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家人和聞訊趕來的鄰裏鄉親也都把老婆子勸說回屋休息去了。


    媳婦端來了一盆水說:“洗洗吧,看你一臉黑灰都沒顧上洗呢!”玉清就機械的洗了洗。


    媳婦又拿過倆窩頭,說:“吃倆窩頭吧。我去燒火為你做碗湯。”懶


    玉清看到窩頭,真的覺得餓了。抓個窩頭,衝媳婦揮揮手說:“算了,別做湯了。來一瓢涼水來!天不早了,吃點東西眯一會兒。天亮了還得去找人。”


    媳婦有些不忍說:“都一天了,水米沒打牙不說;又是救火,又是找人,累不死也快急死了。我還是去做吧。身體要緊。”


    等媳婦端著一大碗熱湯過來,玉清一手拿著半塊窩頭,一手支撐著頭,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媳婦把湯放在他跟前,剛要叫醒他,突然,一道亮光把屋子裏照的一片慘白。緊接著天空響了一聲炸雷。把媳婦下了一跳。


    玉清一激靈,手一劃拉,大碗掉在地上碎了。一下子醒了。站起來,大叫一聲:“爹!”


    雨,“嘩”的一聲,如瓢潑盆倒之勢下了起來!好急驟!媳婦看著玉清癡癡的眼神,並不問他,也癡癡的說:“怪不?我剛端碗進屋還滿天星星呢!怎麽說下雨就下了呢?”


    玉清拍拍額頭說:“看來爹真的沒了!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爹滿臉是血,雙手往天上一指,一道藍光閃電,緊接著我就被雷聲震醒了。”蟲


    媳婦這時清醒了,說:“別說夢話了,夢都是反的。爹不會有事的。我再去做飯。”


    玉清拉住媳婦說:“算了,不做了。我也不餓了。你一天也沒少出力。把孩子從娘屋裏抱過來。也睡吧。”


    媳婦點頭答應。拿起雨傘,一撩門簾,雨竟一下子停了,一個雨星都沒了。媳婦頭有些詐說:“當家的快看!這雨多奇怪?!”


    玉清聲音低沉說:“別看了,去抱孩子吧。興許是爹的怨氣化得呢!”


    媳婦白他一眼說:“你別說那麽瘮人好不?我膽小。”


    玉清說:“那有啥可怕的。自己親人不會害兒孫的。”


    媳婦到了門外,發現這雨連下帶停不超過一刻鍾,水卻沒過了腳麵。更覺得不可思議。也不敢多想,來到婆婆屋。看到婆婆摸黑坐在炕頭。也沒睡,兒子倒是睡得很甜。


    婆婆看她進來,知道就猜透了他們兩口子的心思。話語很低沉的說:“你不用過來看我,我沒事。孩子睡熟了。也不用你們照看,別管了。夜裏抱來抱去別涼著。剛才你爹來了。把事情都告訴我了。說:早上,走到西小崗下,黑樺溝東口。幾個人就把他夾在中間。他感覺不妙。剛要反抗,羊毛蛋用石頭從背後砸破了他的頭骨。一片血就灑在衝黑樺溝口的道上。他倒在地上還抓起一個石塊把羊毛蛋的額頭砸了一個疙瘩!他們幾個人早有準備。人就埋在黑樺溝西側,北兩節子地兒,土坡下。他們還蓋上了草葉子,剛才是你爹求雨神把草葉子和浮土衝了。天亮了就看到了。還要我別哭,他舍不得驚怕小孫孫呢!”


    媳婦聽到了婆婆的抽泣聲。想去安慰,卻不知說啥。因為,她感覺婆婆說得好像是親眼看到的事實。玉清也說過羊毛蛋額頭確實有個疙瘩。而說這話時,婆婆根本不在場。並且婆婆一隻在家帶孫子,也不可能見到羊毛蛋。今天發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她一時摸不到頭腦。就對婆婆說:“那你就也睡吧。別想那麽多。見到人了一切都會清楚的。玉清說天亮就去找爹。”就低頭退了出來。


