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大的手筆,莫不是專程在這裏等我的?


    孫傑的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收起心思,帶著幾個隨從朝著前麵走去。


    想要去大同,就必須經過雁門關。


    要麽,就從附近的山裏往過繞。


    這樣不僅浪費時間,還要多費不少手續。


    遠遠比不上從雁門關過去來的簡單。


    風險是有的,可這天下間, 做什麽事情沒有風險?


    豈能因噎廢食?


    停在了城外兩三百米處,幾個隨從拿著一個大喇叭,朝著前麵走去。


    來到城牆邊上,一個隨從弄舉起手中的大喇叭,朝著城頭上大聲喊道:“我們是陝西中路參將的兵馬,不是賊寇!”


    城頭上陳新甲自然能聽到這人的聲音,懸著的心放下不少。


    但擔心還在,於是讓手下的隨從, 朝著外麵大喊, 問清楚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旁邊的城頭上湊出來一個士兵,朝著下麵大喊:“你們想要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去?”


    “我們要北上勤王,我們不是賊寇,還請我們過去,我家大人說了,要是讓我們過去,重重有賞!”


    拿著喇叭的那個隨從接著大喊道。


    城頭上的那些普通士兵一聽重重有賞,瞬間來了心思。


    留守的這些人不過是一些雜兵,平時連飯都吃不飽,現在一聽重重有賞,如何會不興奮呢?


    反正又不是流賊建奴,是陝西那邊過來的兵馬, 都是一家人,放他們過去也無所謂。


    財帛動人心, 在這種亂世當中, 沒有人能夠忍受這種程度的誘惑。


    城牆上的士兵人頭攢動,眼睛中精光四濺。


    陳新甲倒是不想放孫傑進來,可看這架勢,壓根攔不住。


    他也不敢攔,士兵要是鬧起來,管你是誰。


    崇禎元年遼東兵馬因為欠餉兵變,當時的遼東巡撫畢自肅被兵變的士兵綁在木頭樁子上遊街示眾,他可是當時戶部尚書畢自嚴的弟弟。


    這種身份的官吏都被士兵如此玩弄,更別說自己這一個小小的兵部侍郎了。


    餓極了的士兵可不管這些,反正都是朝廷的兵馬,加上坐鎮的精銳以及主要將官不在,很難約束住他們。


    陳新甲還想說什麽,可旁邊的那些士兵已經等不急了。


    沒辦法,那就順應城牆上的士兵吧。


    好歹,孫傑並沒有把反旗豎起來,好歹,他現在還是朝廷的兵馬,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沒多久,雁門關的城門大開。


    陳新甲有幾分眼力見,帶著城中守軍,在城門口靜靜的等待著。


    孫傑策動戰馬,帶著士兵朝著前方而去。


    看著朝自己過來的孫傑軍隊,陳新甲內心忐忑無比。


    猛虎沒有露出獠牙之前,沒有人知道它是不是病貓。


    孫傑走在最前麵,陳虎率領著親衛營士兵將孫傑團團包圍在裏麵。


    無人機已經升空,將城池中的布防看的一清二楚。


    確認沒有什麽威脅之後,速度快上幾分。


    很快就來到了城門口,站在城外的陳新甲深吸一口氣,帶著身後隨從,迎了過去。


    並不認識孫傑,自然不知道孫傑是哪一個。


    朝著走過來的人群胡亂拱了拱手,也不管哪個是哪個。


    “本官兵部侍郎陳新甲,奉陛下之令,在此等候多時!”


    聲音洪亮,可要是仔細聽的話,卻能聽到微微的顫抖聲。


    顯然,心裏還是忐忑。


    孫傑從戰馬上跳下,在親衛營士兵的簇擁下來到了陳新甲麵前。


    “陳大人!”


    朝著陳新甲拱了拱手,開口說道。


    孫傑自然知道陳新甲,在明末曆史上,很難繞過這個人。


    一方麵,他和盧象升的死有很大的關係。


    若不是他聽信楊嗣昌的安排,催促盧象升進軍,盧象升也不會進入埋伏。


    又是主和派官員,最後慘死獄中。


    看著麵前的陳新甲,孫傑心裏想到了這些。


    陳新甲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孫傑,忍不住感慨。


    年輕,這是最直觀的感受。


    個頭很高,足足高出他一個個頭。


    麵容端莊,容貌甚偉。


    縱觀整個大明朝,很難再見到像孫傑這種人。


    “閣下便是孫將軍?”


