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層玻璃破碎的那一刻,嚴真的身影,輕盈的往前小跑了幾步,飛快的在雪白的大樓外牆之上點了兩下,就往窗戶那裏投了過去。


    司徒電落的動作更加直接,雙足在地麵蹬出淺坑,筆直的躍起了大半的高度,在空調外機上,用腳一踏,騰空翻進窗內。


    他們兩個幾乎在同一秒來到了第五層的研究區域。


    一些儲存潤滑油和鏽蝕試劑的玻璃裝置,在之前的幽藍光芒之中破碎,蜿蜒在地麵上,使室內隱隱充斥著一種機油的味道。


    擺放整齊,留有足夠間隔距離的一張張實驗機床,依舊冰冷的矗立在那裏。


    而在機床旁邊的那一大片空地上,拿著扳手和各式測量儀器的研究人員們,正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那裏的桌椅,和一些小的機械裝置,四處翻倒,暴露在空氣裏的電線,延伸糾纏著,如同團團亂麻。


    因為嚴真和司徒電落他們兩個來的太快,許多散亂的文件紙張,此刻還在空中飄動,沒有落地。


    幽藍的光芒已然淡去,兩人同時看向發光的源頭。


    ——是在那些研究人員的身邊,一個個金屬籠子裏麵,相繼臥倒的實驗動物。


    如藍塘豬,比格犬,食蟹猴等等,都有一些部位被替換成了真靈機械。


    除了人類以外,其他智力較低的動物大腦,所能夠激發出來的真靈電能,一向比較微弱,即使是這些精挑細選的實驗動物,所擁有的真靈電能強度,也隻不過是能夠剛好驅動機械足趾而已。


    而剛才在這裏爆發的那一股真靈電能,給人精純渾一,而又強盛廣博的感覺,讓人覺得不可能是由這些動物製造出來的異象。


    可是,現在這些相繼昏迷過去的動物們,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藍色光芒,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嚴真目光一掃,快步趕到薑司教授身邊,半蹲下來,翻開他的眼皮,按壓脖頸、胸腔,最後捏住了脈搏處。


    “隻是昏迷。”


    嚴真鬆了口氣,伸手拍拍薑司教授的臉,“老薑,老薑,快醒醒,你又把實驗室搞炸了”


    嘩!!


    紙張飄飄而至,司徒電落眼角餘光一閃,忽然像是看到什麽,兩根手指夾住了身側的一張報表。


    隻是粗略一看,他臉色之中就帶上了十足的訝異,眼珠轉動,帶著猜想、驚疑的視線,再度看向那些實驗動物。


    少頃,他鼻腔裏深沉的換了口新鮮的空氣,折起那張紙,走向嚴真那邊。


    “這就是主持實驗的薑司教授?”


    “你也認識他?”


    “文件上有他簽名和頭像複印件。”


    “哦。”


    嚴真沒有在意,對著薑司教授正要再叫兩聲,突然心靈中閃過一道駭異無比的警示預兆。


    ——周圍的光線瞬間被吞沒,濃鬱遊動的黑暗裏,一道閃電劈落心湖!


    這個精神矍爍、瘦貌壽顏的老年保健藝術家,就好像是真的被閃電劈了一下,半蹲著的身子猛然一抖,想也沒想,翻手一掌往後麵撫了過去。


    穿著美洲軍靴的腿腳,恍然間如同噴射著灼熱白氣的戰斧,以超越聲音,形如幻影的一擊,踢在了嚴真的手掌裏麵。


    司徒電落的這一腳,是徹頭徹尾的偷襲,但更是強襲,猛攻,訊進,別說是一個身形瘦削的老人,就是一輛越野車在麵前,也要被這一腳踢得分崩離析,彈裂炸碎。


    但是在這樣的一擊,跟嚴真的手掌碰撞的時候,緊隨腿腳而至的氣流轟鳴聲,居然像是撞入了濕潤的多層皮革裏麵,變成了沉悶的顫響。


    在嚴真那一拂一按的手掌中,一團團的空氣綻放開來,顫抖著,凹陷著,中正平和的包容了這一擊的力量。


    出神入化的太極拳,好比是借著大氣的張力,構建出了堅不可摧、韌不可卷的半透明大荷葉,一片一片的參差疊加在一起,從司徒電落的迎麵骨部位,往下一捋,按到接近腳踝的位置。


    兩個老頭子的身影,都借這一捋之力,騰空遠去。


    噔噔噔!


