後頭卻不一樣,這朦朦朧朧的影兒,變的清晰起來,細白的皮子,烏黑的發,一襲大紅的衣裳,上頭繡了富貴牡丹的花紋,細細的腕子,一手可以疊握住兩隻,一雙鳳眼波光瀲灩,身條如柳枝般柔軟,床頂上垂下紅紗幔,綁著紅纓絡,床柱上頭還綁了雕鴛鴦戲水的香薰球,隨著床柱的晃動,也一搖一搖的,香氣飄散出來,伴著身下人的嬌哼……夢裏夢了千百回的場景,正是如今的樣子。


    程君臨便有些臉紅,在外頭曆經了多少事兒,成婚卻是實實在在頭一遭,好在三年邊塞生活將臉盤兒曬的微黑,帶了點點的紅也看不出來。


    程君臨拿著小金剪剪下漣漪一縷頭發時,漣漪的眼還垂著,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端端正正的樣子。若不是將剪子遞給她時看到那隻微微顫抖的手,還要當她有多淡定。


    漣漪拿起剪子,也從程君臨頭上剪下一縷頭發來,裝在事先備好的錦囊裏,用紅繩紮好,又打了一個好看的同心結,裝在自己的小匣子裏頭,這叫“合鬢”,頭發要由女方來保管,象征著二人從此合為一體,兩姓人成了一家人,夫妻和睦,永結同心。


    外頭開了席,程君臨站在床邊卻不動,眼裏頭隻剩下包裹在紅綢布裏頭的軟嬌娘,還是丫頭扯了扯他的袖子,才晃過神兒,屋子裏頭的女眷,見此模樣心裏頭全都明鏡兒似的,這是新郎中意新娘子呢。


    她們哪裏知道這二人從五年就開始相熟,早已見過百來回,還當時新娘長得太美豔,將新郎的魂兒勾住了,不說新郎,連她們見了,也是看的一呆。


    漣漪麵容本就極盛,最適合這樣端莊正式的打扮,平日裏頭愛穿些粉的藍的,也覺得容姿出色,如今這樣大氣的打扮,更叫人移不開眼。


    聽著外頭的人又催了幾次,程君臨才戀戀不舍地走出門去,屋裏頭的夫人們也拿帕子掩了口,相視而笑了一回,跟著出去了。


    屋裏頭就隻剩下漣漪和她帶來的丫頭,程君臨自小身邊隻有小廝服侍,漣漪嫁進來,也和漣漪定了規矩,以後房內隻許有他兩人,再不許丫頭隨便進來伺候的,漣漪聽的臉紅,倒是秋彤氣的瞪了一回眼睛。


    屋子裏很快就靜悄悄了,秋彤問漣漪餓不餓,她是知道自家姑娘怕弄花了妝容,就早上吃了兩塊兒喜餅的。


    肚內空空的,漣漪卻一點都不覺得餓,整顆心都被填滿的感覺,連胃裏都都充滿了飽足感,看著這屋子的擺設,簡直就是將自己的閨房搬了過來,水晶流蘇的簾子,雕花的四柱床,地麵上鋪的柔軟的白貂毛的毯子,甚至是一個瓷瓶兒,都與自己那裏的不出二致……想不到……他竟如此上心。


    外頭敲敲打打鑼鼓喧天,不知又過了多久,漣漪有些餓了,卻吃不下幹巴的糕點,秋彤拿了個蘋果給漣漪吃,哢嚓咬下一口,脆甜脆甜的,整個屋裏好像都飄了果香味兒。


    程君臨就是這時候走進來的,其實外頭的宴席還沒完,熱熱鬧鬧,他敬了一圈兒的酒,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溜回來,也不許人通傳,行至門前,就看見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兒,捧著一個蘋果,吃的正香。


    時間仿佛一瞬間靜止,漣漪手中的蘋果掉下去,骨碌碌又滾出去了兩步,程君臨笑眯眯的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又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漣漪聽著外頭的鑼鼓聲,再沒想過他會這樣早就回來,程君臨腳步踉蹌,顯然是喝多了,麵色微微發紅,口幹舌燥的樣子,又帶了些手足無措。


    明明之前那樣盼,如今盼到了,倒有些情怯了,看著漣漪,隻看著就覺得心情十分的好,漣漪也外頭看著她,墨色的瞳仁在燭火的映襯下竟躍動出點點星光來。


    程君臨心中一蕩,要往前再走兩步,正好一腳踩在漣漪剛剛手中滾出去的蘋果上,腳下一滑,身子一偏,就要撲倒在床沿,漣漪趕忙伸手接住他,雙雙倒在喜床上。


    撲鼻而來的是少女的馨香,手下是夢中思念過無數次的柔軟的身子,軟玉溫香在懷,程君臨一陣意動,卻不敢動,怕嚇著她,漣漪也不敢動,停了半晌輕輕用手推他,程君臨卻啞了聲音,附在她耳邊,說一句:“別動。”


    酥酥麻麻的觸感在耳邊炸開,心跳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快,柔聲開口:“怎的回來的這樣早?”身體的某一處正抵著她,程君臨回答道:“我裝醉偷跑回來的,酒全叫裴玉楠和杜漢文擋了,如今他們倆正在桌子底下劃拳呢。”


    漣漪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人家幫你,你卻撇了人家。”


    程君臨蹭了蹭她的臉頰:“我若是喝多了,那還如何辦事?爺幫了他倆那麽多,今兒合該他們倆出力呢!”


    程君臨看著漣漪的臉,隻覺得越看越可愛,越看越是心動,心頭起了火,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吻了吻她的耳垂,小小巧巧的,半透明的樣子,又去親她的眼睛,漣漪羞的將眼睛閉上,睫毛微微的抖,連身子都在抖,丫頭們早就退了出去,屋裏頭靜的可以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


    漣漪一直閉著眼睛,忽然覺身上的人沒了動靜,睜開眼睛一看,卻見程君臨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兩人本就挨的極近,他又這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漣漪伸手去捂他的眼睛,不妨被他一手捉住兩隻腕子。


    程君臨摩挲著手裏頭細白的腕子,近看還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果然如同他夢中想的那樣,他的一隻手,可以握住她兩隻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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