    陳新甲問道。


    “這還能有假?”孫傑笑道。


    “敢問將軍,此次無令統兵北上,有何目的?”


    陳新甲忍住心中的忐忑,問出了此行最大的目的。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北上勤王了。聽說最近建奴南侵,我輩武將,當然要為國賣命,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正所謂,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孫傑一臉正氣,眉宇間英姿勃發。


    倒是讓陳新甲高看幾眼。


    明末大環境在這裏,大部分武將甚至都不認識幾個字。


    可到了孫傑這裏,不僅人長的英俊瀟灑,甚至還能說出幾句詩文,看來讀過書。


    “將軍可讀過書?”陳新甲再次問道。


    “倒是讀了幾年書,四書五經涉獵一二,詩詞文章也讀過幾本!”


    孫傑還是一如既往的隨和。


    看到這裏,陳新甲終於放下心來。


    這般隨和不逼迫,甚至還文質彬彬的人,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反賊的樣子。


    “我也說,像將軍這般英雄人物,怎麽可能會行不忍事呢?


    若是天下武將都能像將軍這般,何愁天下不平?”


    連連讚歎著孫傑,各種絕美的詞語從他嘴裏說出來。


    不造反好啊,不造反,自己的命就保住了。


    “快快請進!”


    陳新甲急忙轉身,帶著孫傑朝裏麵走去。


    身後的兵馬也跟著孫傑往裏麵走去,在進去之後,孫傑告訴陳虎,將軍中的糧食給城中守軍一些,同時再給一些錢財。


    早就想到了這事,軍中還攜帶了一些錢財。


    不過是身外之物,給出一些倒也無妨。


    畢竟,和從京畿之地弄百姓相比,不過九牛一毛。


    片刻後,兩人坐在了守將衙門的大廳裏。


    陳新甲態度熱烈,不斷的在說著孫傑好話。


    ......


    夜深了,忙了一天的陳新甲寫了一封奏疏,讓人往京城送去。


    上麵說,孫傑並沒有造反之意,因為感念陛下恩德,加之痛恨遼東建奴,所以在無陛下的調令之下,出兵北上勤王。


    當然了,除此之外,他還著重的說了,自己是如何英勇,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三入孫傑兵營”,以及各種英勇事跡。


    總而言之一句話,臣也是有功勞的,陛下您可不能忘記。


    在雁門關休整一天,孫傑領兵再次出發。


    和孫傑一起出發的還有陳新甲。


    孫傑的兵馬數量不多,僅僅四千來人,可陳新甲能當上兵部侍郎,也是有幾把刷子的,自然能分清兵馬實力如何。


    孫傑的四千兵馬人人有甲,還都是明光閃閃的鎧甲,光是這些鎧甲,便超越了明朝絕大部分兵馬。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孫傑實力如此強悍,到時候肯定會勇立戰功,自己和孫傑搞好關係,說不定還能撈一些好處。


    這邊是明末的悲哀,官員們想的永遠都是撈一把好處。


    孫傑對此心知肚明,並沒有說什麽,任由他這樣去。


    和這種人計較,除了浪費時間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影響。


    牢牢的握住兵權,誰還能怎麽樣?


    進了大同境內,速度快上不少。


    也不用再管秦商之事,可以全力行軍。


    一夥人,在大同鎮城附近等著孫傑。


    他們便是譚泰等人。


    他們偽裝成明人模樣,在晉商的掩護下,遊弋在去宣化的必經之路上。


    人數不多,加上有晉商的掩護,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大同、宣化等地,晉商經營這麽多年,影響力根深蒂固。


    據說,大同總兵王樸,在晉商中就有產業。


    山西籍的官吏和將領,或多或少都和這些晉商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功夫不負有心人,譚泰終於等到了孫傑。


    帶出來的這些人都是精銳,探查功夫了得,老遠就發現了孫傑。


    消息傳回營地之後,譚泰喜出望外,帶著剩餘隨從出發了。


    不得不說,這個譚泰也是大膽,竟然在孫傑的必經之路上等待。


    散布在外麵的夜不收瞬間發現了他們這行人。


    譚泰沒有任何害怕,還大聲的喊著,讓這些夜不收帶著他去見孫傑。


    這些夜不收也疑惑,便把這是告訴給孫傑。


    孫傑也不知道來者是誰。


    他在這裏沒有認識的人,實在想不通,會有誰在這裏等他。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見上一見。


    很快,譚泰便被夜不收帶了過來。


    孫傑止住戰馬,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譚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在這裏幹什麽?”