    嚴真左手拎著薑司教授,落在十米之外,連退三步,右手的指節,不受控製的顫抖蜷縮了一下。


    那一擊實在來的太突然,他雖然化掉了大半的力道,又借剩餘力量抽身而退,但是,右手內部的機械關節,仍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定的損傷。


    “司徒,你”


    沒有理會嚴真的疾聲喝問,也好像完全不在乎,以他們兩個的身份在這裏公然死鬥,會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司徒電落平日裏的懶散和戲謔一掃而空,臉上的神情,冷酷得像是用冰寒的鋼岩打磨而成。


    他猛烈的將身體前傾,向前狂奔而出,但在這個衝鋒的過程,身體的方位卻不斷的變化,忽然在左,忽而在右,曲折前行。


    每一次的轉折,都意味著重腳踏落的時候,已有一股潛勁,隨著地麵瓷磚崩裂的痕跡,飛快的朝嚴真所在的方位蔓延。


    這些潛勁,有快有慢,將會從各個方向,同時抵達嚴真那裏,疊加爆發出來。


    實驗大樓的整個第五層,都微微的顫抖了起來,猶如在這隔絕視線的樓層之下,真的有戰機帶著巨大的聲響,潛行而至。


    嚴真把薑司教授往身後一拋,化繁為簡的太極長拳十三式,在他身姿舒展之間,盡顯大家風範。


    他腳底下隻劃了一個太乙弧線,細微震蕩的腳步,就已經誘使那些潛勁,在抵達既定位置前,提前爆發。


    肉眼看來,仿佛是嚴真前方的地板被埋了一排火藥一樣,轟轟轟轟,接連炸響。


    大大小小的瓷磚混凝土,朝嚴真身上打了過去,又被他雙臂輕鬆的招攬,淩空揉成一個足有半人大小的混凝土球,輕巧熟練的宛若預演過多次。


    隨著空氣被撞開一道淺淺的波紋,由不規則的碎塊拚湊而來,近似球形的沉重混凝土,嗡然推出。


    司徒電落的拳頭,正中混凝土球氣勢最猛的一點。


    頃刻間,這本來就不算緊密的混凝土,被打成了一蓬指甲蓋大小的碎片。


    嚴真的雙掌,在碎片紛飛的間隙裏,無聲的遊了進來,瘦削的手掌翻飛之時,翩然如皇蝶,每一掌都渾然忘我的擊打在司徒電落的腕、臂、肘,如封似閉,寸步不讓。


    在又一次出肘被截之後,司徒電落上半身微微向後晃動,忽然一條影子從地下射出,宛如導彈傾斜角度,轟向高空。


    那是司徒電落的一條右腿,大腿幾乎緊貼著自己的胸腹,腳底猛然蹬向嚴真的下巴。


    嚴真的雙手封不住這氣勢驚人的一腳,驚險的向後仰頭避過。


    他的身體如同一道拱橋向後彎曲,雙手越過薑司教授,撐在地上,兩腳輪番踢出,招架住司徒電落高抬腿重劈下來的姿態。


    司徒電落腳下步伐一換,猛然扭身,長腿掃過三百六十度,腳後跟從側麵踢向嚴真腰間。


    嚴真小臂一擋,無奈右手被偷襲的損傷,讓他發力慢了一分,整個人被踢翻出去。


    司徒電落回轉身來,一手抓向薑司教授,冷不防這整個實驗大樓裏猛然一暗,接著一股強光照射過來。


    被踢飛出去的嚴真,順勢盤坐在地,雙手過丹田向上,兩手拇指按喉管兩側,滑過十二重樓,最有利於挖掘心靈潛能的奇特手勢,帶著古拙無比的意味,將雙手高舉過頂。


    心意力量發散在四麵八方的空氣裏麵,掠奪光能,調轉陰陽,又一鼓作氣地將這股強光,通過雙手前拍的動作打了出去。


    司徒電落被這股強光一照,隻覺得自己身前身後,頭頂腳下,渾身上下,每一根肌腱,每一處機械關節,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都在同時受力。


    他雙腳在地下劃了一段距離,整個人都被這股強光推了出去,形成一個大字形,緊貼在牆壁之上。


    風聲呼嘯,塵埃飛揚,光也在呼嘯。


    薑司教授同樣被這股光掃過,卻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


    司徒電落被緊緊的壓在牆壁上,一時之間居然不能掙脫。


    要知道以他的實力,哪怕隻是小手指頭彈一下,都能把背後的牆壁砸出一個大坑來,他的身軀遠比這混凝土牆壁的強度更高,幾乎不可能被這樣壓住。


    可是這股從嚴真身邊推過來的強光,似乎就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特質,對其餘所有物體都不施加傷害,唯獨禁壓著司徒電落的四肢百骸。


    到了這一步,司徒電落冷酷的眼神裏,也不禁帶上了一點驚奇讚歎的神采。


    “嚴真,幾年不見,你的手段越來越超凡脫俗了!”