    到了屋裏卻怎麽也睡不著。迷迷瞪瞪的剛想迷糊,就覺得玉清坐了起來,穿衣服。睜開眼,看到天已經發白。就對他說了夜裏婆婆說給他的話。玉清也不吭聲,一個人急匆匆的就出去找爹去了。


    天亮了街坊四鄰,親朋好友也都過來問詢情況。眾人聽說玉清一大早就出去了。也紛紛提議分頭去找。


    還沒等出門,玉清滿頭大汗跑回家了。看到眾人,就忍不住悲傷,撲通跪倒,放聲大哭,說:“我爹被害了!臨城道上一片血跡,我順著血跡找到黑樺溝西岸,就看到了被雨水泡塌陷的土坑。用手一拔,竟拉出爹的手臂!嗚嗚嗚!”


    “掌鞭師傅快套車,快套車!父老鄉親,幫幫忙,幫幫忙,把我爹拉回來!拉回來!嗚嗚嗚!”


    晴天霹靂!老婆婆拉著孫子剛過來。一聽兒子的話,一聲幹嚎沒喊完就癱軟在地上。媳婦也呆呆的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孫子好像也知道了發生了啥事。哇哇大哭著“爺爺!爺爺!”家裏一下子亂到了極點。


    幸虧有頭腦清醒的鄉親幫忙。幾個婦女把老婆婆扶到內宅。年齡和玉清媳婦相當的人就抱著小作棟安撫玉清媳婦,收拾家裏。準備盛放屍體的地方。掌鞭的馬車師傅和雇工,還有年輕力壯的鄰居就跟隨玉清套上馬車去拉人。


    沒多久,老吉泰的屍體就被拉了回來。被抬到停屍床上。滿身,滿臉泥垢。怒目圓睜,死不瞑目。


    小作棟不知啥時,端來半盆水,放到爺爺跟前,拉著爺爺那沾滿黃泥僵硬的老手帶著哭腔說:“爺爺,你起來,洗洗,棟棟幫你洗手!棟棟要爺爺跟棟棟玩兒!”


    一下子,連在場的男子漢都掉眼淚了。悲慟一下子到了最高。


    整個汦水鎮一下子都傳遍了老吉泰被害的消息。玉清光顧傷心悲痛了,忽略了一個大事:緝拿羊毛蛋一幹人。


    等他拎一把鍘刀踢開羊毛蛋家的柵欄門時,家裏早已人影空空。其他人也和羊毛蛋一樣,沒了蹤影。


    噩耗傳到兩個閨女家。除了悲痛和氣憤,更惹火了二女婿——內邱縣黨部文書張文清。


    張文清是有著神秘身份的人。是內邱縣最早的秘密黨員。算是當時內邱縣打入黨國內部的最大級別官員。也是嫉惡如仇的人。


    媳婦剛從娘家回來沒兩天。他正好也休假在家。媳婦出嫁前,在那次搶劫中遭猥褻,他是婚後才知道的。作為一個熱血男子,當然做夢都咬牙切齒的,想掐死那兩個沾自己老婆便宜的人。這次,聽媳婦說嶽父家前年被搶的案子已經告破,心裏巴不得親自過來,把幾個潑皮無賴一一槍斃。隻是礙於自己的特殊身份,才咬牙忍恨,在家等結果。


    他很支持打官司。讓這些人接受法律製裁。世界上沒有任何政府不把維護穩定放在第一位。沒有任何政權不嚴懲那些害群之馬。按他著兩年給縣黨部書記做文書的經驗分析,臨城縣也肯定不會放過這幾個潑皮。他沒想到老嶽父竟然如此迂腐天真。把這幾個沒人性的豺狼崽子當人來看。結果丟了性命。


    他一咬牙,對媳婦說:“你先去汦水鎮奔喪,我去縣黨部跟書記長打個招呼。臨城縣管不了這些潑皮,我就親自帶警察過來,砍下這些潑皮無賴的狗頭。替老人伸冤,為汦水鎮除害!這幾個家夥也太囂張了!”


    張文清沒想到這一去不但沒能替嶽父伸冤,為民除害。反而連累了自己,害了汦水鎮百姓,害了玉清和嶽母的命,連坐棟也背上了幾十年的無形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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