    譚泰拱了拱手,看著孫傑,道:“敢問可是孫將軍?”


    “不錯,正是在下!”孫傑回道。


    譚泰心中一喜,道:“還請將軍能夠進一步說話!”


    陳新甲身上的官服也換成了常服,所以譚泰也沒看出什麽古怪來。


    不過,所說之事還是比較私密,所以想讓孫傑換個地方商議。


    孫傑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人。


    盡管會說漢話,可是那濃重的遼東口音不會騙人。


    心裏已經有了猜想,恐怕是從遼東那邊過來的人。


    隻是有些不明白,這皇太極怎麽還往這裏派人?而且,自己的行蹤皇太極還一清二楚。


    心中除了疑惑之外,便是震驚了。


    沒想到皇太極對大明滲透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表麵上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孫傑騎著馬,朝著不遠處走去。


    譚泰急忙跟在孫傑身後。


    陳新甲一臉疑惑看著遠處的幾人,心裏不停的嘀咕著。


    隻見遠處的孫傑和那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距離太遠,聽不清楚。


    過了沒多久,便看到孫傑又往回走,他的那個人高馬大的侍衛留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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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侍衛帶著剛才攔路的那人,以及隨從往後麵走去,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孫傑弄清楚了譚泰的主要目的,也搞清楚了皇太極的打算。


    心中沒有任何波瀾,既然人頭送了過來,那收下便是,沒什麽好說的。


    陳新甲本來想問,可是看孫傑那沉悶的表情,全都憋在了肚子裏。


    孫傑的兵馬逐漸遠去,地上多了幾堆帶著血跡的土堆。


    空氣中的血腥氣味在西風之下開始蔓延,遠處傳來了狼叫聲。


    譚泰帶來的那些戰馬、馬車以及各種物資,全被孫傑笑納。


    陳虎回到了孫傑身旁,身上的鎧甲上還帶著沒有擦拭幹淨的血跡。


    走在一旁的陳新甲看著陳虎身上的血跡,心中不免擔心起來。


    “大人,辦妥當了!”


    陳虎朝著孫傑拱了拱手,聲音低沉。


    孫傑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策動著胯下戰馬,漸漸遠去。


    陳新甲跟在孫傑身後,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軍隊。


    剛才的那人以及隨從消失的一幹二淨,隻剩下他們隨身攜帶的東西。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陳新甲不用想都能明白。


    忍著心裏的好奇沒有去問,他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


    陳新甲的奏疏送到了皇宮,送到了崇禎手中。


    看到上麵的內容後,鬆了一口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


    也是悲哀,這種事情崇禎不僅沒有發怒,反而是輕鬆。


    這可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崇禎二年,皇太極繞道喜峰口入寇京城。


    因為袁崇煥的誤判以及建奴的離間計,惹惱了崇禎。


    於是,袁崇煥被崇禎淩遲處死。


    在知道這個消息後,袁崇煥麾下大將祖大壽生怕自己被牽連,連夜跑回了遼東。


    崇禎當時那叫一個憤怒,想要狠狠的處罰祖大壽。


    可環顧四周,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任何手段能夠反製。


    不僅如此,若是京城周邊沒了祖大壽的兵馬鉗製,建奴隻會越來越囂張。


    沒辦法,隻好往遼東去了一道聖旨安撫祖大壽。


    可祖大壽壓根不聽,壓根不搭理。


    若不是崇禎搬出孫承宗,恐怕事情隻會更難以收場。


    打那之後,崇禎便悲哀的發現,自己能使喚的人,除了這個小小的皇宮中的太監之外,幾乎沒有多少。


    那些領兵大將們不兵變造反就已經燒高香了,哪裏還敢逼迫過甚?


    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崇禎在收到陳新甲的這封奏疏之後,才會如此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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