    “但是”


    他仰頭呼喊,四肢上的衣物同時炸碎,毫不掩飾的金屬雙足,和從手腕開始,就不再覆蓋仿生皮膚的雙臂,同時流瀉出電光的痕跡。


    “你丟了先機,壓不住我!”


    電光如環,一圈圈的在司徒電落四肢上顯現,雙臂猛烈向前一振,脫離牆壁。


    盤坐在數十米開外的嚴真,身子一顫,嘴角流下鮮血,照在司徒電落身上的光柱頓時暗淡下來。


    “你再來試試!”


    嚴真雙目大睜,蒼勁有力的嗓子拖了長音,兩掌一抖,再度前推。


    崩裂的地板上,碎屑飛滾,塵埃驟急,飄落在地的紙張,倏然又飛得滿天都是。


    司徒電落立穩在地,環狀電光纏繞的雙臂,正要揮動,忽的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在迫近。


    他眼珠晃動,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白金色的齊頸發絲散開,最後歎息了一聲,雙手揮舞,不及細看,在飛舞的紙張裏,各抓了一遝資料,回身撞破牆壁,從這五層樓上跳了下去。


    “嚴真,你說的對,這裏真要再起一場烽煙了!!!”


    這一句話回蕩在樓層之中,餘音,越來越遠。


    窗戶那裏,驀然青影一閃。


    關洛陽身邊清氣繚繞,踏足到這第五層中,蹙眉掃視著這裏一片狼藉的場景。


    光柱消失,周圍黯淡的光線也恢複正常。


    嚴真雙手垂落下來,按著胸口,咳了口血出來。


    關洛陽快步走到他身邊:“嚴教授,你怎麽樣,剛才是司徒電落在跟你交手?”


    嚴真點了點頭:“是!他突然翻臉,這本來絕不該是個好機會可能是跟這實驗室裏的東西有關”


    簡略說了幾句之後,兩個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薑司教授那裏。


    “啊?怎麽回事?!”


    被關洛陽掐了人中之後,薑司教授腦袋晃了晃,終於清醒過來,“嚴真老兄,關社長,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老薑啊,不是說下午一點才做傳輸實驗嗎?”


    嚴真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盯著他,“實驗提前也就算了,你到底是研究出了什麽東西,值得司徒做出這種事來,公然向我下狠手。”


    對於嚴真和司徒電落這個檔次的人來說,就算是真靈電能的體外傳輸技術,真的有了突破,其實也算不上什麽石破天驚的大事件。


    那種技術要推廣普及,再到對民間軍事的方方麵麵加強,還是需要很長的一個過程的,少說也要十幾二十年,才能真正看到成效。


    司徒電落不可能為了這種事,突然不顧影響,對嚴真下手。


    “傳輸實驗?我已經沒搞那種東西了,那天你走了之後,我仔細想想,發現躍遷式傳輸對儲蓄裝備的要求太高,人工造物好像不能達標。”


    薑司教授腦子還有點不太清醒,表情有點木愣愣的,但研究相關的東西,對他來說就像本能一樣流暢,不用細想都能講出來。


    “傳輸方麵搞不成了,但是為了進行躍遷傳輸,而搞出來的調頻共鳴前置技術,卻可以有另一個方向的運用。”


    “你上次說,關社長證實了,真靈電能也許大部分是來自於外界磁場環境的轉化?那麽,改造者就像是接收器一樣吧。”


    “我把多個改造生物,利用共鳴技術進行調節,對外界的接收轉化效率提高,真靈電能總量,就會暫時得到很大的增幅”


    “理論上來說,進行共鳴的生物數量越多,共鳴效果越好,萬名以上的改造者,都配上共鳴裝置的話,可以在廣域範圍內,讓真靈電能總量翻倍。”


    “甚至可以把這些多出來的真靈電能,向少數個體集中不過這個集中效果還隻是理論上的,要想實現的話,還有好些步驟需要搞明白”


    關洛陽和嚴真聽到這裏的時候,臉上都已經浮現出一種恍惚中帶著震驚的神情。


    老實說,就算他們再怎麽看好薑司教授,之前也最多覺得,薑司可能真的會成為真靈電能傳輸技術的第一人。


    萬萬沒有想到,這位薑教授慣例性的在實驗時腦子跑偏,居然會搞出這種驚世駭俗的技術來。


    他們不懂這些技術的原理具體是怎麽樣的,但他們懂得這個技術的效果到底意味著什麽。


    那並非僅僅益於個體的戰鬥或民用的便利,而簡直是意味著——“戰爭”潛力的暴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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